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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良辰吉日(中)

2024-04-29 21:13:01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溫璟煦抵達鎮安侯府時,從未預想到裡面會是如此熱鬧的一番場面。

  現在天氣逐漸燥熱起來,裴筠庭和裴瑤笙穿著廣袖的紗裙,正在院落里下棋,燕懷瑾則抱著臂專心坐在一旁觀棋,還不忘偶爾給她們添上兩盞茶水。

  裴長楓和裴仲寒則捲起了褲袖,來來回回提著水桶四處幹活,家中能用的僕人也一個不落地在忙碌,甚至於隨燕懷瑾而來的展昭展元也在其中。

  眼下接近午時,驕陽似火,明媚中又平增添幾分靈活的生氣。院子裡的花草剛澆過水,葉片上的水珠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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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同他一塊來的管家愣了愣,隨即道:「想必侯府在做大掃除,為幾日後的嫁娶做準備。」

  溫璟煦瞭然。

  他其實無甚了解這方面的事,從前年紀尚小,沒什麼機會接觸,家破人亡後更是無從知曉,畢竟他身負天煞孤星之名,鮮少有交好的人家,自然也無人邀他同喜。

  到鎮安侯府下聘前,他足足做了一個多月的準備,三書六禮一個不差,聘禮挑最好的給,所有事宜皆親自操辦他才放心,凡是碰見不會的都來請教。正是見證過他的誠心,裴照安與林舒虞才會如此放心將裴瑤笙託付給他。

  「你們倆也是,問問侯府的管家,有什麼能幫上忙的,略盡一份綿薄之力。」

  「是。」

  管家帶著小廝離開後,溫璟煦徑直朝院中唯一一塊閒適地走去,走近時還不忘調侃燕懷瑾:「三殿下,你那乖兒子今日怎麼不在?」

  裴筠庭聞言,落棋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抖,一個不慎下錯了棋。

  然而落子無悔,她再如何懊惱也無法挽回,何況眼下還有更值得她關心的事:「燕懷瑾,你何時瞞著我有了私生子?」

  燕懷瑾一時恨不得自己能長出八張嘴來解釋,再生出八張嘴來將溫璟煦罵個狗血淋頭:「他的話你也信?他說的那是傅伯珩!」

  眼看兩人針鋒相對,裴瑤笙撲哧一笑,招招手示意溫璟煦過來,待他坐下後,不痛不癢地掐了把他臂上的肉:「你這嘴毒的毛病什麼時候改改,總逗他倆作甚。」

  溫璟煦握住她的手,拉到身前合攏:「誰讓裴筠庭整日與我搶人,給她尋點事做。」

  「往後可不許再這樣逗綰綰和三殿下。」

  「知道了。」裴瑤笙的話他從沒有不答應的,之後便隨口轉移了話題,「怎麼只有你們在此處偷閒?」

  裴瑤笙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被裴筠庭搶先一步:「大哥和二哥從不讓我們做這些又髒又累的粗活,溫璟煦,你日後也要學著點。」

  他正分身辨析棋盤上的局勢,烏眉長睫的好相貌顯露無餘,聽她如此「提點」自己,掀起眼皮在她和燕懷瑾身上意味深長地轉上一圈,而後道:「她如今在侯府是什麼地位,嫁入國公府後只會更甚。不過裴筠庭,你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只怕嫁出去後的日子,不似眼下這般,十指不沾陽春水。」

  在場除裴筠庭外的其他人全然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往後燕懷瑾十有八九是要坐上那個位置的,而以他二人的情誼,皇后的位置不會由裴筠庭之外的人坐上,既如此,身為一國之母,皇后要操勞的事那可海了去了,總之不會比在閨閣時閒散舒適。

  加之,即便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也難保燕懷瑾不會在權衡利弊之下納妃,屆時後宮諸艷,百花齊放……

  不過未來之事,誰也無法預料和斷言,所以即便有心替二人作打算,往後的路也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走。

  中途溫璟煦隨意尋了個藉口起身,沒讓裴瑤笙陪同。

  孤身一人時,他數次艷羨這一家人和和美美,互敬互愛的氛圍。多數將門子女的特性,胸中總不失熱血,不乏俠氣,骨子裡懷揣著赤子之心,對至親無一例外地愛敬,兄弟友恭,姐妹親密。即便多次受二三房明里暗裡的挑釁挖苦,也從不主動惹事。

  溫璟煦回頭望了望。

  裴仲寒不知何時到了圓桌前,手裡捻著只蜘蛛,正想嚇嚇裴筠庭,燕懷瑾眉頭微皺,半邊身子已經攔在她身前。裴筠庭躲在他身後,抓起一把棋子就要朝裴仲寒扔去,被裴瑤笙笑著攔下,裴長楓則在一旁,抱著掃帚無奈搖頭。

  不過他也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

  待梳洗完畢,裴筠庭托腮坐於窗前發呆,身後銀兒軼兒正為她烘乾頭髮,香料發出淡淡的清香,她掰著手指算算日子,馬上就到算命先生給的良辰吉日了。

  成親之後,阿姐就不在侯府,想見人還得跑去靖國公府,說不準還會被溫璟煦挖苦一番。

  窗外蟬鳴蛙叫,豆大的燭火隨風搖曳,左右閒不下來,裴筠庭起身,披著外衣往裴瑤笙的院子去。

  屋內燈火未熄,阿姐果然沒歇下。

  進了屋,卻發現只有裴瑤笙的二等丫鬟玲兒在。她是常客,又是家中人人寵愛的二小姐,玲兒見了她自然不敢怠慢:「大小姐尚在淨房,勞煩二小姐耐心在此等候一陣。」

  她擺擺手道:「無事,你忙你的吧。」

  裴瑤笙屋內陳設簡單,但處處都透著和她本人一無二致的氣質。

  牆上掛著的題字是林太傅親手所書,她和裴瑤笙各有一副;白瓷花瓶里插著幾支月季,她記得是前兩日溫璟煦差人送過來的;床邊放著兩卷未閱完的書卷,在一旁是巨大的書櫃,足足比裴筠庭高出兩個頭來;屋內熏著很好聞的沉香,也是平日裡裴瑤笙身上的味道。

  目光一轉,她無意間瞥見桌上平置著的,溫璟煦親手所寫的婚書,起初在被他蒼勁有力,顏筋柳骨的字吸引後,便逐字逐句將婚書看了下去:「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婚書寫到這兒本該停下,最後卻被人添了句:「以婚書為證,此生不娶一妾,不納通房,若違所誓,千刀萬剮,灰飛煙滅,萬世不再重逢,永世不得超生。」

  她幾乎能想像,溫璟煦是如何一字一句,耐心將這紙婚書寫好的。

  這半點不給自己退路的行為也確實是他的作風。

  饒是裴筠庭都不得不為之訝異。

  她總以為自己已是世間最為離經叛道之人,不料溫璟煦更甚於她。

  再說放眼望去,即便看遍整個燕京城,也找不出幾家彩禮比嫁妝還多的,甚至溫璟煦給的彩禮比嫁妝多出兩倍不止。當日下聘,那流水一般的紅箱抬入侯府中,足足抬了一個時辰有餘,門口百姓里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男子都在議論,女子多是艷羨。

  此生得一郎君如此,無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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