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離別

  宋域輕嘖了一聲，他就站在解南石身邊，能感覺到身邊的人情緒非常穩定，甚至還有淡淡的喜悅，證明他說的話全部出於真心。有時候是真的不太喜歡小道長這無私的性格，做人有時候還是自私一點活得比較愉快。

  不然……讓人怎麼自私的下去？

  「就算要走也沒有這麼著急，我們先出去看看情況。」宋域說完悶頭就往前走，就算要離開，他也希望能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讓他的這些朋友有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

  宋域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解南石抓住了手臂。宋域無奈，往外抽了抽胳膊：「小道長別鬧了，我們快點解決……」

  「你走錯方向了。」解南石語氣平靜的說完，拉著呆若木雞的人往來時的方向走。

  宋域任由解南石牽著自己，另一隻手緩緩的掩住自己的臉。太丟人了，好不容易帥氣一回，就落到一個這樣的收尾……

  宋域一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直到走了許久才漸漸感覺到不對：「我怎麼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這主峰上雖然沒有其他人居住，但這個季節也有鳥獸蟲鳴，但現在似乎都消失了。他總不能走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走出竹屋吧？

  「嗯。」解南石的聲音很輕，若是不仔細聽恐怕都聽不見。

  不對勁。宋域蹙起眉，反手去抓解南石的手，卻被他聞聲避開。電光石火之間，宋域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這裡是不是活的生物根本沒辦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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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南石腳步微頓，卻並沒有回答。

  但這已經是一種回答了，小道長從來不說謊，遇到無法回答的問題就只會沉默。

  難怪解南石聲音虛弱，恐怕即便他靈力深厚、神魂遠超於常人，也很難長期呆在這種地方。

  宋域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子淒涼。解南石越是這樣，他內心的感情就越是洶湧和複雜。鬼曉得現實中他都沒有遇見過神仙友情居然能在一款虛擬遊戲裡和一個NPC達成了。誠然宋域最開始玩遊戲是因為喜歡遊戲的代入感和沉浸感，能讓他產生一種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感覺。可如今，宋域反而生出了極大的恐懼。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面對那個一定會到來的離別。

  這種恐懼讓一向在遊戲裡表現得從容不迫的宋域畏首畏尾，甚至不受控制地絮絮叨叨起來：「你說你沒事跑進來做什麼，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都告訴你我不會死了，你還把自己陷進來……」

  「都一樣。」解南石語氣聽起來有些蒼涼，又干又啞：「若不能控制，早晚會如此。」

  宋域抿了抿唇，心裡再次把遊戲公司罵了個遍，這遊戲漏洞這般大都敢拿出來運行，簡直害人害己。

  他們二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按道理來說早就應該走出主峰的範疇了。但眼前的黑暗依舊無邊無際，隨著時間的流逝，宋域都漸漸感覺到了一陣窒息。

  宋域猜測自己一開始不受影響的原因是遊戲系統已經關閉了他所有感知，可是現在他也感覺到不舒服……證明這個混沌的地方影響到了他的意識，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徵兆。難怪解南石一直沒有加速，而是維持著正常人行走的速度帶他下山。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宋域努力的維持著平穩的呼吸頻率，不想讓解南石察覺到異常，就在此時兩人聽到一聲鳥鳴，下一刻恢復了本體模樣的元芳一個俯衝到兩人身前，一隻爪子抓住一個人帶著兩人就往外飛。

  宋域爆了聲粗口，但還是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差點拔劍的解南石。

  雖然元芳一度成為他對立陣營的鳥，但他有預感這次元芳是來幫忙的。

  元芳的速度遠比他們二人行走要快得多。不過片刻之後，眼前就隱隱能看到光亮。

  元芳見此加快了速度，一個俯衝直接帶著兩人飛了出去。在重現光明時，元芳也力竭直直的砸向地面。還是解南石最先反應過來，在落地之前翻身一躍，單手接住宋域，另一隻手生生抗住了顯然有數百斤的大鳥。

  此時外面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紛紛跑過來幫忙。

  宋域落地時身體晃了一瞬，看眼前的事物都仿佛帶著重影，片刻之後才看清眼前的情況。只見原本應該在戰場的宋丞威正扶著自己的手臂，一臉擔憂的看了過來：「域兒，感覺怎麼樣？」

  宋域只是驚訝了一瞬，便想到對方應該是應劍閣邀約來到的此處，只是對方趕到的速度遠比他想像中要快很多。除了他之外還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杜安辰。

  看到這些人，宋域原本提著的心一松，甚至有點感動。不枉費他放棄了立刻離開遊戲的選擇。

  隨即宋域才注意到四周，卻發現已經看不出這裡原本的模樣了。他們這些人正站在一處平台上，四處都是裂縫和塌陷，整個世界一片狼藉。

  宋域沉默了，他徹底明白了解南石口中的一樣是什麼意思。他們腳下僅剩的土地，更像是一葉孤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湮滅。

  他下意識轉頭去找解南石，卻見他半蹲在元芳面前看不出表情。宋域愣了一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元芳……怎麼了？

  宋域來到元芳面前，此時的大鳥看起來猙獰恐怖，完全不見曾經的可愛模樣。但圓滾滾的眼睛卻如往常那樣，一眨不眨的看著宋域。

  宋域伸手想要摸一摸元芳，元芳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主動將腦袋湊了過去，在宋域的手上蹭了蹭，隨即又無力的垂了下去。它這次是主動留下來保護這個人的，它也竭盡全力的做到了。

  它的生命是主人給的，但是和宋域待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簡單又快樂。

  「元芳？」宋域小聲念了一遍元芳的名字，見它沒有反應眼睛不覺一紅。雖然知道元芳是帶著目的來到的自己身邊，可是除了解南石之外，這小東西是跟他們最久的npc了。

  一隻小小的、肉乎乎的毛毛蟲，在眾人沒有注意到時，奮力爬到了元芳的頭頂上。片刻之後，毛毛蟲的身體越來越淡，它抬起小腦袋努力看了看自己的小主人，目光似乎含著無限眷戀。

  「我身邊的小東西都這麼傻的嗎？」

  主人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虛空當中傳了過來，隨即一陣溫暖的魂力籠罩在它的身上。毛毛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長大。

  宋域其實都忘了自己的技能有治療的效果，要不是這隻傻乎乎的蟲子獻祭神魂的話，他都忘了自己就可以幫生物補魂。

  宋域這般想著，順手摸了摸毛毛蟲的腦袋。可能看久了的緣故，他竟然覺得這隻毛毛蟲還挺眉清目秀的。

  此時距離他給自己設定的十分鐘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了，他也似乎到了該告別的時候。只是這次，他似乎想到了能幫這個世界做點什麼的辦法。雖然可能……並不會奏效。

  宋域抬頭看向解南石，雖然沒有開口，但是解南石還是從他表情當中看出了他告別的含義，卻只是和他點了點頭，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舍。

  宋域低頭笑了笑，其實最不舍的人應該是他自己。離開這個遊戲，他就從有父親疼愛、親朋照顧的天庸少城主，變回那個陰鬱、寡淡，無父無母也沒有朋友的普通人。

  其實到現在這步，依賴遊戲人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他了。甚至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並非沒有想過一直活在遊戲裡……似乎也挺好的。

  那就努力試試看吧，宋域拿出那根燒火的小木棍，對著虛空的位置。這個技能既然叫畫萬物，那這個世界應該也在萬物之中。

  宋域提筆，臨空繪畫他記憶中的山河地圖。還好上一周目為了做遊戲攻略，畫過所有非未開啟副本之外的地圖，不然他只能邊對著地圖看邊畫了。

  宋域如今未達到技能升級的條件，卻強行試圖畫出一整個世界，只是幾筆之間魂力便抽取一空。

  但宋域卻並沒有停筆，甚至手都沒有抖一下，繼續完成他的山河圖。神奇的是，被他筆墨描繪過的地方，那些裂痕確實在一點點的消失……

  系統：警告，玩家的精神波動異常，即將強制退出，倒計時開始……

  宋域臉色異常蒼白，繪畫的速度卻明顯加快了許多。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執拗跟認真，他看來是沒有能力在強制退出遊戲之前畫完整個世界了，但起碼……他還可以畫完天庸跟劍閣，只要他在意的人還在，剩下其他人的數據就交給遊戲公司去恢復吧。

  還剩下最後幾秒，而天庸還剩下一點沒有畫完。宋域面色蒼白，額頭上全是汗水。

  「宋域！」

  在連上最後一筆的時候，宋域依稀間似乎聽到了解南石和宋丞威同時喊著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急迫和怒意，而系統的倒計時也恰好讀到了最後一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