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入宮(一)
2024-05-23 11:12:09
作者: 蝦米不會游
真正的廝殺才剛剛開始。
凌汐池這才知道,原來對付一支軍隊遠遠比對付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要吃力得許多,因為對付一個人只需防他一雙手,而對付軍隊卻要防無數隻手。
往往擋開了一刀一劍,另外一刀一劍又接踵而來,打倒了這一個,又有另外一個前赴後繼地迎了上來,要防一個訓練有素,默契度十足的軍隊更是難上加難,因為配合得太好,你永遠想不到下一劍會在什麼時候,什麼角度攻來。
血肉橫飛之中,她已感覺不到疼痛,她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下。
看著眼前不停閃避的炫目金光,凌汐池只覺一股熱力衝上腦顱,沖得她全身熱血沸騰,她仿佛殺紅了眼,觸目所及,全世界都是一片血紅。
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眼看著有三柄大刀朝她左右砍來,她側身一躲,躲過了右邊的刀,卻怎麼也躲不過左邊的那一柄。
只聽「嗤拉」一聲刀劍划過肌膚時發出的聲音,她扭頭一看,才發現冰冽不知何時已擋在了她的身後,全身微微顫抖著,後背結結實實地替她挨了一刀。
耳邊傳來寒驀憂驚恐欲絕的尖叫:「阿冽哥哥!」
凌汐池伸手拉住了冰冽,揮劍格開了幾把刀,將他往後一拖,看著他血流如注的後背,顫抖著聲音道:「冰冽,你怎麼樣?」
冰冽面不改色,沉聲道:「我沒事。」
話音剛落,他眼一抬,一把拉著她閃開,一柄刀從她的後胸刺空,直直沒入了他的手臂里,血頓時激射出來。
冰冽悶哼一聲,一劍揮下,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金甲士兵的腦袋瞬間被劈成了兩半,在他們面前倒了下去,白花花的腦漿伴著鮮血飛濺而出。
看著那身首異處倒下去的屍體,看著那臨死前不甘絕望的眼神,凌汐池一陣心悸,突然覺得很恐懼,心仿佛被什麼勒住了,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扔下了手中的劍,呆呆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殷紅的血液,那漫天飛舞的血色花瓣,躺在血泊里的媽媽,在那一瞬間一一浮現在她的眼前,她仿佛靈魂被抽走了一般,像根木頭一般站在那裡。
恍惚中,她只覺有人將她推倒在地上,帶著她不停地翻滾著躲過了一道道直劈而來的刀光,耳旁似乎傳來了寒驀憂語無倫次的慟哭聲:「阿冽哥哥!阿冽哥哥!不要,不要!」
直到一聲極其悽厲卻無奈的聲音響起:「住手,你們再不住手我就死在這裡。」
寒驀憂橫刀於頸側,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
世界這才仿佛安靜了下來。
「凌姑娘……凌姑娘……」
有微弱的聲音在叫她,就像寒風中搖曳的蠟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熄滅。
凌汐池木然地轉過頭,對上了冰冽那滿含擔憂卻又極其渙散的眸子,她才如夢初醒一般,從地上翻身坐了起來。
冰冽白色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染紅,在風中飛舞著,淒絕亦艷絕。
凌汐池的上下牙床咯咯地打著抖,伸出顫抖的雙手使勁地搖著冰冽,眼淚忍不住滾落了出來,她幾乎發不出聲:「冰冽,你怎麼了?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冰冽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擦拭掉她臉上的淚水,蒼白的嘴角無力地扯出一抹笑:「別……別哭,對……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事情終究是做不到了,我也沒有辦法再互你周全。」
凌汐池心酸極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闖近,一把將她推開。
寒驀憂將冰冽緊緊地抱在懷裡,聲淚俱下道:「阿冽哥哥,你怎麼樣,你不要嚇驀憂,太醫,快傳太醫。」
「來人,將他們帶走。」
烈雲炎一聲令下,立時就有人來拖他們倆。
寒驀憂死死地護著冰冽,厲聲道:「你們誰敢,不准你們動他,否則我殺了你們。」
烈雲炎道:「公主請自重,冰冽乃我國要犯,您千金貴體,理應為王室臉面考慮,同他劃清界線。」
寒驀憂抬起頭來看著烈雲炎,溫柔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霸道,猶如天上的驕陽,令人不敢直接逼視。
凌汐池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心中卻被那眼神震驚到了,若不是先認識的是之前柔弱似水的寒驀憂,她會以為這才是她。
強勢霸氣,堅毅剛強,還帶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氣,饒是知道她是救冰冽的心切,但她還是為寒驀憂現在的模樣嚇了一跳。
寒驀憂順手拿起了冰冽的劍,一劍指向了烈雲炎:「你信不信,就憑你這句話,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烈雲炎似乎並不懼怕她,拱手道:「公主殿下,臣等奉陛下之命捉拿要犯並迎公主回宮,請公主不要讓臣等為難。」
寒驀憂涼涼地笑著,「你也知道我是公主,我可以跟你們回宮,但條件是放他們走。」
烈雲炎睨視了凌汐池一眼,說道:「公主殿下,恐怕老臣不能答應你,陛下有密令,要尋一個身帶火性的年輕女子,這位姑娘內息帶著火陽之性,嫌疑巨大,很有可能就是陛下要找的人,況且她出手阻攔公主回宮,更與冰冽狼狽為奸,殺死了臣手下這麼多旭日金麟,這等罪名可不是公主你一手能夠遮擋下來的。」
「是嗎?」寒驀憂冷哼一聲:「父王要找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回宮,你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去做,否則,就請你帶著我的屍體回去復命。」
烈雲炎道:「既是如此,那微臣只有得罪了。」
說罷,他右手化爪,就要去擒拿寒驀憂。
寒驀憂橫劍於頸項,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鋒利的劍刃一卷,脖間已出現了一道血痕,只聽她冷聲道:「烈將軍真的要我死!」
眼看著她握著劍的手又要用力,凌汐池只覺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殺意,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掙開了鎖住她手的兩名金甲戰士,飛身一撲,一隻手扣住寒驀憂握劍的手將劍奪了過來,另一隻手一掌將寒驀憂推到昏迷的冰冽身邊,冷聲道:「你不准死,冰冽會難過的。」
這聲音陌生而又冰冷,寒驀憂訥訥地抬頭看著她,忽然間玉容失色:「汐池姑娘,你……」
凌汐池沒有理她,手執冰冽的雪御劍,緩緩地走上前去將寒驀憂和冰冽擋在身後,狠狠地盯著面前的所有人,腦中不停的盤旋著一句話。
她只想活著,這些人為什麼不放過她!
看著她的眼睛,烈雲炎的臉色一變,驚叫出聲:「你……」
凌汐池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雙目赤紅,身上驟然升起騰騰殺意。
掉落在一旁的邪血劍像是與她生出感應,剎那間紅芒萬丈,嚶鳴不止,一股股寒風不知從哪裡吹來,陰冷的劍氣四處遊走,殺意像是一張網,籠罩著整個渡口。
空氣越來越冷,風聲厲嚎中,凌汐池閃身沖了出去,手凌空一抓,邪血劍自動飛到了她的手中。
烈雲炎大喝:「攔住她!」
已經遲了!
邪血劍入手那一剎那,血紅色的劍氣四散而發,如一道道不死的英靈沖向了圍攻他們的那些金甲士兵。
烈雲炎臉色一變,連忙退入了由金甲士兵圍成的保護圈內。
凌汐池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滿是屠戮的修羅場,身體中忽生出一股自己無法控制的力量及一種莫名的嗜血渴望,腦海中迴蕩著的全是血腥殘殺的景象。
她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冥冥中,她曾經歷過比現在殘酷數百倍的殺戮,那是一種哪怕輪迴無數次也擺脫不了的夢魘。
一朵模糊的花悠悠綻放在她的心頭上,她雖然看不清它的真實面貌,卻依稀感覺到,是那朵花在給她力量,而她好像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那究竟是一朵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