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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遲早的一仗

2024-05-23 07:57:53 作者: 晴空一度

  韓明這番堪稱直接挑明的對話,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呈遞給了德川吉宗,而當他看完二人的對話記錄之後,眉頭便一直緊皺著,久久不言。

  一旁的老中們也都緊皺著眉頭,卻不敢先開口說話,他們知道當德川吉宗陷入這種沉思的狀態後,是最忌諱其他人來打擾的,特別是他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將軍,眾人能想到的他也能夠想到。

  良久之後,德川吉宗才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些許堅定,仿佛下定了真正的決心,

  「終究是我們把大楚想簡單了,他們絕不願意看到公武合體的實現,也絕不會容忍日本將來在東方崛起——或許在這裡,只能容忍一個真正的大國,而日本想要成為這樣的大國,就只能重走當年秀吉公的道路,唯有擊敗華夏,才能讓日本徹底擺脫樊籠。」

  一旁的水野忠之心裡大為驚訝,他連忙低聲道:「將軍,如今的大楚可絕不是幕府能夠觸及的,他們的實力太強了......可是眼下的幕府,甚至還不能真正統一日本。」

  公家和地方強藩,始終都像兩塊大石頭一樣壓在幕府的身上,儘管德川吉宗已經是幕府難得一見的明君,可是也沒辦法徹底擺脫,而到了今天,終於成為了幕府的軟肋。

  德川吉宗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他猛地站起來,厲聲道:「可是幕府終究是要面對,你們去看看眼下的島津家,看看現在的薩摩藩,已經徹底淪為了大楚的傀儡,他們通過薩摩藩已經從日本掠奪走了太多的財富,如果我們繼續忍讓下去,將來也只會被一直吸血——」

  老中們彼此相視,同樣也看到了對方臉上的無奈,因為德川吉宗說得這番話,甚至還不足以形容這件事萬分之一,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即將發生在此時的日本,那就是在大楚資本的全面入侵下,日本逐漸快把自己賣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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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之所以在短短几年時間裡迅速惡化,純粹是當年的日本貨幣改制問題給今天遺留下了後患,即在大楚央行的主導下,日本的貨幣發行權幾乎全部歸屬於大楚,再加上長期的貿易逆差問題,使得日本金銀正在向大楚快速流失,甚至還有許多日本的商人都帶著財富往上海和南京跑,進一步加大了日本國內的金銀流失。

  在如今的十八世紀,紙幣經濟終究還沒有到來,各國的貨幣政策往往需要跟金銀掛鉤,因此金銀儲備量也就決定了該國貨幣的流通量,問題日本國內的金銀不夠,使得幕府金銀幣的鑄造出現了很大的問題,結果讓來自大楚的金銀幣幾乎全年占領了日本市場。

  等於說幕府不光沒有吃到自己的鑄幣稅,反而還要倒過來給大楚交納一筆鑄幣稅。

  水野忠之深深嘆口氣,低聲道:「將軍,眼下終究還是要忍耐一二,如果不能順利實現公武合體,幕府根本無法面對眼前的局勢,不光是有大楚這個外患,我們還需要警惕公家啊!」

  「公家.......」

  德川吉宗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輕蔑之意,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天皇,若非地方強藩的制衡,就算殺了天皇又如何?那些公家大臣們也只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重新豎立一尊天皇。

  想到這裡,德川吉宗心裡卻已經有了主意,他望著老中們,低聲道:「幕府實現公武合體之策絕不可動搖,否則前功盡棄不說,幕府將再也沒有機會進行第二次嘗試........至於大楚這邊,我們還是要以緩和的姿態為主,不能讓他們警覺。」

  水野忠之當即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會親自去向韓明解釋,到時候或許還能緩和一下......只是那些西南強藩恐怕不會放過這一次的機會,那位韓明韓大人可是一路從薩摩藩過來的,長州、肥前還有土佐等強藩恐怕也在加緊聯絡。」

  德川吉宗喃喃自語道:「當初就不應該讓大楚的手伸到薩摩藩來.......實在是因小失大啊。」

  的確,儘管西南四強藩一直都是幕府的死對頭,薩摩藩更是死對頭中的死對頭,可是幕府當年將薩摩藩出賣給大楚,依然受到了許多人的非議,在大家看來這純粹就是出賣日本的利益——事到如今,德川吉宗的確後悔了。

  當年一力主張藉助大楚來打擊薩摩藩的老中安騰信友頓時有些慌張,他連忙伏在了地上,低聲道:「將軍,實在是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引入大楚打擊薩摩藩,完全是為了鞏固我幕府之地位緣故,實在是以圖長遠之策.......」

  德川吉宗伸出手來,制止安騰信友繼續往下說:「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處了,當下不能再讓薩摩藩藉機生事,也不可讓大楚找到繼續摻和的把柄——我們要繼續根據先前制定的計劃,實現公武合體大計,至於眼下的困難就拜託諸位了。」

  「嗨依,將軍大人。」

  眾老中連忙低頭表態,然而與此同時天邊一道驚雷閃過,卻是讓眾人心頭不由得感覺有些沉重。

  德川吉宗走到了窗前,望著外面的暴雨傾城,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還真是多事之秋啊。」

  .........

  鹿兒島。

  薩摩藩距離當年同大楚的一戰,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然而在硝煙的味道徹底散盡之後,此時的薩摩藩卻已經變得物是人非,格局大為不同了。

  當薩摩藩戰敗之後,不光丟失了琉球,而且島津家的家主島津宗信也被帶去了南京,此後的整整十年裡,島津宗信也再也沒能返回到鹿兒島就藩,薩摩藩宗家大權也盡數落到了雪晴倉久的手中。

  而在這過去的十年當中,雪晴倉久大肆提拔親信,打擊和排擠島津家的近支,對外則是繼續高舉反幕大旗,聯合西南強藩自守,並且還抱上了大楚的大腿,任由大楚商貿出入薩摩藩經商,甚至還允許大楚軍隊在薩摩藩駐軍。

  因此,如今的薩摩藩已經不復當年西南第一強藩的風範,實實在在的變成了大楚的一條狗。

  「公武合體好啊!我們日本國當然要實現公武合體!」

  雪晴倉久臉上帶著笑容,他相比起十年前要更加老邁,頭上的白髮都顯得稀疏了許多,臉上的老年斑更是顯得有幾分猙獰,當然人人都知道,這個薩摩藩的家老可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要不然在島津家缺乏統治人物的時候,是誰在收留那些失業的武士?是誰在豢養那些只有一把刀一條命的浪人?

  韓明坐在了雪晴倉久身旁,卻轉過頭對另外一名穿著復漢軍軍裝的少將軍官輕聲笑道:「徐兄,實在是沒想到,我這一趟來到日本,見到的所有人都要公武合體,你待在日本比較久,能不能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公武合體?」

  那少將軍官正是當年參與對薩摩藩之戰的第六師參謀長徐又階,作為典型的學院派軍官,他在這十年時間裡自然也升到了將官,而後便被派到了日本來擔任駐薩提督官,全權負責薩摩藩的所有軍事訓練以及指揮工作。

  聽到韓明話中意有所指,徐又階摸著自己的鬍鬚笑了笑,低聲道:「我倒是知道這個所謂的公武合體,無非要麼是公家吞掉幕府,要麼就是幕府吞掉公家,只是不明白倉久為何也主持公武合體,莫非還想被幕府吞掉不成?」

  雪晴倉久頓時放聲大笑,搖頭道:「那只不過是德川吉宗這個瘋子的妄想,可是對於大楚卻並非如此,若是大楚能夠一力主導,化日本為藩國,不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公武合體?到時候哪裡來的公家,又哪裡來的幕府呢?」

  韓明神情一凝,盯著雪晴倉久肅聲道:「家老並未喝醉,為何此時卻在說胡話?」

  雪晴倉久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韓大人,我自然不是在說胡話,天朝陛下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日本倘若真的要公武合體,那麼只能在陛下的命令下完成改革,否則大軍頃刻便會抵達鹿兒島,到時候日本以何來擋?」

  韓明輕聲道:「沒錯,大楚絕不會坐視日本實現改革,不光是陛下,就算是樞密院也不會小看日本的潛力。」

  沒錯,儘管在此時的華夏,沒有多少人看得起孤懸在東邊的日本,甚至都有很多人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可是在樞密院內,卻常年準備了一份對日本作戰的全計劃,據說這是來自皇帝陛下的直接命令,當時陛下甚至說過一句話。

  「終將有一天,讓我們的旗幟飄揚在富士山頭!」

  在這個時代里,沒有人知道這句話里蘊含了多麼豐富的情緒,只是樞密院總參謀部里上上下下都覺得奇怪,這個地方雖然號稱是日本第一高峰,可是真要打下來也不過就是幾天的功夫罷了!

  然而,在進行相關的情報刺探以及對日計劃準備的時候,日本武士集團所接受的相關教育,卻讓樞密院多少有些驚訝,因為從報告當中可以看出,他們是具有一定騰飛的潛力的——當然前提是華夏徹底淪落,否則他們依然也沒有任何崛起的機會。

  只是這絲潛力也就構成了當下大楚對日本攻略的重點,徹底打垮它,從精神到肉體上征服這個國家,才能徹底掐掉這絲潛力,讓他們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雪晴倉久當然不知道這裡面的前因後果,但是並不妨礙他表達自己的想法,只見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跪在地上,謙卑地對著比自己小近四十歲的年輕人說道。

  「我,雪晴倉久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與天朝相比,日本究竟有多麼渺小,渺小到所有的百姓都只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想要真正實現日本的騰飛,絕不能像幕府那樣以圖自強,而是應該跟著大楚這艘大船,在未來征服新世界!」

  終於,雪晴倉久圖窮匕見,他的謀劃說起來也很簡單,便是依靠華夏的崛起,在將來能夠繼續向東西方開拓,到時候所占據的殖民地利益,也能給他們分上一杯羹,到時候他們將會很樂意以狗腿子的身份,去殖民地稱王稱霸!

  韓明眯著眼睛,他有些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務實的日本人,而不是像江戶那些人一般狂妄自大,那位將軍甚至還希望挑戰大楚在整個東亞的權威?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雪晴倉久,你說的這些我很認可,只是我想問一下,你自己的利益呢?還有薩摩藩的利益呢?」

  雪晴倉久低聲道:「若是到了那日,日本自當會團結在整個大楚的麾下,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薩摩藩,而我也還將會成為陛下的臣子,到時候陛下給我的一切恩賜,便是我的一切利益。」

  見雪晴倉久一心決定要當日奸,韓明自然不會在多說什麼,只是舉起了酒杯笑道:「倉久君所言有理,若是到了那一日,想必我也要倉久君多加照顧了。」

  雪晴倉久臉上露出笑容,他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許多,卻是渾然不復先前的蒼老模樣。

  數日後,當日本諸事已經料理妥當,韓明便趕往了鹿兒島港口,準備乘船返回南京向寧大皇帝匯報日本的情況,而就在韓明剛剛抵達港口的時候,卻只見幾艘大船停靠在了港口邊,還有許多日本人正從船上抬下來一個個大型的黑色木箱,周圍還有許多薩摩藩的藩兵正在守衛著。

  韓明臉上頓時有些奇怪,便向身旁相送的徐又階問道:「這是做什麼的?還搞得這麼神秘?」

  徐又階呵呵一笑,卻是招了招手,只見幾名藩兵連忙一路小跑過來,態度恭敬地站在二人面前。

  「你們把箱子搬過來,打開看看!」

  「嗨伊!」

  很快,兩名日本人搬來了一個黑色的木箱,然後直接打開,卻發現箱子裡面正裝著數杆老式的漢陽造火槍,上面還散發著油脂的味道,很顯然是剛剛從倉庫裡面運出來的好貨,雖然不如國防軍最新的步槍,可是也遠遠強於現在日本人用的鐵炮。

  韓明神情中透著些許複雜的味道,他揮了揮手,示意讓日本人將木箱搬開,然後才輕聲嘆息道:「恐怕這仗遲早就要打的,早點打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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