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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惱怒

2024-04-29 21:15:30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燕懷瑾此生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想逃離。

  最開始他還曾洋洋得意,自己不僅故意改掉聲線,戴上面具,就連面具下的臉也不厭其煩地做了易容。

  本以為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便是放到皇后面前都難以辨認真身,誰料才沒過多久,竟被裴筠庭給勘破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敗在這一步的三皇子頗為懊惱:「你是不是早就發現那人是我了?天知道,我為了不讓你發現,還特地做了許多準備……你究竟是何時察覺的?」

  數月未見,他似乎又長高了半個頭。肩膀更寬,輪廓英挺,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黑衣覆蓋下的肌肉緊繃,人高馬大,無形中帶有一股威嚴與侵略感。

  「第一回見你時略生懷疑,第二次在山下相遇,便篤定了想法。」

  「怎麼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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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眼神是最騙不得人,做不得假的。」裴筠庭語氣平淡,看他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情緒,「燕懷瑾,成熟並非不誠懇,如若我不說,你究竟要瞞我到何時?」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訕訕笑著,正想去牽裴筠庭的手,卻驟然被她躲開,笑意瞬間僵在嘴角。

  「別碰我。」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樂死我了。」

  聽罷燕懷瑾的描述,溫璟煦足足在書房笑了一刻鐘沒帶停,幾乎要把大半輩子的眼淚都給笑出來。

  燕懷瑾滿臉鬱悶地望他丟去一本書:「能不能別笑了啊……」

  「我就說吧,你指定得挨上這一遭。」

  「不是,靖國公,你好歹站我這邊的,就不能先替我想想如何掩飾嗎?要是裴綰綰逼問我隱瞞的緣由,那我之前做的事豈非功虧一簣。」

  「撒謊這事你還需我教?」

  「問題就在於,撒謊與否,我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她就能立刻知曉。」燕懷瑾頭疼地抹了把臉,「還有一種可能,是她通過蛛絲馬跡猜到了幾分,明哲保身,不會過問。」

  沒等溫璟煦開口,他又仰起頭,往後一靠:「裴綰綰一直相信,也很早猜到我還活著……這個笨蛋。」

  「但你有沒有想過,她始終在承受有可能真的失去你的絕望。」

  「即便我死了,死在荒郊野外,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屍骨無存,我也希望她在燕京,在家人的守護下,繼續美好的生活,也不必等我回來,忘了我也好。」

  「哪怕她會愛上別人?要讓別人替代你的位置?」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溫璟煦以為他不會再回答。

  「不。」

  僅回答了一個字,便沒了下文。

  「先別想這麼多了,反正這人你是得好好哄,事情亦得好好從頭解釋。」

  「嗯。」他手上把玩著毛筆,肆意轉悠了兩下,「說回正事,秦瀛那頭的證據已掌控,交由你呈案告發了。」

  「自然。不過說起來,我岳丈他們是否也該到達城外了。」

  燕懷瑾並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我皇兄怕是已經從韓逋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才會如此孤注一擲。」

  「人生在世,誰又能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換做我,興許也會發瘋。若我知曉自己當年失去一切的緣由是這個,母親更是一直被利用,甚至為保他——」溫璟煦抬眸,接著話鋒一轉,「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半月後的壽宴,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他未搭腔,目光放空,令人難以捉摸。

  「你的傷如何?」

  他下意識朝自己的腹部望去一眼,輕描淡寫:「無礙,應當快痊癒了。」

  「行。」溫璟煦起身,朝門外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裴筠庭的院子你肯定知道在哪,道歉去吧。」

  燕懷瑾白他一眼,把筆撂在桌上:「走了。」

  ……

  裴筠庭與燕懷瑾不歡而散後,冒著雨乘上了馬車。回到院裡時,才反應過來兩個丫鬟似乎被自己一路無話,以及陰沉的表情給嚇到了。

  原想緩和語氣解釋兩句,卻突然發現裴瑤笙站在眼前,觀賞她種下的一排小花兒。

  裴筠庭微愣,隨即迎上前去,挽住她的手:「阿姐怎麼獨自在此?」

  「剛拿到家書,本想著過來與你一併看看,誰知厭兒告訴我你已外出。閒著無事,便隨意瞧瞧你種的這些小玩意。」裴瑤笙抬手拍去她衣袖上的水珠,「扮成這副模樣,莫非又去青樓打探消息了?」

  「沒有沒有。」她一邊小心扶著裴瑤笙往屋裡頭走,一邊周旋,企圖掩飾目的,「就是穿這身衣服自在些,至少城中並無幾人能夠認出我……家書呢?」

  裴瑤笙將信遞給她:「我已閱過,你自行看看吧。」

  實際信上並未提到什麼重要的事,無非是些和捷報相差無幾的話,但倒也算正常,戰事當前,誰又分得出閒心來仔細描述。

  門板忽地叩響,傳來的「篤篤」聲,裴筠庭手中的信尚未讀完,方掀起眼帘,視線率先落於那熠熠的銀色面具上。

  裴瑤笙瞧見他,遲疑道:「閣下這是——?」

  微蹙峨眉,她折起家書,表現得十分冷漠疏離:「閣下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他靜默半晌,沉聲認真道:「三刻鐘,給我三刻鐘解釋即可。」

  裴筠庭撇開頭,雖未明著答應,燕懷瑾卻明白此為默許,面上一喜,步入屋內:「叨擾了。」

  「綰綰,我先行退避,待談好事,你便準備用膳吧。」

  「好,阿姐慢走。」

  人聲步聲漸漸遠去,四周忽然變得安靜,等到屋內只剩彼此時,裴筠庭才開口道:「你說的,三刻鐘,再不說話就滾出去罷。」

  昔日矜貴倨傲的三皇子,現在在她面前,就僅是個低聲下氣哄著心上人的少年:「其實並非我想瞞著你,你亦明白,某些事唯有不宣之於口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於你於我皆是。裴綰綰,大事歸大事,大局亦為大局,而我只希望你平安。」

  如果沒暴露在陽光之下,許多秘密都將被悉心維護,心照不宣。

  「燕懷瑾,你會錯意了。」裴筠庭的怒火似乎又往上涌了三分,嗤笑一聲,「你根本沒明白我在氣什麼。」

  他有些懵:「我還做錯什麼了嗎?」

  此時此刻,他迅速排查著近段時日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

  靠近別的小娘子?沒有。

  信寫少了?也沒有。

  缺席她的生辰?應當也不是……

  天際傳來悶雷滾滾的響聲,昭示著另一場陣雨的到來。

  「真難為你還跟我,」裴筠庭將茶盞倒扣在案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試圖斟酌接下來的話,「……糾纏如此之久。」

  「裴綰綰?」

  他的自我剖析,未滿一刻鐘便偃旗息鼓。

  「你走吧,日後想清楚再來見我。」

  這對青梅竹馬長久僵持不下,半炷香後,燕懷瑾終於輕嘆一聲,是無可奈何地妥協:

  「好,我走。」

  「但無論你在生什麼氣,裴綰綰,我都想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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