第七十五章：月華夫人

  那道人影很快便不見了，凌汐池從一棵樹上躍了下來。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小庭院，庭院裡是一座小木樓，庭院外的大門匾額上寫著月華樓三個大字。

  這個地方與整個王宮的金碧輝煌，軒昂大氣不同，只是一座用木頭簡單搭起來的小樓，映著庭院前的幾篁幽竹，顯得那樣深幽，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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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目所及，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遠離塵囂，就像一幅淡彩水墨畫，簡單卻別有意境，唯有門前那幾朵傲立於風中的菊花，才為這一抹素雅添了一點色彩，顯得不太過於清寂。

  這個地方居然連巡邏的侍衛都沒有，凌汐池有些好奇，看著那幾尺高牆，心一橫，從牆上一躍而進。

  剛落地，映入眼帘的便是滿園的菊花，圍繞著一座極其精緻的鏤花木閣。

  整座小院裡沒有任何侍女僕從，安靜極了，菊花一朵一朵搖曳在風中，映照著淒清的月色，秋寒陣陣襲來，饒是那滿園飄香的菊花，也微微有些愁意了。

  凌汐池置身於花間，只覺天地間萬里荒寒，空虛而又蒼涼，心生寂寥之時，卻又不由得感慨，或許人生本就是荒涼，可是不是所有的人也如這菊花一樣，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誰！」

  就在這時，一聲輕叱聲響起，與此同時，一道勁風挾著花香凌厲地朝她卷了過來。

  凌汐池憑著本能一矮身，一抹白煙從她的頭頂飛過，如繚繞的青煙一般朝她脖子處飛卷而來。

  凌汐池身形一移，翻身一躲，白煙掠身而過，帶起了幾朵飄舞的黃花。

  她被逼得連退數步，堪堪落地，只見那幾朵黃花忽然在空中爆開，一片片黃色的花瓣如同鋼針一般，紛紛朝她射來。

  凌汐池大吃一驚，翻身折下一支花枝做劍，使出奪花魂的劍法，將那些花瓣擊落在地，穩下身形時，一道妙曼的身影從那座木閣里飛出，踏花而來，身法飄逸，輕盈的步伐仿若花間漫步。

  白紗飛舞纏繞，卷著薄霧，墨色長髮隨風翻飛，攜著漫天的花香，凌厲的白紗舞了舞，漸漸柔和下來，白紗垂地之時，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面龐。

  空氣中的花香似乎越來越濃了。

  凌汐池呆立在了原地，見到寒驀憂時，她以為寒驀憂便是這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可是再看看眼前這位佳人，卻是又比寒驀憂還美上幾分。

  說她飄逸清雅吧，她卻又帶一點妖冶艷麗，有了寒驀憂的不落凡俗，卻又比寒驀憂多了一份如月華般的細膩高雅。

  她的身上有少女的純情，卻又有少婦的風韻，再加上那一雙似乎歷經千帆過盡後的眼睛，沉寂而又淡漠，一舉一動就連那微微一蹙的眉皆無不動人心魄。

  正在凌汐池看得眼都不眨的時候，那垂地的白煙忽然飛了起來，像靈蛇一般，再一次向她的脖子纏來。

  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伸手便去捉那白紗，而那女子似乎也並不想傷害她，居然輕易的就讓她將白紗抓住了。

  那人抬起頭看著她，冷傲的聲音里不帶絲毫人間的感情，像個冰雪女王一般：「你是誰，為什麼擅闖我的傲菊苑。」

  凌汐池試探性的問道：「你是月華夫人？」

  芮兒曾跟她說寒戰天為了月華夫人苦守了十年，能讓寒戰天如此對待的人，唯有這般絕色方能做到吧。

  那女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隨手一收，那白紗瞬間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只聽她道：「這裡只有燕夜心，沒有月華夫人。」

  凌汐池被扯得前身一傾，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她有些驚訝，未免燕夜心又莫名其妙動手，她是用盡全力抓住那道白紗的，可現在卻被她看似隨意的一拉便拉了回去，自己卻連絲毫奪手之力也沒有，可見燕夜心的武功比之於她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若是燕夜心突然發難的話，她決計不是對手。

  連一個後宮嬪妃的武功都那麼高，看來這王宮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收回了白紗後，燕夜心仍是看著她：「你會武功？普天之下能躲過我一記凝煙紗的人並不多，你不是這王宮裡的人，你到底是誰？來我的傲菊苑有什麼目的？」

  凌汐池回道：「我叫凌汐池，因為睡不著，想出來逛一逛，不小心就逛到這裡來了，見夫人的宮殿別具一格，按捺不住就不請自入了，夫人可不要見怪。」

  「凌汐池？」燕夜心臉色微微一變，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寒戰天收的那個義女？瀧日國和瀚海國的和親公主？」

  凌汐池道：「夫人的消息真靈通。」

  燕夜心又道：「我知道你，聽說你被關在冥室過一段時間？」

  凌汐池有些吃驚，她原本以為自己被關的那個地方是這王宮裡的禁地，應該鮮少會有人知道，卻不想，燕夜心居然知道那個地方。

  而且聽她的語氣，她似乎還知道這個冥室是幹什麼用的，看來這個月華夫人的身份絕不像芮兒所說一般簡單。

  燕夜心隨手擺弄著一朵墨色的菊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寒戰天從不讓人接近那裡，你能被關進去，證明你的來歷很不一般。」

  凌汐池因剛看完無啟族的檔案，心情還沒平復下來，心中越發覺得無啟族的滅族乃與冥室里的輪迴之花有關。

  她對無啟族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她不相信無啟族會是那種會去燒殺搶掠的民族。

  眼下聽燕夜心的口氣，大概是知道些什麼，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想要急於求證，心念一動，問道：「月華夫人也知道冥室裡面是什麼東西？」

  燕夜心看了她一眼，回道：「既然你能進冥室，定是東方寂那老鬼發現了什麼，既然如此，你自然便知道裡面是什麼，又何以問我。」

  凌汐池倒也不遮遮掩掩，回道：「我在冥室里看到了一朵叫做輪迴之花的花。」

  「輪迴之花？」燕夜心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都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是這麼執著啊！」

  突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扭頭看著凌汐池，驚聲問道：「你剛才說，你看到了那朵輪迴之花？」

  凌汐池很老實地點了點頭，說道：「怎麼，你們看不到嗎？」

  燕夜心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撫在菊花上的手指一頓，嘆道：「十年了，那朵花又出現了麼？無啟族居然還有人能感應到那朵花嗎？」

  說罷，她抬起看了看天，眼中浮現出一種淒涼的神色，連聲音也低沉了下來：「看來一切並沒有結束啊，我們終究逃不宿命的安排！」

  她的話莫名其妙，凌汐池聽得雲裡霧裡，說道：「我聽你們的國師說，那朵花能讓人長生。」

  燕夜心苦笑了一下：「長生？那朵花只能讓人變得不幸。」

  凌汐池：「夫人知道那朵花？那朵花真的便是無啟族的圖騰對嗎？」

  燕夜心有些疑惑，打量著她，問道：「你難道不是無啟族的人？」

  凌汐池搖了搖頭：「無啟族不是被滅族了嗎？實不相瞞，我從未去過無啟族，我也是看了天樞閣的檔案才知道有這個族落的。」

  燕夜心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眼中似閃過一絲驚訝，搖頭嘆氣道：「輪迴之花是無啟族的不傳秘法，只有有無啟族血脈的人才能感應到輪迴之花，你若不是無啟族的人怎麼可能感應到它。」

  凌汐池心道，我真的不是啊，鬼知道自己是怎麼能看到那朵花的。

  燕夜心仍是打量著她，看著她確實一臉懵懂不似假裝的表情，又思索了很久，過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你說你不是無啟族的人，那便是好的，忘記無啟族，忘記那朵花吧，不要試圖去靠近它，也不要告訴別人，你能看到它。」

  凌汐池不解，歪著頭問道：「為什麼？」

  燕夜心笑了笑，說道：「年輕人就是如此，曾經有人也是如你這般，因為一句為什麼，害得數十萬人命喪黃泉，明明已經有人提醒他們，不要試圖去沾惹自己控制不了的因果，結果他們還是去了，現如今……悔之晚矣。」

  凌汐池是個聰明的姑娘，所以她很快從燕夜心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的東西。

  她看著燕夜心，眼睛如雪一般雪亮透徹，問道：「夫人是指無啟族滅族之事嗎？」

  燕夜心沉默了下來，又過了好長時間，才說道：「你很像一個人。」

  凌汐池心緒翻騰，這是第三個說她像別人的人了，若是沒有猜錯，燕夜心口中那個她像的人，就是石伯口中那位無啟族的小公主。

  而那個小公主，又是誰呢？

  「夫人，您能告訴我，我到底長得像誰嗎？」

  燕夜心搖了搖頭，抬眸看著漆黑的夜，聲音像凝結了的冰霜：「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死了，死在了這座王宮裡。」

  凌汐池：「？」

  她又有些發懵了，莫非這燕夜心說的人和石伯說的人不是同一個。

  難道她長了一張大眾臉，逮誰像誰嗎？

  燕夜心這時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扭頭看著她，又是打量了很久，突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帶著一種恍然大悟後的瞭然，又帶著一種造化弄人的啼笑皆非：「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

  凌汐池滿頭黑線，對於她這種打啞謎似的話有些不滿。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說清楚點不行嗎？

  她有些著急了，急道：「夫人，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像誰嗎？這對我很重要。」

  燕夜心道：「她叫葉凜雪。」

  凌汐池愣了，若是沒記錯，她在一個時辰前才看到過這個名字，無啟族二十年前因為偷練禁術被驅逐出族的聖女。

  燕夜心接著道：「她還有一對雙胞胎侄女，一個叫葉孤尋，一個叫葉孤影。」

  凌汐池臉上的茫然之色更甚了，她在無啟族的卷宗上看到過葉孤尋的名字，而且這個人三歲就死了，可關於葉孤影卻是一點記載都沒有。

  那葉孤影呢，去哪裡了？

  凌汐池全身一顫，問道：「葉孤影，那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