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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池中物

2024-04-29 21:13:32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玉鼎真人午後在煙雨閣內,仗著有裴筠庭買單,往肚子裡灌了不少茶水,導致回客棧後跑了好幾趟茅廁,晚上更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他暗暗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就不貪小便宜了!

  玉鼎真人平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說起月亮,燕京的月似乎比姑蘇略遜一籌,或許是因燕京的街景太過盛大繁華。放眼望去,酒肆茶坊,花街暗巷,星羅棋布。熱鬧的長街上燈火通明,晃得連星星都瞧不見,讓月亮也自愧不如。

  他們住的這間客棧正好位於繁華的鬧市旁,尤其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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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沒有宵禁,那紅燈不要錢似的燃,直到街上空無一人時才會滅掉,誇張的時候,直到天明才會逐漸熄滅。

  也許這便是燕京引人嚮往的緣由吧,不像姑蘇和蘭陵,人們點起燈,卻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

  尿意再次陣陣襲來,玉鼎真人自認倒霉地嘆口氣,不情願地爬起身,披上外衣,準備出門解手。

  因為對茅廁的方向早已輕車熟路,所以即使走廊所剩無幾的燭燈十分昏暗,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走廊處空無一人,靜得可怕,玉鼎正哆哆嗦嗦向前走去,眼前突然竄過一道黑影,他被嚇得一激靈,恰好隔壁房間住著陸時逸,他想呼救,卻被人捂住口鼻:「別動,除非你不想要命了。」

  此人官話說得並不算標準,玉鼎心中猜測他並非大齊百姓,而是燕京城內那群四處散落的外邦人。

  「唔唔唔唔——」為保小命,玉鼎唯有見機行事,邊點頭邊模糊不清地表示自己不會添亂。

  見他這般識好歹,那人沒有為難他,當然,或許是因為他已自身難保。

  玉鼎眼看著星星點點的火光一步一步順著階梯而上,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更加確認了挾持者的身份。

  當燕懷瑾的臉出現在眼前時,玉鼎從沒有一刻覺得這位相識不久的三皇子如此親切。

  他眼含熱淚,拼命用眼神示意燕懷瑾救自己。

  然而燕懷瑾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隨後就跟不認識他似的,朝他背後的人說道:「不必再作無謂的掙扎,你的同夥已經盡數落網,不差你這一個。」

  身後之人呼吸急促,似乎正在努力思索逃出生天的路子,勒在他頸間的手又緊了一分,另一隻手上的刀鋒隱隱泛著寒光:「放我走,否則我就把他給殺了!」

  玉鼎欲哭無淚。

  兄弟,你覺得這位像是會救我的樣子嗎?你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實際我是把爛掉的稻草哇!

  誰知矜貴的三皇子忽然良心發現一般,答應了他的請求:「行,把人放了,讓你走。」

  玉鼎決定收回剛才的話。

  這哪是皇子啊,這是活菩薩。

  那人猶豫了一下,似乎難以相信他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再磨蹭,當心心本皇子反悔。」說著,燕懷瑾還頗有誠意地向後退了一步,他身後氣勢洶洶的侍衛們也隨之退去一步。

  如今窮途末路,別無選擇,何不放手一搏。

  他咬咬牙,用力將玉鼎往前推,自己則玩命地向後跑,如同履下生風一般,順著另一側的樓梯,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玉鼎仍保持著被推倒在地的姿勢,神情微愕,心想大兄弟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一路愣是沒停,要換了他,估計跑到樓下便氣喘吁吁了。

  而燕懷瑾信守承諾,作壁上觀,倚在樓上冷冷看著他逃亡,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滿是譏誚,和白天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白天在煙雨閣見到燕懷瑾時,玉鼎以為他是眾星捧月之下長大,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眼下借著月色與火光,卻能窺見他冷厲凜然的一面。

  玉鼎混跡江湖多年,自認看人非一般的准,雖然他沒有見過皇帝,但想必三皇子已然具備屬於帝王的果斷與威儀。

  依他看,三皇子必有後福。

  玉鼎站起身來,拾掇一番自己的狼狽,朝燕懷瑾一揖:「多謝三殿下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

  抬眼,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瑞鳳眼,玉鼎心下狠狠一跳。

  身後走來一位同樣穿著玄衣的男子,在燕懷瑾右手邊恭敬道:「主子,人全都控制住了,除您吩咐要放跑的那個外,其餘皆已落網。」

  「嗯,你們即刻將人帶到大理寺的地牢關押,我和周思年打過招呼,直接進去就是。」

  短短几句話,玉鼎卻聽出了不少東西。

  敢情他是故意將人放跑的啊!

  玉鼎覺得自己被狠狠欺騙了。

  正當他有苦難言時,隔壁的房門忽然打開,陸時逸迷濛睡眼,穿著單薄的外衣,先瞧一眼玉鼎,又望了一眼清冷如月的燕懷瑾,眉頭緊鎖:「怎麼回事?」

  「我半夜起身上茅廁,不巧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好在三皇子及時將我給救下。陸兄,我們把你吵醒了嗎?」

  陸時逸搖搖頭。

  原本袖手旁觀的燕懷瑾,望著眼前的兩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件事。

  他意味深長地揚起眉頭。

  想來今夜他的疑問都會有答案了。

  ……

  翌日,裴筠庭久違的束起發冠,穿上燕懷瑾送給她的男裝,準備出府與徐婉窈一會。

  卻不想在臨行前收到凌軒送來的一封信。

  倒也說不上是一封正兒八經的信,拿在手上就是張紙條。

  裴筠庭心存疑慮,展開,看完後不由怔愣一瞬。

  信上說,燕懷澤約她未時在瓊玉閣一聚,還稱有要事相商。

  裴筠庭捻著信,頭疼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推遲與徐婉窈的會面,先到瓊玉閣見一見燕懷澤。

  正巧,她也有事要同燕懷澤打探,此番倒省得她差人跑一趟了。

  長街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馬車於瓊玉閣門前停下,裴筠庭瞧著自己親手所書的牌匾,突然心生怪異,總感覺自己在背著燕懷瑾偷情。

  ……算了,她今日有病。

  楊掌柜見到她,仍舊熱情無比,笑容殷勤,裴筠庭淡淡一笑,腳步不停。

  推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她一直覺得燕懷澤很適合這樣的顏色,很早前提過一嘴,後來他便常穿各種白色的衣裳。

  瞧見她來,燕懷澤笑笑,儒雅端方,邊替她沏茶,邊與之寒暄:「我的邀約倉促又突然,阿裴,沒有耽誤你做事吧?」

  裴筠庭入座的動作一頓,隨即又像無事發生一般:「我平日閒得很,阿澤哥哥並未耽誤我什麼。只是今日有何事,忽然將我叫出來。」

  其實她隱約能猜到幾分,仍知趣地閉口不談。

  「阿裴,想必你也明白我的來意。我……還是想最後問你一次。」燕懷澤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他瞳孔微顫,眼底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你,願意嫁給我嗎?」

  「……」

  旁人都是再而衰三而竭,他反倒有越挫越勇之勢。

  可畢竟自小的交情在那,燕懷澤對她極好,沒有傷過她半分,裴筠庭自然也不忍心傷害他。

  但她對那個人的感情同樣真摯。

  在心底長嘆一口氣,裴筠庭斟酌著措辭,溫聲道:「阿澤哥哥,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哥哥。」

  燕懷澤在桌下攥著拳,用力到指節都輕微泛白。

  「你從來都很照顧我,幼時燕懷瑾喜歡欺負我逗我玩,你也一直護著我。不開心了,哭鼻子了,都會好聲好氣地哄著我,我想回報你的好,所以會時常找你對弈,但也僅止於此。」

  「我向來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嫁也好,不嫁也罷,我大哥和阿姐,總不會少了我那口飯吃,且就連我自己,也有能力干一番事業。我知道,鎮安侯府嫡女這個身份,有多讓人眼紅,於仕途官場,或奪嫡,皆有不小的助力。」

  「阿裴,我不是……」

  「我知道。」裴筠庭笑得清淺又真誠,「我心裡明白,阿澤哥哥不是因為這個想娶我。可是,這必然會忤逆純妃娘娘的想法,她將雲四小姐與五姑娘送到你身前,不僅僅是讓你娶她們,同樣是在警告旁人,休要插手。忤逆母親便是不孝,自古百善孝為先,子女一旦戴上不孝的名頭,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便一落千丈,更何況你還是皇子。」

  「即便我答應做你的齊王妃,阿澤哥哥,你能保證自己不納妾嗎?哪怕你沒有那個意思,純妃娘娘亦不會輕易罷手。而我善妒,眼裡更是容不得沙子,我希望我的意中人能夠一心一意地愛我,與我長相廝守,而非今日宿在我房裡,明日就要我聽著他和別的姑娘歡愉,我做不到。」裴筠庭神色平靜,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在她口中不過爾爾,「我喜歡的那個人,即便不喜歡我也無妨,我不求他一定能回應這份喜歡。倘若我得到了他,卻發現他是三心二意,水性楊花之人,那我寧可去死。」

  「所以阿澤哥哥,恕我再次拒絕你。你這樣好的人,往後你會遇見更好的姑娘,她會全心全意地愛你,而不是讓你像如今這般,站在原地祈求我愛你。」

  她將話說得這樣明白,是半點退路都不肯留了。燕懷澤扯出一抹笑,心底滿是苦澀。

  阿裴,有些人很幸運,想你了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去找你,訴說想念。

  而有些人想你了,只能喝酒、望天、自己和自己對弈。

  年少的喜歡,不比旁人少半分。

  他只是想要一個看上去完美的結局。

  「我明白了,阿裴。」他垂著頭,難掩低落的情緒,隨後將一個小匣子推到她面前。

  裴筠庭沒有打開來看,而是問:「這是何物?」

  燕懷澤深深看她一眼,話語間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若你嫁我,這便是聘禮,若嫁他人,這便是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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