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路人乙

  這些書有新有舊，有全本有殘本，有古樸到葉無雙都不認識的字的書，有傳聞中已經遺失在歷史長河中的醫學著作，當然更多的是她聽都沒有聽過的。

  「疫症總集，千金方，難經，金匱要略……」

  一本本讓她眼花繚亂又心動不已的中醫典籍，葉無雙恨不得在這裡呆上十年八年，好好的都研讀一邊。

  當然，現實是不允許的。

  「無雙少爺，我娘問你要不要吃饅頭，她剛剛蒸了饅頭。」澡房外頭，響起了孫青的聲音，將她直接拉回了現實中。

  「不……嗯，要，要四個饅頭。」葉無雙本來已經吃飽喝足，但陡然間想起了在山泉那裡的少年，總還是放心不下，便討要了饅頭。

  應答之後，葉無雙在意識里又去了一趟藥田，把她能找到的種子都種下去，又找了一些那少年用得著的藥材，準備好了，才穿上了孫青的衣服，出了澡堂。

  孫福做了這四五年的裁縫，家裡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張氏給葉無雙找了幾身，讓她隨便挑選，葉無雙拿了三套，其中一套大一些的，她隨手就放在了虛懷府中。

  

  考慮到那少年的傷口，她又找到了一些布條、白酒、小刀之類的東西，連同四個饅頭，也一併放到了虛懷府小院桌上。

  做好準備工作，葉無雙找了個藉口，說有東西落在了破廟，跟孫福招呼了一聲，便自己出門去了。

  有個空間還挺方便的，至少東西不愁沒地方放，出門兩手空空，十分自在，也不用擔心遺失。

  一路直奔山泉那處隱蔽的水簾洞，葉無雙脫了鞋子淌水進去，便看到了那少年還坐在原地，不過他已經醒過來了，葉無雙放在他手邊的水也喝掉了。

  「怎麼樣？」葉無雙蹲在他的身邊，無視他冷冰冰的態度，駕輕就熟的直接開始診脈，「嗯，有效果。」

  脈息較為平穩，雖然並沒有完全解毒，但面色上看該是好了不少，證明她用藥的方向是對的，當然也有虛懷府神奇藥草的強大助攻效果才對。

  換做平時，以這少年的狀況，沒道理一點藥汁就給壓了下來。

  而敷上了藥的傷口癒合的程度就更加驚人了，就算是放在醫療條件發達的現代，就算是恢復力再強大的人，也不會好得這樣快。

  除了腿上深可見骨的那一處，其他地方幾乎都結痂了，葉無雙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驚訝，保持著平靜。

  有得必有失，老天爺，各路菩薩，對不起，她不該抱怨車禍倒霉，更不該抱怨穿越倒霉，給了她這麼大的好處，大概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吧。

  「你醫術很好。」那少年聲音淡漠，好看的眼中是一種鋒利的審視，「是何來頭？」

  「是洗個澡被捲入你們江湖仇殺中的路人甲。」葉無雙回答，又仔細查看他腿上最深的那處傷口，心頭有些不妙的感覺，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這傷拖了幾天了？」

  「三日前。」少年回答，就算葉無雙剛剛弄痛了他，他也只是微微蹙眉，說話言簡意賅，冷漠得這條腿兒好像不是他的。

  葉無雙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潮濕，流水，而這少年渾身依舊是濕乎乎的，又是打鬥，又是淌水，傷口感染好像也不是意外的事情，早上她也只是稍微處理了一下。

  「止血草只能止血，所以這一處的傷口感染了，有些嚴重。」葉無雙說道，也很平穩，「我現在手裡的藥材有限，而且我沒銀子去買。」

  「腿保不住了？」少年目光似乎有一瞬間的暗淡。

  「也不是。」葉無雙說道，「離開這裡，尋一處乾燥的地方，我替你把這周圍的爛肉刮掉，會很痛，在山裡給你找藥，不一定能找到。」

  頓了頓，她又補充：「但是如果出去，你的仇家也許會找到你，腿和命，你斟酌一下。」

  少年看著葉無雙，眼底的光如月般冷清，他沒有任何猶豫：「出去。」

  「嗯，那我背你。」葉無雙看了看那少年。

  「我自己能走。」那少年站了起來，額頭上滲出冷汗，但是卻硬是逼迫自己站穩了，還走在前頭，淌水走出了這「水簾洞」。

  葉無雙心裡是真佩服，明明是個樣貌清秀的少年，這性子可是鐵血真漢子，除了他當時拉了她一把，讓她逃脫了鬼門關，更是因為他這份韌勁兒，她才這麼盡心盡力的救他吧。

  「你叫什麼名字？」葉無雙想不到別的地方，帶著他走向破廟。

  他腿兒上的肉已經開始腐壞，卻拒絕攙扶等一切有肢體接觸的幫助，儘量保持著正常的走路姿勢，葉無雙知道他是痛的，便找著話題和他說話，分散注意力。

  「路人乙。」

  葉無雙差點沒笑出來，他這句話還是對應著她剛剛那句路人甲的。

  「行，那我以後叫你小乙了。」葉無雙說道，順口又問，「你父母呢？家在哪兒？」

  「沒有父母。」

  和自己一樣是孤兒嗎？葉無雙心中更升起一股同理心來，說話的語氣也越發溫柔了：「我也沒有父母，但是不會苦大仇深，我比較樂觀積極。」

  說完之後，葉無雙想起了肖氏：「但我現在有了，老天不會那麼殘忍的。你看，你又是重傷，又是中毒，不也遇到了我這樣的神醫嗎？」

  少年深深的看了葉無雙一眼，沒有說話，眼底似乎掩藏著許多情緒，但是面兒上，毫無表情。

  「小乙，那傷好了之後，你打算幹嘛？」在孤兒院長大，葉無雙深知作為一個孤兒，不是每一個都可以像她這樣樂觀，大多數心底是有缺陷的。

  她猜測著，眼前這少年大約是用冷漠和殺伐來掩飾內心的情緒吧。

  「傷若是能好，那自然是殺回去。」他輕描淡寫，說得稀鬆平常，他拿那雙好看的眼睛看了葉無雙一眼，「別問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葉無雙吐吐舌頭，指了指破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