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鳴鐘

  解南石和解滄海同時看著那個不過巴掌大小、雕琢的非常可愛的木頭娃娃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宋域絲毫不覺得這個娃娃的形象有什麼問題，但還是為二人解釋：「能替死一次。等魂魄進去了，娃娃就會長大了。」

  氣氛頓時變得更奇怪了。

  解南石看向解滄海，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解滄海卻似乎仍有一點包袱，躊躇許久，才飛身進入了替身娃娃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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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他心中的感覺很微妙，就好像自己鬥了異鬼一輩子，末了卻做了和異鬼一樣的事。只不過，因為這個叫宋域的人，讓他不至於為了苟活而傷害無辜生命，也算是萬幸。

  解滄海附體在替身娃娃身上之後，那替身娃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最後變成等人的身高。原本木質的身體，也逐漸有了皮膚的模樣，就連面容都跟著恢復了解滄海原本的模樣。

  解滄海看不清自己的現在的樣子，只是有些新奇的看著自己血肉飽滿的身體。倒是解南石從驚訝到不可置信到隱忍克制的激動，要不是宋域看到解南石手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可能都看不出他這麼多的情緒變化。

  當然會變得一樣，不然就不叫替身娃娃了。

  解滄海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又看了看沉默的兒子。往日劍閣閣主的威嚴重新回到了他這個應該疲憊不堪的人的身上。

  「鳴鐘。」解滄海負手說道。

  於是，藏鋒的鐘聲再次響起，莊重、緩慢，又極其有力量。山門弟子們遙遙望向主峰，年輕的弟子們不明白這一次又發生了什麼樣的大事。卻見各峰長老的劍氣齊齊沖向了後山，仿佛那裡正要發生足以撼動天地的大事。

  等不再有人趕來，解滄海的目光才重新從天空回到了自己這群夥伴的臉上。雖說修行中人大多駐顏有術，但闊別許久，臉上的神情卻多少是有些陌生了。

  「隨意呢？」許久，解滄海問道。

  回答的是解南石：「為保護永熙州的異鬼之亂，隨意長老以身殉城。」

  解滄海微微點了點頭，極其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又過了片刻，他問道：「嚴銳呢？」

  解南石也答了。只是這回答有些遲疑，令解滄海的眼神多了一些變化，片刻後才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解滄海是真的明白了。他的倉促離開必定令自己唯一的兒子吃了很多的苦，也面對了很多他當年並沒有發現體察出的錯誤。想來他能全須全尾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甚至將他帶出歸墟，付出的努力也遠超自己的想像。

  解滄海一瞬間甚至有些遲疑。他的歸來對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好事。

  「閣主。」說話的長老曾也是解滄海的師弟，此時語聲發顫，卻是對他已用上了劍閣的舊稱，「您……回來了！」

  他們都猜測解滄海的失蹤很可能是一代劍首的死亡。那不亞於心中一種圖騰的倒塌。雖說後來的解南石做得也很不錯，可一個子侄輩的天才劍客，終歸還是比不上從來都需要抬頭去看的解滄海。

  接下來便是解滄海與長老們親切交流起這十年來雙方發生的故事。宋域對這些興致缺缺，畢竟他在劇情里都已經讀過了，便悄悄拉了拉神色有些落寞也有些複雜的解南石。畢竟當著這麼多大能的面，宋域覺得傳音對他們來說可能會有那麼點震耳欲聾。

  解南石原本緊繃的神經就這麼被宋域拉鬆弛了。兩人倒也沒有走得太遠，仍是遠遠望著解滄海和那些長老們。就這麼看去，畫面甚至有一點像布道。

  「他這十年……過得也不輕鬆。」解南石的聲音很低，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只要活著就沒人是輕鬆的，你不也一樣？」宋域想了想自己的這十年，一時間居然也有一點感慨。尤其他體感上的十年實際時間可能只有九年多，那生活就更加顯得精彩紛呈了。

  解南石心中一暖：「你是在顧慮我的感受。」

  解滄海的歸來不僅解滄海不知道是不是一樁好事，其實解南石也有一些後知後覺，根本未曾想過將父親帶回來以後時過境遷的問題。所以方才的他心中也是一篇迷茫。

  「有這成分，不過也有別的事。」宋域努了努嘴，示意解南石往另一邊看。此時的陸椋之雖然神態悠閒，但垂眼時仍有些疲態，顯然方才的操作對他來說也絕非易事。

  而此刻，先前還如同怪獸巨口的裂縫已變成一條雖然違和卻令人安心的一條窄縫。

  宋域還不敢放心，剛才那種多少有點精神污染的畫面多少令宋域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他眼看解南石還在思索些什麼，自己先打開了對話框果斷騷擾葉皎：遊戲環境怎麼樣？

  葉皎：已經發現了bug，目前bug影響未知，但有部分數據似乎遭到破壞。

  宋域：……

  葉皎：你這裡有什麼影響嗎？我們會優先保證你所在的數據段不會受到破壞的。

  宋域：那我可就放心了。

  宋域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但還是認命地將自己的坐標等信息發送給了葉皎。萬一呢，萬一安石科技就支棱了呢？

  解南石看向了宋域，目光里有些徵詢。

  宋域也不遲疑：「就決定是你了，解南石。」

  解南石顯然沒聽明白宋域的梗。玩梗不成的宋域多少是有點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和你想的是一樣的，趁他虛，要他命。」

  話說到一半的身後，解南石的劍早已動了。此刻，他的劍就如同他的人，看似溫柔，實則冷冽。他輕輕一抬手，便似乎封鎖了陸椋之的一切退路。

  陸椋之這會兒是真的虛，罕見的露出了一絲不耐的神色：「卸磨殺驢也不至於這麼快吧？」

  「陸先生誤會了，我們只是想請你去劍閣做客。」解南石說著做客，但手中長劍並沒有收回的意思。顯然嘴上說的客氣，卻大有陸椋之不從也要強行將人帶回的意思。

  陸椋之像是沒注意到眾人的態度，只是嘆了口氣繼續看著天上的縫隙：「這個封印並不能持續太久。」

  聞言眾人皆是一驚，熟知歸墟內部情況的解南石和宋域神色更是凝重，倒是解滄海只是驚訝一瞬便露出坦然的表情。如果不是歸墟內部出了問題，他壓根不會選擇離開，若這道門再開，他大不了繼續守門便是。

  宋域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道半空中的縫隙，那處如今看起來金光熠熠，縱然是強行縫合的，看起來卻異常結實，很有安全感。

  沒有人比宋域更了解那些bug會導致的後果，雖然陸椋之這個人善惡難辨，但是這一次確實有救世之功。

  現在強行要求陸椋之回劍閣並非明智之舉，宋域想了想準備當一回和事佬，起碼在bug修復之前一定要安撫住陸椋之……

  就在此時項蓉看著空中的另一個方向驚呼出聲：「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原本蔚藍的天空中皸裂出無數的裂紋，被裂紋覆蓋的地方都化為了一片虛無。

  只是轉瞬之間，連大地上都多了無數裂痕，原本在裂痕之上的草木鳥獸在一瞬間全部歸為了虛無。

  宋域下意識看向陸椋之：「陸大夫……大佬，你……」

  陸椋之臉上一慣溫和的笑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四周，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的世界，他最後惋惜的看了宋域一眼：「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個你，可惜了。」

  他說完身後多了一道光門，他向後一倒直接跌入光門當中，而元芳早就趁著眾人不注意時變回了小鸚鵡的模樣，和同樣縮小的青「蟲」，在光門消失的前一瞬鑽了進去。

  陸椋之都已經為了一個飛升的機會等待數百年，自然不會輕易讓自己涉入險境。

  下一刻，數不盡的異鬼、異獸自裂縫當中鑽出，宋域能看到這些東西身上都帶著詭異的亂碼，這個遊戲世界正在迅速的崩壞中。

  此時已經沒有人在意陸椋之的離開，全部和那些到處肆虐的異族戰在了一起。宋域這個沒有修為的可憐人再次承擔起了戰場輔助的功能，被解南石放在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樹上。

  不知道是不是修了《神遊》的緣故，他再敲小木魚時範圍和效果都有提升，每敲一下都能讓眾人神清氣爽。除此之外，他還準備好了紅藍藥丸，但凡有人受傷都會退到他身邊進行補充。宋域也不知道該不該笑，自己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成為了一個奶媽，不再單純只是個累贅了。

  除此之外，他還借著不用打鬥且登高望遠的優勢，縱觀全局承擔了指揮的作用：「小道長，你腳下一步之前有新的裂縫。」

  解南石原本前沖的動作一頓，迅速後撤，而他剛剛腳踏過的地方果然出現了一道新的裂痕。也幸好他退的快，才沒有被裂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