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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姑蘇遊記(二)

2024-04-29 21:11:45 作者: 再讓我睡一會

  涼風入袂,巳時過半,朝霞初升,鍾粹宮諸人在表面平和的沉寂中忙碌著,輕手輕腳,悄無聲息,唯有風繞過亭檐高翹,百無聊賴地撥著那紋絲不動,結出滿池薄冰的碧水。

  純妃早早起了身,前往坤寧宮請安回來後,便一言不發地矗立於荷花塘前。

  身邊忠僕侍奉多年,適時知道,此刻就該安靜地裝死,休要惹娘娘不痛快,左右還是小命更要緊。

  良久後,純妃終於動了——她摘下頭上的一支翠玉簪子,毫無留戀地將其置於冰面上,目光冷漠又帶些複雜。

  身側俞姑姑扶著她,頭卻埋得愈發低了。

  然而純妃不過冷笑一聲,便同沒事的人一般,款款踱步,步入房內。待一眾侍女退下,她才示意俞姑姑近前,低聲道:「過會你替我去送封信,務必要快。」

  「奴婢曉得。」畢竟此事並非她頭一回做。

  美艷佳人終於長舒口氣,隨口問道:「吾兒今日在做些什麼?說來本宮已有兩日未曾見過他了。」

  「回娘娘,聖上今晨喚了大皇子至養心殿檢查策論,這會兒應當已經在回程路上了。」

  純妃眸中複雜的情緒終於出現一絲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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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郡可有來信?」

  「本月倒未曾,但娘娘無需太過憂心,以清河郡的根基名望,」

  俞姑姑走後,純妃一人留在殿中,恢復了她一貫慵態慵懶的神色,不多時,又枕著軟榻沉沉睡去。

  甦醒時,俞姑姑正好回來,告訴她信已安穩送到那人手中,那頭回覆說一個時辰後便會入宮面見娘娘。

  她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吧,替我換副頭面,仔細梳洗打扮一番。」

  「是。」

  申時,純妃梳妝完畢,一襲紅裙,美艷不可方物。

  她走出房門不遠,便瞥見紅牆腳下相交輝映的那一柱紅梅,頓時被勾起往事,正欲伸手去采。

  這還是她承寵那年,仁安帝命人植在她園中的,宮中唯有她得此殊榮,如今已過數年,花越開越旺艷麗,她卻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還有一雙兒女,成為她在這凡世間唯一的指望。

  身後腳步聲漸近,純妃一頓,縮回手,牆角的紅梅逃過一劫。

  「你來了。」

  她甚喜這宮禁深冬。

  ……

  與此同時,蘭陵城內,楓葉似火,層林盡染,一黑一藍兩個身影正穿梭在長街上。

  因此行有要務在身,所以出城後幾人並未招搖行事,只作尋常富家子弟打扮,如此一來,不至於太過落魄,卻也不甚起眼,文書也作了假,兩人站在一塊,乍看就是對普通的兄妹。

  裴筠庭頭一回出燕京,臨行前不知將早些年那本慈庵遊記重翻了多少遍,甚至不知疲倦地將書中所記,那些值得一游的地方抄錄成一本小冊,一路拉著燕懷瑾絮絮叨叨個不停。

  那雙桃花眼中盛滿了除燕京以外的新鮮事物,左看看又瞧瞧,一時難消停。

  蘭陵到底與燕京大為不同。

  燕懷瑾偶爾瞧一眼她那副歡欣雀躍的模樣,手上塞滿了她買的吃食,身後展昭也拿著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嘴角不知揚了幾回,神色間儘是縱容。

  他好整以暇地想,左右公務也不是十分緊迫,既然她開心,想去哪,想做什麼,便都由著她去吧。

  然而他不過出神片刻,裴筠庭便又不知溜到何處去了,就連銀兒也未能跟上她。

  燕懷瑾無奈地嘆口氣,拎著一手的吃食,艱難地在人群中尋找那抹水藍色的身影。

  這廂裴筠庭才買了塊菜煎餅,據小販說,蘭陵的菜煎餅頗為與眾不同,菜與煎餅是一塊下油煎熟的,因此炸出來的煎餅外殼金黃酥脆,滿口留香,老少皆宜。她聽罷,哪還坐得住,總想買一塊來嘗嘗,看是否真的有小販說得這般好吃。

  正要往下一個攤子走,卻忽地被人叫住。

  「那個!姑娘,藍色裙子的姑娘!留步!」

  她回頭,環顧四周,蘭陵的大街上人潮擁擠,摩肩接踵,她竄得太快,燕懷瑾和銀兒都還未能追上來。定睛一看,叫住她的是一個不起眼的破爛小攤上的攤主,擺設隨意又簡陋,攤位前只坐了兩個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人——一個身穿道袍,瞧著已是破舊不堪,應當穿了好些年。手上只拿了把扇子,目光透著精明,見她轉頭,那雙眼睛又亮了一分。

  另一個人嘛……看打扮,更像是大戶人家的貴公子,錦衣玉袍,里外透著股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仙氣,相貌雖不如燕懷瑾這類出眾,打眼看去便足夠驚艷的美男子,三庭五眼生的標誌,氣質出塵,夭夭如桃李花,灼灼亦有輝光。

  這兩人一起坐在鬧市中擺攤算命就已是一件奇事,然即便身旁道士突如其來地叫住了過路的姑娘,他也視若無睹,不曾分給她半點眼神。

  身著道袍的男子為留住她,忙高聲道:「姑娘,貧道看你面相不錯,有沒有興趣在此讓我為你卜一卦?價格嘛,也不貴,五兩銀子即可。」

  然而裴筠庭不為所動:「我為何要相信你?焉知你不是江湖騙子,專哄我這種小姑娘的?」

  「嘿,這還不簡單麼,貧道簡單說兩句便是。」他仔細看兩眼裴筠庭,道,「姑娘年過十五,家境不錯,應當有一對龍鳳胎的兄弟姊妹,我說得沒錯吧?」

  「哦?」她總算來了些興趣,上前兩步:「既如此,我便願聞其詳。道長能為我算什麼?」

  「且聽貧道說便是……姑娘你出身不凡,命格極貴,若是個男子,定當是個位極人臣的權貴。」他頓了頓,隨後煞有其事一般,「眼下姑娘你雖順風順水,貧道卻算出,過不得幾時,你便要遭遇人生第一道劫,實乃情慾之劫……唔,多的貧道也不好說,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你與同行那位公子可要多加小心,莫要上了旁人的當。」

  裴筠庭原是不信的,聽他測出裴長楓與裴瑤笙龍鳳胎一事,又點出與她同行的是一位公子,不免也信了三分。

  見她欲再追問,道士神秘一笑:「貧道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姑娘你且記住我說的話,有緣再見。」

  ……

  待裴筠庭走後,破爛道士掂了掂手上的銀兩,隨即眉開眼笑道:「哎呀!碰上有緣人,今日可早些收攤了。」

  身旁那人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騙小姑娘?」

  「出家人的事,怎麼能叫騙呢?貧道從不哄騙小姑娘。再說,過不了多久,咱們就會與這姑娘再次相遇。如何,要不要與我打個賭?二十兩銀子。」

  「是嗎?屆時她也早就將你忘了吧?」

  「未嘗不能是另一種可能呢?」

  「死道士,故弄玄虛。」

  談笑風生,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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