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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朋友

2024-05-23 11:12:39 作者: 蝦米不會游

  凌汐池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整個人便呆住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恰恰是那個她現在最不願意看到的冰冽。

  「我去,不是吧!」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扔了筷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轉身就開跑。

  冰冽身影一閃,擋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凌汐池的心砰砰砰地狂跳個不停,心裡實在是不想見到他,可是眼下這人都站在她面前,她總得想個辦法打發才是。

  她只好硬起頭皮,訕笑道:「嗨,冰冽……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好久不見,你怎麼在這裡呀?」

  

  才短短几日不見,冰冽便消瘦了許多,臉色有些蒼白也有些疲倦,灰青色的鬍渣使他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落魄,想來這些天他也是受盡了折磨。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聽說了你的事,我來這裡,是想問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凌汐池有短暫的一陣失神,隨即笑道:「他們都告訴你了。」

  冰冽點了點頭:「他們說你是自願的,但是我不相信。「

  凌汐池的心有些酸,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冰冽這樣說,是真的將她當作了朋友。

  可她知道眼下這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方式,冰冽和寒驀憂可以平安離開,她也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於情於理這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嘆了一口氣:」冰冽,其實沒什麼好不信的,我這樣也挺好。」

  冰冽道:「你是不是和他們做了什麼交易,你是為了救我們嗎?」

  凌汐池有些錯愕,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她從不認為自己完全是為了他們,她也沒有那麼偉大,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別人。

  找到龍魂,找到回家的方向,一直是她堅定不移的信念,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冰冽和寒驀憂反而幫了她,她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

  冰冽顯然不會像她那般想,他甚至有些怒不可遏,不由分說地攥著她就往玄璟宮外走。

  凌汐池急忙掙脫他,急道:「你做什麼?」

  冰冽回頭看著她,眼裡有深色的火焰在跳動,他的手在身側死死地握成拳,依稀可聞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的聲音:「你怕死嗎?你若不怕,我們現在就闖出去。」

  凌汐池有些焦頭爛額,這人怎麼會這麼倔強,難道非要死要活的嗎?退一步海闊天空,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眼下這般境況,她是沒有心思去和冰冽討論如何退一步,如何海闊天空這般深奧的問題了。

  她抱著手,笑著對冰冽道:「我當然怕死,我是不可能跟你一起走的,你若想死,那也是你的事。」

  冰冽呆了一呆,就因為他那一呆,就因為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動搖與不信任,凌汐池終於狠下了心:「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樣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我不會笨到去放棄,你不要擋我的路。」

  冰洌就那樣直直地看著她,目光在閃爍,好半響,才一字一句地問:「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你若要走,我拼了命也會帶你離開。」

  凌汐池看著他:「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和你一起走呢?」

  冰冽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同生共死的朋友。」

  凌汐池有些微失神,心頭猛然湧起一股熱流,有這樣的話,已經值了。

  只因為他們是朋友,肝膽相照的朋友,可現在,她不能再和冰冽做朋友了,這個代價太貴,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她笑道:「冰冽,你還沒有認清你的處境嗎?你憑什麼帶我走?我跟你走又能如何,東躲西藏,風餐露宿,整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你又如何能保護我,我現在貴為瀧日國的公主,這裡有我最喜歡的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我為什麼要跟你出去。」

  冰冽的臉色更白了,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眼神卻深得仿佛要將人吸進去才肯罷休,這樣的眼神,複雜得讓人承受不起。

  「哪怕這種生活是讓你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嫁給一個你見都沒見過的人?」

  凌汐池道:「你要知道我要嫁的是瀚海國的太子,他能給我衣食無憂的生活,冰冽你該知道的,我喜歡的是榮華富貴,你難道忘記了嗎?我第一次救你的時候,為的也不過是你的錢罷了。」

  冰冽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即使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使他自己都在懷疑和動搖,可他眼中依然還是堅持不肯相信。

  凌汐池不知道經歷過那麼多人世浮沉,冰冽這份信任是從何而來,但是她知道,若是現在她心軟,那麼冰冽,寒驀憂和她都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他們連王宮的門都踏不出一步就會死於非命。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好一會兒冰冽才開口道:「只要你說一句,你從未將我當成過朋友,那麼,我便不再管你。」

  凌汐池在那一瞬間覺得他幼稚極了,甚至比她還要幼稚,可在感情面前,誰又能做到不幼稚呢?這份對待朋友的赤子熱忱不就是她一直希冀得到的嗎?

  她的心中柔軟下來,抬眸直視著冰冽的眼睛,眼神卻堅定毫不動搖:「沒有,一開始跟著你,只是因為我們得罪了那麼多的人,我怕惹麻煩,才會跟著你,後來被你發現我有內力,怕被你趕走,所以才會順水推舟說要跟你做朋友,你也知道,我最會的就是逢場作戲,我撒謊的本事你也是見過的。」

  冰冽的眼裡充滿了悲哀:「你真的要嫁去瀚海」

  凌汐池:「勢在必行。」

  「好!好……」冰冽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一步步退離了她的身邊,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原來我竟錯看了,原來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凌汐池望著他,似乎從認識他開始,他從未這麼失控過,到底是被後天的環境所迫,必須學會堅強的去面對一切,必須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本性上卻還是脆弱的。

  只是他將自己埋得太深,不讓人去觸碰那道脆弱的防線,才會讓別人誤以為其實他很堅強,可是她現在才發現,在感情面前,他比誰都不堪一擊。

  冰冽一步步退到桌前,看到桌子上的酒以後,他抓起了酒壺,隨手取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舉起其中一杯,遙舉向她,聲音里已不帶任何感情。

  「我以為,你和別人會有不同,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只能祝福你,璟楓公主,冰某敬你一杯,恭喜你,得償所願。」

  凌汐池知道,有一種酒,叫做斷交酒,就是喝了以後,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她顫抖地伸出了手,卻幾乎握不住那隻小小的酒杯,清澈的酒在杯子裡跳躍著,蕩漾著,盪得她的心也跟著害怕起來。

  冰冽將他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的表情死灰一片,那雙沒有感情,只有無盡嘲諷,無盡淒涼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亮得就像夜殘時,天邊獨自閃爍的寒星,那麼孤單寂寥。

  一片丹桂樹的葉子輕悠悠地從半空中落下。

  一葉凋零而知秋,原來秋意已是這麼濃。

  冰冽看著她,明明是隔得那麼近的人,在他眼裡竟然是那麼遠,遠到再也無法觸及。

  凌汐池苦笑一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朝冰冽晃了晃杯子,輕聲道:「有一句話還是要對你說,謝謝你。」

  冰冽緩緩地將杯子放下,從脖子上拽下了一塊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玉墜,輕輕放在了桌子上:「相識一場,冰某雖身無長物,卻也為你準備了一份新婚賀禮,祝你……百年好合。」

  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玄璟宮。

  凌汐池呆呆地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酸楚,鼻子眼睛也酸得厲害,想哭眼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

  此時的她,覺得自己很堅強,這種情況下居然哭不出來。

  冰冽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此刻,就連這個人也要離她而去了。

  從此以後,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孤獨恐懼的感覺,原來這般深刻。

  「謝謝你啊,我的好朋友,再見……再也不見!」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一抬頭便看見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葉孤野又出現在了院子裡。

  她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麼現在才出現,剛才幹什麼去了,怎麼可以讓冰冽到我這裡來。」

  葉孤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是他自己要求過來的,陛下也同意了。」

  「呵!」她輕聲嗤笑:「這算什麼,試探我嗎?結果可令你們滿意?」

  葉孤野扭過頭,不再跟她說話。

  凌汐池也沒心情和他多費口舌,扭頭看著石桌上那塊通體翠綠的翡翠,很精緻的雕工,上面刻著類似於麒麟的動物。

  她伸手將玉墜拿了起來,緊緊握於手中,想著剛才冰冽的表情,不由得又握緊了一些。

  她此時獨自神傷的模乎並沒有引起葉孤野的半分同情,他望著她,用著沒有波瀾起伏的聲音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凌汐池回望著他,第一次覺得世上竟會有如此沒有眼色之人,沒看見她現在正難過著嗎?

  葉孤野的眼神冷酷,不容拒絕。

  凌汐池只得收起玉佩,說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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