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的堅強你不懂

  薄薄的玻璃杯壁沿劃破了龍堯宸的掌心，鮮紅的血帶著鐵鏽般的氣息夾在酒液里，這樣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讓人說不出的心情……

  夏以沫微微張了嘴，一雙美麗而清澈的眸子死死的瞪著那留著血的手，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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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堯宸沒有動，甚至，他好似都沒有發現自己的手受傷了，暗沉的鷹眸輕輕的落在夏以沫驚愕的臉上，眸底深處，有著不自知的複雜情緒，那樣的情緒被沉戾的氣息掩蓋，隱隱間透著怒火、酸意和氣惱！

  夏以沫艱難的吞咽了下，視線從龍堯宸的手漸漸上移，最後落在他那布滿陰霾的俊顏上，有那麼一刻，她只對龍堯宸有兩個字——「瘋子」！

  氣息充斥著胸腔，添堵的夏以沫呼吸變的沉重而粗重，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性子，何況她不是泥人！

  她就是想回家看看有錯嗎？

  他生什麼氣？

  她只是成了啞巴……她想回家早點兒安慰又怎麼了？

  夏以沫想著，鼻子猛然一酸，此刻，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其實也不想家裡的人知道她「暫時」不能說話的這個事情，可是，她的心很不安，她總覺得爸爸有事情，雖然爸爸對她做出這麼多事情，可……爸爸始終是爸爸，這個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眼眶漸漸紅了起來，夏以沫的眸子裡氤氳了薄薄的一層水霧，她死死的咬著唇不讓自己眼睛裡的晶瑩越盛越多，只是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龍堯宸，滿眼都是委屈。

  這樣委屈的神情落在龍堯宸的眼睛裡，不似剛剛開始的時候的厭惡，反而有了一絲憐憫，可是，就算心裡是這樣的情緒，龍堯宸的臉上卻一點兒也沒有表現出來，或者是，他自己潛意識裡也在拒絕這樣的情緒。

  夏以沫的胸口因為氣憤而一起一伏的，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一點兒也不害怕的和龍堯宸那雙陰鷙的墨瞳緊緊的絞在一起，完全不迴避他的目光。

  過了許久，久到夏以沫心裡那股氣息越來越擁堵，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自拉回對峙的目光，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站住！」龍堯宸的聲音更加的沉冷了幾分，好似要將屋子裡的暖氣都要冰凍在一起，可是，夏以沫根本不管不顧，繼續的往樓上走去，頓時，龍堯宸的眸底一片陰暗，只見他薄唇微啟，沉冷的聲音透著狠絕的戾氣傳來，「我讓你站住……沒有聽到？」

  這次，夏以沫跨在樓梯上的腳步停了下來，但是，動作卻僵硬在那裡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因為氣惱而起伏的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像！

  夏以沫的臉色不好，因為極力的隱忍心裡的委屈而死死的咬著唇，用了力，唇失去了血色，變的青白……她的睫毛在輕輕顫抖著，眸子就像尋找浮木一般的緊緊盯著前方的一個點，身後傳來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蹬蹬」的聲音，繼而，傳來落在樓梯上的聲音……

  龍堯宸的腳步不疾不徐，仿佛，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或者心裡有著多大的怒火，他都能這樣優雅的行走，他就像一個不真實的存在，一個沉落在黑暗中，冷眼看著世事，隨時準備將純淨的靈魂吞噬殆盡的黑寂撒旦。

  夏以沫一直沒有動，聽著耳邊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漸漸的，眼底蔓延了嘲諷，而這抹嘲諷，卻不知道是針對龍堯宸還是針對她自己！

  腳步聲在身後停下，夏以沫微微眯縫了下眼睛，硬生生的將眼底的委屈盡數的吞咽了回去，她不過就是一個龍堯宸手心裡的玩物，一件他用來消遣的東西……委屈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何必自取其辱？！

  夏以沫緩緩轉身，此刻的她已經掩飾掉了那一抹委屈，至少，她自認為是掩飾掉了，她看著龍堯宸，因為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用眼神對峙著，而此刻……她才赫然發現，如果真的自己成了啞巴，卻原來根本就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龍堯宸看著夏以沫眸光閃動，他留著血的手微微垂著，血，順著傷口滑過手掌，從指縫中漸漸蔓延的下垂……一滴一滴的落在樓梯上，給深褐色的樓梯表層染上了一片詭譎，就好似冬日裡的火紅梅花，在枝幹上綻放，美麗……卻讓人有種孤寂的傷感！

  龍堯宸沒有理會自己的傷口，甚至，感覺不到疼，這樣的疼痛對於他來說不過就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可是，本不應該疼的傷口，在看到夏以沫那隱忍的眸光和清澈的眼睛裡閃過的自嘲時，卻莫名的痛了起來，而這樣的痛，一下子就在心臟散開，讓他微微的蹙了劍眉。

  「你，總是聽話不了幾天……」龍堯宸的聲音緩緩傳來，透著一絲無奈，落在夏以沫的耳朵里，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開來，只見龍堯宸那張菱角分明的臉上冷漠的沒有絲毫情緒，薄唇輕啟的說道，「是不是不能對你好一點兒？只要好一點兒……你就會忘記自己的本份？」

  夏以沫聽龍堯宸只有說，原本緊咬著唇的牙齒不自覺的用了力，頓時，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嘴裡蔓延，她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嗤冷的笑意，透著無限的淒涼和悲哀……她眸子看著龍堯宸突然變的平靜，可是，攥著的手卻顫抖了起來。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只是你的玩物，你的東西，可是，我就算是玩物，是東西，也是有思想的玩物，有思想的東西，我有家人，我想見到我的家人，我也只不過是二十歲，我也會害怕……我不是堅強的什麼都不害怕，我也想受傷了可以躲在父母的懷裡撒嬌，我也想看到父母擔憂的眼神，哪怕這並不是我真的希望的……

  這些話，在夏以沫的心裡嘶吼著，可是，她沒有辦法說出話來，只能用那極端的眸光看著龍堯宸……

  淒涼的悲哀從嘴角的笑意里蔓延出來，夏以沫的鼻子又是猛然的酸了酸……如今的自己，就算想要反駁，就算想要指控，就算想要爭吵……都已經沒有辦法了，她不能開口說話，她一句話也說不了……

  什麼扁導體發炎引發的聲帶受損？

  她不是傻子，沒有知識也有常識，沒有常識也看過電視……她成啞巴了，她肯定成了啞巴了，她一輩子也說不了話了……可是，她卻只能裝著不知道，她卻只能堅強的笑著，她只能不停的告訴自己不在乎……只因為凌阿姨說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記得往前走，往前多走一步，總是有希望在等著自己的……可是，她太高估自己，昨天一晚上她都睡不著，那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席捲著她所有的神經，就算是這樣……她卻還是只能裝著傻不呵呵的不知道！

  嘴角的笑越發的深，笑容越深……夏以沫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就透露了越多的淒涼和強忍的痛楚。

  夏以沫的手越攥越緊，本被修剪的整潔的指甲光禿禿的嵌入手心裡，沒有劃破皮……卻很痛，但是，此刻只有這樣的用力，她才能堅持的不讓自己虛軟。

  龍堯宸如黑晶石般深諳的墨瞳漸漸凝了起來，夏以沫所有的情緒透過她那雙根本什麼情緒都掩飾不住的眸子裡泄露了出來，她的彷徨、她的害怕、她的堅強……甚至，她的怨懟。

  所有的情緒都充斥著龍堯宸的眸子，他墨瞳漸漸面的幽深起來，就好像古井一般，想要將時間的繁華盡數的吸納殆盡……而這樣的眸光，充滿了掠奪性的霸道和隱隱寵溺的彷徨。

  「既然不同意你去見夏志航，自然有我的道理！」龍堯宸微微蹙了劍眉，對於自己竟然會對夏以沫解釋感到意外，可是，卻又不是那麼的反感，也許，是因為她身上那股悲哀的情緒讓他起了憐憫，但是……龍堯宸仿佛自己都忘記了，他這樣一個生活、成長在冷血著稱的XK里，所謂「憐憫」，在他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夏以沫聽到夏志航的名字後就變的很激動，甚至沒有注聽龍堯宸後面的半句話，只是一瞬間，眼底隱隱閃爍的霧氣就化成了淚水溢出了眼睛，她顫抖著唇看著龍堯宸，終於，不管不顧的無聲嘶吼了起來：「你能有什麼道理？你不過就像貓玩老鼠一樣的玩弄我，總是讓我以為自己可以漸漸忘記自己只是一個『東西』的時候，你又狠狠的告訴我這樣一個卑微的現實……我只是想要見爸爸，我只是想要回家看看……」

  喉嚨就像鋸子拉過一般的刺痛著，可是，夏以沫根本不管不顧，就在那裡嘶吼著，那樣的時候除了猙獰氣憤的表情，一點兒聲音都有，甚至，不復剛剛醒來時的「咿咿呀呀」，此刻，除了呼吸的沉重聲音，在也沒有半點兒聲響。

  龍堯宸看著夏以沫激動的樣子，猛然間就蹙了劍眉，冷冷說道：「住嘴！你是不想要你的嗓子了嗎？」

  「我反正已經成了啞巴了……」夏以沫依舊無視喉嚨里傳來的刺痛，哭著喊著，「這下你高興了，我跟著你一個多月，我不是被綁架就是受傷……現在還成了啞巴……龍堯宸，你不如直接殺了我好了，省的麻煩……」

  龍堯宸鷹眸輕輕的眯縫著，俊顏因為忍耐著極大的怒火肌肉而微微抽搐著，他看著夏以沫的嘴型辨別著她說的話，可是，因為夏以沫太過悲憤，說的話極快，他也只是分辨出了個大概，但是，那句「反正已經成了啞巴」他卻辨識的清清楚楚。

  「住嘴，我讓你住嘴！」龍堯宸咬牙切齒的說道，每個字噙著憤怒和心疼擠出了牙縫，他大掌擒著夏以沫的胳膊，因為氣惱和擔憂用了力，捏的夏以沫生疼，「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輩子都當啞巴？」

  「是，我就是要當啞巴！」夏以沫的淚流的更凶了，龍堯宸捏的她胳膊疼的不得了，就好像要將她的骨頭給捏碎一樣，但是，她不在乎，此刻，所有的神經都被委屈的憤怒而侵占，「龍堯宸，高高在上的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嘗試過卑微的存在，是不是從來沒有像乞丐一樣為了生活只能放棄自尊……是不是……唔……」

  龍堯宸薄唇猛然敷上了夏以沫喋喋不休的嘴，她不可以這樣強制的使用聲帶，這樣……等到他找到了醫生，就算研究出了藥劑，她也會因為過分的損傷了聲帶，而留下後遺症的。

  他對她說過，他不會讓她變成啞巴，就一定不會讓她變成啞巴！

  霸道的氣息噙雜著太多的複雜情緒，此刻，龍堯宸自己都已經理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只是，看到夏以沫不聽話的時候，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生氣，當他提到顧浩然的時候，他看到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愛戀的悲慟讓他忘記思考……明明不過就是一個玩物，卻已經左右了他太多的情緒……

  夏以沫氣息沉重的想要推開龍堯宸，可是，龍堯宸卻識破了她的心思，大掌穿到後面攬住了她的腰，死死的送進自己的懷裡……夏以沫腦袋想要退，而她退一分，龍堯宸就進一分，她顫抖的唇根本就脫離不了龍堯宸那冰冷的好似沒有溫度的薄唇。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彼此的呼吸可聞，依舊對峙的兩雙眼睛近的可以從對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龍堯宸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只是輕覆著夏以沫的唇，她的激動讓他一時慌亂的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制止，本能的，他用了這樣的方法……

  漸漸的，夏以沫激動的情緒在龍堯宸沉溺的眸光中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龍堯宸見夏以沫不再反抗，方才緩緩起身，薄唇有些不舍的離開了夏以沫沾染了血沫的唇瓣。

  龍堯宸並沒有離開太遠，被割破的大掌還禁錮著夏以沫的腰，他俯身看著因為驚嚇、激動和受損了聲帶而噙著痛楚的夏以沫，薄唇輕啟，低沉的說道：「你一定可以開口說話……這個，是我龍堯宸對你的承諾！」

  夏以沫依舊沉沉的呼吸著，臉上的淚跡清晰可見，她閃爍著眸光靜靜的凝視著龍堯宸，她第一次，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不安……他，也是不確定吧？

  龍堯宸薄唇輕抿的一把托起了夏以沫的身體，深深的凝了她一眼，就轉身下了樓，邊走邊說道：「我會派人去看夏志航，這幾天不許出別墅。」

  夏以沫站在樓梯上，看著龍堯宸孤傲清冷的背影，微微抿了下唇，心底的委屈後的悲傷還沒有散去，可是，龍堯宸那句霸道堅定的話卻縈繞在耳邊……她微微吞咽了下，由於剛剛過分的震動了聲帶，此刻就算是這樣的動作都讓她痛的擰了眉。

  夏以沫微微垂眸深深吸了口氣，眸光低垂的瞬間又猛然抬起，視線直直的落在龍堯宸那隻受傷的手上，那樣觸目驚心的紅刺痛了她的眼睛……

  「阿宸！」

  一個呼喚，夏以沫的嗓子痛的擰到了一起，但是，卻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她緊緊的皺了眉，手猛然搭上了梯子的扶手，狠狠的攥緊，好似企圖用這樣的力氣來克制嗓子裡的鈍痛。

  龍堯宸的腳步突然停止，他好似感應到了身後的不對勁，轉身的瞬間就擰了眉，然後，什麼也沒有說的就大步走了上前，冷峻如雕的臉上透著不自知的擔憂，他什麼話也沒有說的打橫就抱起了夏以沫，急匆匆的往樓上走去……

  夏以沫凝著臉搖著頭，她剛剛是因為激動忘記了龍堯宸的手被杯子劃破，此刻她是知道，那樣的手抱著她，一定很痛吧？

  夏以沫想著，就欲掙扎的下來，耳邊卻傳來龍堯宸沉沉的聲音：「不許動！」

  沉冷的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夏以沫果然沒有動，一直到龍堯宸將她放到床上，她剛剛想要起身看他的手，就見他用那種鮮血淋淋的手去拿了電話，撥出號碼……

  夏以沫忘記了動，她靜靜的看著龍堯宸在那裡打電話，他的聲音有著不能忽視的暴躁，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電話那端的醫生是以什麼樣驚恐的神態應付著龍堯宸。

  龍堯宸撂下一句「半個小時內必須到別墅」後掛斷了電話，隨即看向夏以沫，見夏以沫正欲張嘴，沉著臉冷冷說道：「都說了不許你開口說話，沒有記性嗎？」

  夏以沫果然閉上了嘴巴，剛剛的激動在發泄過後也不復存在，她看著龍堯宸的手，眼睛裡閃過心疼，不由分說的就欲下床……

  龍堯宸摁住了夏以沫想要動的身體，臉色更加的暗沉：「幹什麼？」

  夏以沫微微抿唇，指了指龍堯宸流血的手，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拿過龍堯宸手裡的手機打下字急忙遞到龍堯宸的面前……

  【你的手流血了你不知道嗎？你都不會痛嗎？放開我，我去給你拿藥止血！】

  龍堯宸看著這行字，鷹眸微微眯起，猶的……心臟的位置輕輕顫動了下，他不自覺的放開了夏以沫，看向她……墨瞳深邃，眸光漸漸變的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