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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庭院深深(下)

2024-04-29 21:12:37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一貫不知情為何物的周思年絲毫未察屋內微妙的氣氛,他眼中只有兩位多日未見的好友:「淮臨,筠庭,你們可算回來了。」

  裴筠庭心不在焉地應承一聲,掩飾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說起來,這隻月白茶杯還是燕懷瑾送她的十三歲生辰禮。

  彼時他漫不經心地將杯盞交到她手上,對她說是隨便準備的禮物,實際裴筠庭哪能看不出,這茶杯釉汁溫潤如玉,拂之如脂,是素有「寥若晨星」之稱的汝瓷,價值千金,連達官貴人都求之不得。

  知她喜茶道,挖空心思送了這般珍貴的禮物,還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為的就是讓她開心。而裴筠庭雖嘴上沒說,但一直用到現在,即便後來擁有再多再好的茶杯,也未曾想過換掉。

  燕懷瑾明白周思年並非有意打擾,心下亦暗暗懊惱自己的莽撞,揉揉臉,找了把椅子坐下:「昨日父皇問了我情蠱的事。」他朝裴筠庭望去一眼,「我早有幾分猜測,父皇也准我放手去查。此人必定就在身邊。」

  周思年點點頭,贊同道:「沒錯。下手如此之狠辣,只怕還與你頗有淵源。」

  

  裴筠庭想起榮陽樓前那個略顯怪異的蒙面女子,問道:「先前你在養病,我未來得及與你討論此事。燕懷瑾,你有沒有想過,蠱毒是如何下入體內的?」

  「你的意思是,那個蒙面女人?」他心領神會,眸光沉沉,把玩著那隻月白汝瓷茶杯,上面尚沾著裴筠庭的口脂,「應當是她沒錯,那日被她碰過的地方曾有鑽痛,但僅一瞬便消失了,故我並未在意,直至身子出現不適時才驚覺大意。」

  裴筠庭托著腮:「道長同我說過,蠱乃腹中蟲也,多是以食用毒蟲使人陷於病禍,然而情蠱不同,其由晦淫之所生,威力巨大,乃自皮膚鑽入,侵蝕心骨。」

  「此等穢物若傳入大齊,必會引起大批百姓恐慌。」周思年聞言,臉色鐵青,「蠱蟲與這女子脫不了干係,要儘快將人繩之以法。淮臨,你們可有查到有關這女子身份的線索?」

  兩人對視一眼,皆搖頭。裴筠庭嘆道:「未曾,我不知那蒙面女子蓄謀已久,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此後我也曾與前來的一名女子交手,她同樣蒙著面,故我無法分辨她們是否為同一人。」

  燕懷瑾為自己斟了盞茶,幽幽道:「莫急,咱們先捋一捋——這情蠱本就非我大齊產物,尋常與我樹敵的人斷做不到如此地步。能有這種能力的,除去勾結外邦的朝臣,我暫時想不到別的可能。」

  茶水冒著裊裊的白霧,宛轉升騰,屋內三人圍坐在桌前,臉色嚴肅,唯有當中一人眼眸露出寒光:「那麼,如今朝臣中有如此地位,既能接觸外邦人,與之勾結,又能與其達成交易,併合作來害我的,又能是哪些人呢?」

  周思年一遇著案情,就好似變了個人,腦子轉得飛快,神采奕奕:「再者,於蠱蟲之事有精益的,唯有南疆。」

  燕懷瑾覷他一眼,輕點了下頭:「我們曾在姑蘇城內遇見一批韃靼商人,據查,他們不僅在做香料生意,背地裡還同時做著些見不得人的買賣勾當——以胡姬等外邦女子為餌,與世家公子、達官貴人牽線搭橋,再簡單不過。」

  話音一落,三人皆陷入沉默。

  往後的話,便是不敢再想。

  許久,還是燕懷瑾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我人還好好的,你們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接著他話題一轉,朝裴筠庭問道,「裴綰綰,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裴筠庭愣怔片刻,遲疑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早就知道了,怕你心煩,始終藏著沒說,後來便漸漸忘了。」

  兩人你來我往地打起了啞謎,僅剩周思年夾在中間,一頭霧水:「你倆在說些什麼?怎的我一句都聽不明白。」

  燕懷瑾掩唇,清清嗓子,對周思年說道:「她是想問你,是否知曉裴孟喆為何突然為女兒相看這樣一門親事。」

  「噢。」他恍然大悟,但此事一句兩句講不清,正斟酌著從何處說起,腹中突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

  裴筠庭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就連燕懷瑾都勾起唇角。

  周思年尷尬至極,只得乾笑著掩飾。

  唯有在兩位摯友面前,這位以儒雅斯文而頗負盛名的周大人才會卸下防備,回歸本真。

  燕懷瑾站起身來,緩緩伸了個懶腰,香囊上墜著的流蘇隨主人的動作微晃,而後他悠悠道:

  「看來咱們小周大人還沒用過早膳,那便瓊玉閣走一趟吧。」

  ……

  侯府西廂房中的氛圍顯然與長廊各處張貼的囍字格格不入。

  近日房中幾乎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氣氛壓抑。下人們做事皆提心弔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主子不快,平白遭受責罰和毒打。

  爭吵的緣由說來也簡單——二爺裴孟喆先斬後奏,未同趙姨娘商量,便為自己的兩個女兒各自說了親事。

  要說結親本該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可壞就壞在這結親對象上。

  裴萱被許給了治書侍御史家的二公子簡隨。

  簡隨何許人也,在燕京城中著人一打聽,那點子人盡皆知的破爛事兒,如倒豆子般,裴萱一晌午聽了個乾淨。

  而後她頭皮發麻,心中唯有一個念頭——絕不能嫁。

  從前傾慕三皇子,一是三皇子自身條件優越,初見時她就曾為這個丰神俊朗的少年所驚艷,後來得知他與裴筠庭關係匪淺,亦將他對裴筠庭獨一份的縱容和偏愛收入眼底,說不羨慕那是假的,所以其二也是存了與裴筠庭作對的心思。

  然而如今情勢未明,她卻連三皇子的邊都摸不著,即便想嫁與他作妾,依照眼下的進度,不過痴人說夢罷了。

  更使她難以接受的,莫過於從前被他們所欺凌、瞧不起的溫璟煦,搖身一變,成了大齊最年輕也最有能力的國公爺,受千人敬仰,被百人讚譽。

  她倒想堪堪將舊事揭過,以少不更事,童言無忌為由,認為溫璟煦在乎名聲,定會給她一個面子,不想卻鎩羽而歸。

  更可恨的是這小子對裴瑤笙情根深種,一副非她不可的噁心模樣,溫璟煦不顧旁人眼光,對裴瑤笙無微不至的關照,以及獨一份的寵愛,皆使她對兩人的憎惡達到頂峰。

  裴萱妒忌得眼紅,亦恨得牙痒痒,無法接受同為裴家女,命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偏差。

  她深感老天待人不公。

  大房生的兩個女兒,真是一個接一個的好命,而她們除了這避無可避的出身、因庶支身份而處處受制的人生,得到了什麼,又剩下了什麼?

  妒恨在心中無限發酵,連同新仇舊怨一起綻開。

  既已無路可退,不如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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