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天道

  那一瞬間說不出來什麼感覺，肉體破碎，靈魂被生生的扯出來感覺很微妙，但這本來就不是他自己的感覺，所以哪怕被撕扯出來，好像疼痛感也沒有那麼強烈。

  等到宋域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那個畫出來的身體已經變成了破破爛爛的紙張，不太能用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是飄在半空當中的，說實話這種很微妙，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這就是異鬼的視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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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感覺到靈體會逐漸變淡，甚至意識都開始模糊，宋域還蠻享受這種無重量的感覺，仿佛置身在宇宙之中，沒有引力和重量可以約束他。

  然而最主要的是隨著身體的損毀，儲物袋也沒能倖免。宋域臉色微沉，畫世界這一技能所依託的說到底是精神力，和有沒有肉體並不關聯。或許他可以直接畫出身體來……

  辦法是有了，可是這人像怎麼畫？宋域有點沒辦法忍受自己躋身一個不倫不類的物體裡面。不過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還有一個小道長等著他拉回到身體裡面。

  然而還不等宋域動筆把自己的身體搞出來，就聽到一句：「……急急如律令，魂歸。」

  隨即他的魂體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道向下拉扯，直接將他強行塞進了一個殼子當中。身體的沉重感覺重新回歸，宋域一時沒有站穩，直接坐到了地上。他抬眼就看到了對面試圖伸手拉住自己，卻抓了個空的解南石。

  兩人表情都是一致的空茫。

  片刻後，兩人坐在懸崖上，表情一致呆愣的看著遠方。

  「我發現身體損毀之後就嘗試念引魂術……」解南石並沒有完全掌握畫世界，在發現身體損毀之後，他便嘗試用道法來凝魂化身，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或許他使用的並不是引魂術，而是畫世界的技能，只是用他更熟悉的手法使用了出來。也成功的畫出了宋域的身體。

  宋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道理我都懂，但現在的重點也不是這個……」

  宋域很難形容眼前的景象，他們應該已經來到了修真界，身邊的靈力遠比另一個世界要充實的多。但這個世界……只有方寸大，更遠處只有還沒有完全做好的遊戲建模，在這裡能看到遠山的輪廓和城鎮的巍峨，卻看不到半點生命的跡象，看起來虛假又宏大。

  總之就是很壯觀。

  這一會兒是黃昏，天邊被挑染成絢麗的紅彩。

  宋域眯著眼睛看著懸崖之外，那個被艷紅浸染的建模世界，如果說《見神》的凡塵主世界當中，四城各有各的特色，但整體基調偏玄色和棕色這類厚重的顏色，那修仙界這邊基底看起來就更仙氣一些，顏色也更明亮。

  不得不說，雖然時間都放在了古代，但從氣質上就能看出是兩個世界。宋域側頭看向解南石：「說真的，這個遊戲你當初設計的時候到底怎麼想的？」

  解南石茫然的看向宋域，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款遊戲了，但他設計的是什麼意思？

  「沒事。」宋域原本也沒有指望能得到答案，他只是順便提一句，然後藉此刺激一下解南石的記憶。

  解南石突然又補充了一句：「這款遊戲是我設計出來的。」

  宋域聞言不可置信的看向解南石，下意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麼？」

  解南石沉默片刻，抬頭看向天空。這裡的天空也沒有完全建好，能看到圖片的分層，雲朵也都是格子狀的，並且不會流淌。

  「在靈魂脫離身體的那一刻，我想起來一些事情。」解南石停頓了一瞬，才接著說道：「我似乎曾一筆一筆畫下過這個世界。」

  解南石轉頭看向宋域，神色依舊茫然：「我和你來自同一個世界，對嗎？」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宋域在那一瞬間仿佛聽到了急促的心跳聲。「你想起來了？！」宋域說著就對上了解南石近乎迷茫的表情，就知道這人其實並沒有真的想起來，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有了一點模糊的印象。

  「你再試著想一下系統界面？」他在說話的同時，聯繫上了客服：你們製作人剛剛有沒有什麼異常？

  客服的回覆不出所料：剛剛精神波動達到了峰值，按照正常情況，他應該已經醒了。請你務必，將他帶出來。

  宋域盯著這一段話，從語氣上來看，他感覺對面的人並不是葉皎，而是解安辰。他有些激動的打了一大段的回覆，最後又全部全部刪除，只留下了一個字：好。

  此時的解南石還在用心感受著系統界面，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詭異的文字出現在自己眼前。

  解南石眉頭緊蹙，現實認知告訴他不會存在這樣的文字，潛意識卻告訴他這很正常，但這些文字飄忽不定，還不等他伸手就全部打散了。

  「我看到了一些簡化過的文字……」解南石儘可能詳細的將剛剛自己的見聞描述給宋域。

  宋域皺起眉，都召喚出來了為什麼沒辦法觸碰？是系統的問題，還是……解南石本身的心理因素？

  其實想想一個人活了二十多年，突然被告知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其實是更高級文明的生物，擁有神術。沒有人能很順利的一次使用出神術，即便有本能，但那也是早就被遺忘的本能，沒有那麼容易適應。

  宋域在想通這點之後，便不再糾結了，解南石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你的本名也叫解南石，比你現在的年齡稍微老那麼一點，已經二十七了。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遊戲製作人，你和你的團隊，甚至開發出全球第一款全息遊戲，名叫《見神》。你還有一個姐姐……」宋域語調輕快的講訴著解南石現實當中的情況。

  他原本是打算讓解南石自己想起過去的事情，如果解南石能自己回憶起現實，是不是也就能從沉睡的狀態清醒過來。

  可是太慢了。

  在看到這個還沒有開發完成的世界時，宋域就知道是時候該把人從夢中叫醒了。可是解南石最在意的是什麼？

  是他的姐姐？聲名？還是他自己創造的這個世界？

  宋域覺得是後者，既然連遊戲公司都不知道這款遊戲的全部內容，證明這款遊戲大部分的設定都是解南石一人完成的，他對這個世界傾注了全部的愛。

  所以，他應該也願意為這個世界醒來。

  「現在安石科技已經決定要暫停這款遊戲的運行和維護了，你眼前看到的景色將再也沒有辦法變成一個完整的世界。而你原來所在的世界也會因為缺少維護而崩塌。」宋域站起身拍了拍解南石的肩膀：「你創造了這裡，那這裡就是你的責任，你要儘快想起來才行。」

  解南石垂著眼，睫毛輕顫了兩下，即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早就視天下為己任。只是聽完宋域說的內容之後，他腦海當中好像有更多的畫面。

  有穿著奇裝異服的自己在深夜裡畫圖稿的樣子，有這個世界在方形的盒子中成型的畫面。

  「我……」解南石張了張嘴，在宋域期待的目光當中，遲疑的說道：「現在不能離開。」

  宋域收回目光看向遠方，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慮和失落，但最後又變為了堅定：「好，我知道了。」解南石不是一個會突然改變主意的人，他說不能離開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說實話我還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建模中的遊戲，我們下去看看？」

  解南石已經習慣了宋域跳脫的思維，但宋域的要求與他所求並無衝突，兩人結伴從懸崖另一側的小路下山。

  山路上的風景非常真實，有風有草木有水流，只是聽不見任何鳥獸蟲鳴，使得這真實的美景變得有些空泛。

  宋域反而覺得很有意思，因為他在摘下一朵花之後，看到的不是植物斷裂流下的汁液，而是整齊的切口和代碼。就好像……從三維世界，跳到了二維世界裡面，東西都是由數碼方格組成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把他從緊張的現實當中，拖回到了遊戲裡面。

  心態都跟著放鬆了。

  「你說這個世界是我創作的。」解南石在下山的路上突然開口說道：「而我感覺在這個世界建立的時候，曾經埋下過一顆種子。我希望這個世界，即便離開人為的干涉，也可以自我完整運行。」

  宋域原本還在邊手欠邊蹦躂往下走，聞言猛然回頭看向解南石。

  解南石卻抬頭看著天空，囔囔說道：「天道……」

  宋域手上摘下來的桃子砰然落地，他卻絲毫沒有在意，而是愣愣的看著解南石。一款遊戲脫離運營和維護，就像一個真實的世界那樣獨立運行，這有可能嗎？

  不對，有可能，比起天道……不如說智腦！解南石設計這款遊戲的初衷就是，可以脫離人為控制的——智腦。

  「天道運行，自然能救世。」

  所以找到天道之前，他還不能離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