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問鼎

  關於嚴銳當中是異鬼王的本體這點，在宋域看到嚴銳的時候便已經有所猜測，當看到他與解南石不分上下的戰鬥時便可以肯定了。

  他原本懷疑異鬼王真身應當附在另外兩城城主身上，卻忘了劍閣才是他的最佳選擇。畢竟從某種程度上，劍閣超然在四城之外，又統管江湖事務，其實更滿足異鬼王的野心。

  異鬼王卻答非所問：「嚴銳是劍閣大長老，修煉五十餘年。我的本體，早已修煉千年，遠不是一具分身可以比擬。你的那位小朋友，應當打不過他。」但這些話也側面回答了宋域的問題，因為打不過就不怕暴露。

  「他為什麼會同意與你合作？」劍閣或者說藏鋒以誅邪為己任，年輕弟子或可被蠱惑，但那是藏鋒大長老啊！在解南石下山之後，一直代行峰主的職責。

  他怎會跟異鬼合作？這才是宋域最不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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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樹林中，解南石和嚴銳執劍相對，他的雙目看起來比嚴銳還紅，一身潔白的道服也多了點點紅，連嘴角多了一抹尚未擦淨的血。倒是嚴銳，身上沒有半點傷口，只是袖口處被劍氣劃開露出了手腕。

  「你怎麼敢。」解南石捏著劍的手崩出了青筋，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嚴銳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循循善誘道：「少閣主，劍閣執掌著天下正邪之事，本就應該站在萬民之上，讓所有人俯首稱臣。我們合作才是順應天命。」

  解南石閉了下眼睛，重新睜眼時，神色也堅定下來：「你不是大長老，你是異鬼王。」

  嚴銳想了想，眸色很快從深紅變回了深不見底的黑色：「我們早就已經達成了合作，這些話說的人是我還是他，並無差別。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劍閣的未來。劍閣就該立於四城之上，掌管這世間興旺。」

  「南石，你是我們劍閣的繼承人，本就該站在這個世界至高的位置，而不是連自己的身份都不得不隱藏起來！只有我們劍閣才該立在這世界的頂峰！」

  解南石持劍的手抖了抖，他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可以騙自己猩紅色的眸子那人並不是他的嚴師叔，而是披著嚴師叔皮的異鬼王，可是……他太了解嚴師叔了，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們藏鋒的永遠公正無私的執法長老——嚴銳。

  其實解南石的父親沒失蹤之前也常年在外遊歷，斬殺異鬼、平盪所有不平之事。解南石是劍閣的幾位長老聯手養大的，而其中嚴銳教導的最多。他的處事方式、性格、劍招上面，都有嚴銳的影子。

  而這個對他來說亦師亦父的人，今天對他說劍閣不該隱藏，甚至為此和異鬼王合作？這簡直太荒唐了！

  解南石嘴裡全是血腥的味道，但他還是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父親當年從未想過要讓劍閣凌駕於四城之上。」

  「所以他錯了！」嚴銳在野心暴露的那一刻，完全釋放了自我，即便此時眼睛並沒有變成猩紅色，整體神態卻都帶上了癲狂的模樣。「兩個世界早就已經相互依存！殺人的異鬼當初，但是合作卻是對我們這個世界最好的選擇！」

  明明是你錯了！解南石心神激盪，一時間竟然沒辦法說出聲音。

  「你該放縱一點。」宋域懶散的聲音突然自解南石腦海中響起：「憋屈自己只會娛樂他人，該罵就罵該笑就笑多好。別說……如果是跟你熟悉的人戰鬥，如果你突然開罵的話，可能還會有奇效。」

  解南石輕嘖了一聲，睜開眼睛看著對面的嚴銳：「你個老匹夫倒是挺會給自己找藉口，都不會覺得害臊嗎？看不到自己的錯，就會找藉口，還要不要臉。哦，可能是你的臉皮太厚太硬，都不知道害臊和臉皮是什麼。劍閣的未來？劍閣是你的嗎？未來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能代表劍閣了不成？要是劍閣的老祖知道你和異鬼合作，死的都得氣活過來……」

  他突如其來的這一頓輸出，還真把嚴銳給說愣了。

  解南石自然看出了嚴銳那一瞬的恍神，長劍脫手而出，劍出如流光，一劍就穿透了嚴銳的丹田。

  嚴銳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又抬起頭茫然的看了看解南石。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才敢相信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一劍刺穿了他的丹田。

  丹田既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南石，你長大了。」可能是真的快要死了，嚴銳突然就放下了，甚至目光中還飽含了欣慰。「有你在，定能將劍閣帶上頂峰。」

  「呸，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稀罕什麼頂峰？！」

  嚴銳恍惚了一下，一瞬間還以為依舊是解南石，但是轉頭就看到那個叫宋域的小子。他不知道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臉怒意的盯著自己。上一次解南石回劍閣時，他就發現此人體質特殊，想要研究一番，他果然沒有看走眼。

  宋域邊罵邊湊到解南石身後，雖然這嚴銳現在的模樣有點慘，但他畢竟是藏鋒的大長老，體內還住著一個異鬼王。真的這麼容易就會死了嗎？

  「你有沒有受傷？」解南石目光擔憂的看著宋域，他本不該拿宋域做誘引。但這是最快的方式。

  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懷疑過異鬼王的本體可能隱在藏鋒。畢竟四城之中，天庸最強但天庸的宋城主早年重傷一直未愈，除此之外最有可能問鼎天下的就是白召。既然白召城主體內寄存異鬼都只是分身，那本體又怎麼會選擇剩下的那兩個城主？

  拿宋域當誘餌確實冒險，但是解南石實在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他必須親手替整個藏鋒，清理門戶！

  「問別人之前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宋域差點沒忍住白眼，動作相當熟練的摸出紅藥餵給解南石。「我又不是傻子，你都突然催我睡覺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

  「抱歉。」解南石咽下紅藥，提劍走向嚴銳，目光複雜的看著對方。

  「怎麼，下不了手？你是劍修，應當沒有牽絆，勇往直前。」嚴銳神色當中沒有分毫的懼意，聲音甚至還很高昂：「你不該心軟！」

  宋域明明站的還有一段距離，卻被這一聲震的差點沒站穩。這異鬼王和異鬼王附體的東西是不是都有點大病，為什麼都喜歡大聲喊？

  他這會兒腦子正混亂，絲毫沒注意連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解南石卻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直接一劍斬了下去，然而他眼前原本已經支撐不住倒地的嚴銳卻消失了。

  「咳……」

  解南石聽到宋域的咳聲下意識轉頭，就見嚴銳不知何時出現在宋域的身後，單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腹部已經不再流血，只餘下一個漆黑的洞，雙目猩紅的望著兩人：「其實我很早就想換一個寄宿體了，你們倒是給我省下了一個麻煩。」

  「什麼意思？」宋域被壓制著沒辦法移動，當然沒有異鬼王的壓制他也不打算動，畢竟他體內還有一個分身在跟他時刻奪取身體的主控權。

  若不是確定那分身並不能真的毀了那顆精神樹，他也不敢跑出來觀戰。但即便觀戰也得留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那個分身上面，免得他強行跑出來搗亂，那可真就是腹背受敵了。

  「嚴銳很有野心，但是他的野心還不夠。」異鬼王意味深長的看著解南石：「他只想屈居人下，當一個輔佐者。可是，本座又怎麼可能……只做一個——人下之人？」

  他特意咬重了後面四個字，可見從心裡對這四個字的排斥。「本座生來就該翱翔於九天之上，不受任何人的束縛！」

  宋域離得近，轉頭就看到他眼底的厭惡與排斥：「你在原來的世界，地位很高吧，讓我猜一猜，你原來是個皇帝？」

  異鬼王顯然對宋域的猜測很受用：「沒錯，朕就是普天之下，唯一的帝王。跟我合作，你們也能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宋域挑了挑眉，倒是沒有懷疑對方的身份。畢竟他的執念已經深到了堪稱變態的程度，一般人模仿不來，不過……

  「我們有兩個人。這世間難不成還能有兩個皇帝？」

  宋域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異鬼王的理解，他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道：「本座有意與劍閣閣主合作，但並無特別偏愛，你們無論是誰都可以……」

  「等一下，若我們同登寶位，那還算得上是一人登天嗎？」宋域打斷了異鬼王的沉思：「而且跟我合作的是你的分身，如果你的分身日後地位比你高，你難不成占著小道長的皮囊俯首稱臣？」

  異鬼王顯然已經不耐煩了：「那就由他來當這個皇帝……」

  「可他不想！劍閣本就立於四城之外、又監管四城，何必勞心兼職當一個皇帝。」宋域說著加重了語氣：「就像即便你是皇帝，在你的那個世界應當也有與皇權制衡的存在。也是那個存在導致你流落到這個世界的，我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