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 養虎

  「王總這是考慮好了嗎？」

  電話剛剛接通就聽到竇遠洋的嬉笑聲，王泉臉色一頓心裡有些氣惱，你特麼都開始了，還跟我裝傻充愣？原本還打算好聲好氣的跟竇遠洋溝通一番，心中的不爽讓王泉脫口說道：「如果我說不想看到現在這種情況發生呢？」

  電話里沒有了聲音。

  過了大概十幾秒鐘的時間，竇遠洋重新笑著問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道理王總應該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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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泉知道竇遠洋不可能因為自己打著一通電話就停手，只能換個角度說道：「如果是正當競爭憑本事搶客戶，我肯定不給你打這通電話。我這邊剛剛給你安排一批貨，你就在山城搞降價出售，是不是有點不地道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在背後支持你，這讓別人怎麼看待九鼎商貿？」

  竇遠洋再次沉默了一會兒，歉意說道：「這一點確實是我考慮不周，還請王總多多包涵。但我也得糾正王總的說法，什麼叫正當競爭？價格戰本來就是商業行為的慣用手段，我自己承擔降價帶來的損失，沒有要求任何人幫我分擔，也不曾傷害到合作夥伴的利益，怎麼就不算憑本事搶客戶了？」

  「王總，是不是陳大斌跟你說什麼了？」竇遠洋又是輕笑一聲，隨即補充道，「我覺得吧，與其用功夫找你抱怨，還不如好好考慮如何應對，最起碼在同行面前擺出姿態來，即便是輸了也不至於讓同行瞧不起。」

  竇遠洋表現出來的自信讓王泉很是無語，不由反問道：「兔子搏鷹你知道吧？更何況陳大斌並不是泥捏的，你覺得你能輕鬆壓倒對方？真要拼個你死我活的話，我相信你也不會好受，何必呢？」

  「兔子搏鷹只是勇氣，並不能改變最終結局。至於陳大斌到底有多大能耐，只有親自試探過才知道，我覺得王總儘管安心看戲就行，我相信會有一個美好的結果等著咱們共同面對。」竇遠洋不為所動，嘴皮子也變得流暢無比。

  見他鐵了心，王泉不由長嘆一聲，隨後聲音低沉道：「你們都是九鼎商貿的客戶，而且同屬一個區域，你倆真要鬥起來，淨讓我夾在中間為難。你說我是保持中立態度，把陳大斌的接貨價降到跟你同樣水平，還是保險起見把你倆的貨都給斷了？」

  同一區域的客戶相互之間打價格戰，最難受的並不是弱勢的那一方，而是供貨商。兩邊都是自己的客戶，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銷量都會受到影響。這還不算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態度，想要兩邊都不得罪，必須死死拿捏住最平衡的關鍵點，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得罪人，這也是王泉一直糾結的問題。

  沉默再次出現，隨後聽到竇遠洋輕嘆一聲，「王總，說句實話，如果你真的把兩邊的貨都斷了，陳大斌只會失敗的更快。還有，如果你把陳大斌的接貨價降下去，就等同於支持他打價格戰。我這邊倒是無所謂，我不抱怨任何人，但你想過沒有，你這種支持方式只會讓陳大斌孤注一擲，到最後損失會變得更大，你確定你要背這個鍋？」

  竇遠洋的話讓王泉無從反駁，再加上他無時無刻展露出來的篤定自信，王泉遲疑了一下，直接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啪。」

  手機里先是傳來清脆的打火機聲音，而後聽到竇遠洋說道：「陳大斌之前吃了我們不少客戶資源，怎麼著也得讓他把吃下去的吐出來，不但如此，我對他的副產品渠道也挺感興趣。」

  王泉聽得嘴角直抽抽，不禁暗中腹誹竇遠洋心思太大。重新搶回原本屬於自己的客戶希望很大，但若想把陳大斌從副產品圈子裡攆出去怕是想的有點多了。陳大斌的生意可不單單是副產品批發，他還有不少肉類專營店，這些冷鮮分割肉的攤位和店鋪都經營的有副產品。

  可即便是這樣，王泉一樣替陳大斌捏一把汗，竇遠洋如果真的鐵了心的要對付他，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好歹也是自己的合作夥伴，在關鍵時間幫過自己的人，王泉不想看著他難受。

  「王總，我這邊還有事要做，先不跟你說了。」

  電話掛斷，王泉出神的看著手機。

  陳大斌的實力王泉不敢說瞭若指掌，最起碼大致了解，竇遠洋的實力雖然沒有深入打探過，但行業內的名頭足以說明一切。這兩人真的要硬碰硬的話，王泉真心不看好陳大斌。

  原因只有一點，陳大斌的生意太過分散了！

  陳大斌是那種悶聲賺錢的人，副產品他做，肉類產品一樣經營，乍一看收入渠道比別人多，但實際上造成了資金的分流，如果遇到大的挑戰和威脅，很難集中力量應付難關。

  怎麼樣才能讓陳大斌避免太多的損失？

  王泉絞盡腦汁，腦子裡閃過很多種方式，但都被他否定了，直到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業務分散，換種說法就是雞蛋沒有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很多生意人和投資者喜歡做的事情。這種做法的弊端已經說過，但好處同樣也很明顯，真要遇到大的危機，完全可以壯士斷腕，保留住其他的收益渠道。

  眼看著副產品這一關很難度過，為什麼不在肉類渠道想辦法呢？

  想到這裡，壓抑的心情陡然好轉，找到陳大斌的電話撥打過去，四五聲之後電話被接通。

  「王總。」

  陳大斌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沉悶，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王泉能理解他此時的壓力，低聲說道：「我剛才跟竇遠洋打電話了，也嘗試過勸他息事寧人，但結果……」

  電話里沉默了四五秒鐘的時間，「麻煩王總操心了。」

  「應該的。」

  王泉簡單回了一句，停頓一下之後又是說道：「陳總，竇遠洋的態度很堅決，而且擺出一副硬拼到底的姿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跟他這麼爭鬥下去……」

  陳大斌眉頭一皺，下意識的以為王泉要勸自己向竇遠洋低頭，心裡的鬱結之氣濃郁了幾分。生意人低頭就意味著讓利，眼看著把大把大把的利潤拱手讓人，誰能願意？

  「陳總，咱們認識的比竇遠洋要早，不管是從個人感情來講，還是從生意夥伴的角度考慮，我都不希望你的利益遭受損失。」不見陳大斌說話，王泉只能自顧自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可眼前這種情況，我就算是有心也阻止不了竇遠洋，你要理解我夾在中間的難處。我仔細考慮過了，陳總你完全沒必要跟竇遠洋較真，因為你的收入渠道並不單單只有副產品。」

  陳大斌聽到一半的時候很想反問王泉一句，你有難處就要勸我給對方低頭嗎？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念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王總的意思是？」

  見陳大斌有了鬆動，王泉暗暗鬆了一口氣，趕緊接著說道：「陳總，上次咱倆通話的時候我跟你提過，我們在中原新投建了一個大型屠宰加工廠，一旦建成，產能堪比三匯的加工廠。正好你有經營分割肉類產品的經驗，我的意思是，咱們是不是可以另闢蹊徑謀取更多的利潤，你覺得呢？」

  王泉的解釋印證了陳大斌心中的猜想，神色也是跟著放鬆了不少，又是追問道：「王總準備讓我怎麼做呢？」

  「九鼎商貿的腳步肯定不會就此止步，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屠宰加工廠投建，行業影響力也會越來越大。」王泉先是自我肯定一番，接著說道，「如果陳總願意相信我的話，等屠宰場建成投產之後，川省的肉類代理權給你，我保證你有足夠的利潤空間和競爭優勢。」

  川省？

  陳大斌聽到這兩字稍稍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眼神里浮現出驚喜之色，重複問道：「川省？」

  「對，就是川省。」

  王泉篤定的回答，緊接著說道：「山城不用多說，肯定還是以你為主，等屠宰場投產之後，如果陳總對川省市場有興趣的話，代理權給你。」

  陳大斌握著電話的手顫抖了一下，心裡快速盤算起來。

  他同時經營著副產品和肉類產品，自然明白這兩種大品類的利潤差別和經營難度。副產品批發出貨快，資金流轉迅速，唯一不足的就是利潤不是很高，完全靠出貨量積累利潤。肉類產品稍有不同，可以做代理搞批發，也可以自己單獨經營。

  代理搞批發的性質跟副產品操作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就是出貨量更大。同樣是靠出貨量積累利潤，出貨量越大利潤自然也就越多，這麼簡單的道理陳大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哪個更好，

  驚喜歸驚喜，但陳大斌並不是商場小白，他更好奇王泉為什麼要給自己拋出這樣一個大餅。壓制住內心的喜悅，思維冷靜下來之後，陳大斌問道：「王總，你上次跟我打電話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知道竇遠洋的想法了？」

  王泉坦然點頭嗯了一聲。

  陳大斌眼皮跳動幾下，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最起碼讓我多做一點準備。壓制住心裡的不快，陳大斌繼續問道：「王總剛剛給的這個建議是不是也提前想好了？」

  「沒有。」

  別說不是提前想好，就算真是提前想好了，王泉也不能傻乎乎的承認。一旦承認就會讓陳大斌誤認為自己是站在竇遠洋那邊的，不等陳大斌說話，王泉趕緊解釋道：「竇遠洋之前專門跑到洛河來找我，跟我說這件事，我給他的答覆是要慎重考慮，他也同意等我回復了。可萬萬沒想到這人如此不講究，我都沒有給他回話，他就開始了。」

  王泉嘆了一聲，「遠洋商貿從竇遠洋父親那一輩就開始專營副產品，這麼多年下來就沒有增加過其他業務，說他們術業有專攻一點都不誇張。反觀陳總你這邊副產品和肉類都在經營，如果真跟遠洋商貿鬥起來，結果不用我說，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陳總，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是真不願意看到你的利益受損，要不然也不能想到這個辦法。竇遠洋一心要把川省的市場全部收入囊中，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這次的事情你肯定要遭受一部分損失，我在中間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給你創造更多的利潤。」

  「遠洋商貿專營副產品，肉類產品並不屬於他們的業務範圍，你仔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儘量避免跟竇遠洋的直接衝突，為以後積累力量。」

  王泉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也比較現實。陳大斌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稍稍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容我考慮一下吧。」

  結束通話，王泉這才長出一口氣，不管陳大斌最終如何決定，最起碼自己做到問心無愧了。再想起始作俑者竇遠洋，王泉眼裡閃過一絲陰鬱，這樣做的話川省可就真成了竇遠洋一個人的地盤了，加上南湖市場的渠道和吳麒麟的天麟商貿，整個大南方市場連成一片之後，竇遠洋可就真得有了猛虎之姿了！

  這就是宋鵬飛所謂的養虎。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宋鵬飛如何利用老虎了，但願他能控制好這頭桀驁不馴的猛虎。

  想到這裡，王泉找到宋鵬飛的微信，發送一條消息過去。

  正在新公司查看裝修進度的宋鵬飛聽到微信提示音，並沒有急著打開，反而跟身邊的裝修公司老闆說道：「辦公室之間的隔斷材料必須用我說的那家。」

  看到裝修公司老闆不情不願點頭，宋鵬飛眼中流淌著冷意，又是說道：「還有，我不希望再次出現擅自修改裝修方案的事情。如果讓我再次發現，咱們就該去法庭聊天了。」

  裝修公司老闆嘴角一抽，趕緊擠出笑容，對著宋鵬飛點頭說道：「不會的，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宋鵬飛也沒多說，徑直從裝修場地出來，這才拿出手機點開信息，看了一眼之後嘴角一揚，給王泉會了一個OK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