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夫君欠的情債
2024-04-29 20:50:46
作者: 月落
做皇后,這是孔花嫵第一次知道孔佑身份時,便期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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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先太子之子,是皇太孫啊!
他以後會做皇帝的吧?
做了皇帝,他會娶妻立後的吧?
他娶誰?當然是娶對他有恩的孔家嫡女。
孔花嫵自認為對孔佑真心實意,只是這份真心裡摻雜了多少因為身份帶來的斤兩,孔花嫵自己也不太清楚。
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她發覺孔佑另有紅顏時,也難過得哭了一場。可現在有太后幫忙了,她突然又有了信心。
孔雲程靜靜地看著一日之間仿佛魔怔了的妹妹,深深嘆了口氣。
「我接下來說的話,只說一遍。你若還是我孔家的兒女,便仔細聽著。」
馬車吱吱呀呀向前,夏末的暑氣已經消散多半,孔花嫵仰頭看著哥哥,眼神里儘是倔強。
「自太祖皇帝始,我孔家便蒙受皇恩,得以數代為官、壯大枝葉。皇家的恩情,孔家無以為報,收留一個皇室的孩子,只算微末之力。祖父為官一世,清廉正直,幽州老家,也只有數畝薄產。太子十四歲離開孔家投身商賈,從此後孔家的宅院每年都要翻新加蓋,田產也越來越多,如今更是把京都的宅院都送給我們。這些你都看見了,這些都是殿下的饋贈,難道抵不過那數年衣食的費用嗎?孔花嫵你認清楚,是咱們欠著太子殿下恩情,太子殿下他,何曾欠過一星半點?」
「可是……」孔花嫵怔怔半晌,「祖父的教養之恩呢?祖父可從不管兄長們的學問,每日只盯著他的。就連兵法謀略,都是親授!」
「你還有臉提祖父?」孔雲程喝問道,「祖父對皇親國戚向來是什麼態度?我們孔家就算在幽州籍籍無名世代布衣,也絕不以色侍君攀龍附鳳!」
孔花嫵從未見過兄長動怒,此時被嚇得蜷縮身體,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孔雲程見她如此,心便軟了半截,聲音也壓低些。
「太后為何住在邙山上?那是被趕了出去!她會甘心嗎?你如今甘被她利用,你也不想想,她會感謝你嗎?恐怕她如果得勢,第一個就要清算我們。」
「那可怎麼辦?」孔花嫵六神無主道,「我真的,我只是……」
孔雲程擺擺手:「你回去就到殿下那裡請罪,這之後我便把你送回幽州去。離開是非地,得一個清淨自在。不然就算哥哥,也救不了你了。」
孔花嫵嗚嗚咽咽地哭起來,隔著帘子,跟車夫一起坐在前室的丫頭芙蓉回頭看了看,眼神有些複雜。
早就有人把祥瑞的事傳進洛陽城,百姓們爭先恐後圍攏觀看,嘖嘖稱奇。
孔佑乘坐使館的馬車,神情陰沉地挑開車簾,向外看去。
「也好,」沈連翹道,「禮物貴重不可輕賤,鬧得越大越好,也叫她以為咱們放鬆了警惕。」
「翹翹。」孔佑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什麼時候,你懂這麼多了?」
「這都是跟殿下學的。」沈連翹喜滋滋掀開車簾,在圍觀的百姓中,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頭又往外探了一點,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怎麼了?」孔佑注意到她神情的改變。
「我看到了紅芍,」沈連翹道,「很久沒回沈家,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送孔佑回宮後,沈連翹拐去了沈家。
那時候她將要進宮行刺,故而把銀錢留給夫子,讓沈紅芍每月去拿一次。遇到急事,可以多支。
後來沈連翹中毒失憶,醒後又瑣事纏身,已經很久沒來沈家。
不管沈家對她怎樣,她畢竟在這裡長大。
抬頭看看修整一新的宅院,沈連翹心中好受了些。沈家娘子正在院子裡曬米,看到連翹出現,頓時喜笑顏開。
「我說呢,今日喜鵲怎麼一直圍著咱們家轉!原來是我女兒要回來了!」沈家娘子解下圍裙,熱情地攥緊沈連翹的衣袖,似乎怕她像鳥兒般飛了。
沈連翹抿唇笑笑,隨著她進屋。
「紅芍呢?回來了嗎?」
沈紅芍剛剛進家,聽到這一句詢問,眼中的淚水便要流下。她轉身抹淚,又怯怯地喚了一聲。
「姐姐。」
沈連翹示意她過來,抱了抱她的薄肩。
沈紅芍的個頭高了些,頭髮也不像以前那樣灰黃紛亂。她的臉盤長開,穿衣得體,就是對沈連翹有些生分。
「怎麼了?」沈連翹問,「我這些日子沒來看你,生氣了?」
沈紅芍一直憋著的淚頃刻間灑落滿地。
她一邊哭一邊跪下去,抱著沈連翹的衣裙道:「我沒臉見姐姐。那天宮裡的毒酒,是我給姐姐倒的。我當時不知道,後來晉王那麼凶,我又聽說姐姐失去記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都怪我,都怪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胸前很快濕答答一片淚漬。
沈連翹扶她起來,安慰道:「你怎麼會知道是毒酒呢?再說那時我同晉王有婚約,你也不會防備他下手。我這不是好了嗎?沒來看你,是因為沒有好利索。」
沈家娘子也勸著沈紅芍。
「快別哭了!哭丑了,郡主怎麼給你找夫君呢?」
沈紅芍又羞又惱,慢慢止住淚水。姐妹兩個又說了許久,也沒見沈大河回家。
「他去哪兒了?」沈連翹問。
「成日在外廝混,」沈家娘子擺擺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也給他找不來高門大戶的小姐迎娶。還指望著連翹你……」
沈連翹未等她說完,便站起身。
「他要娶媳婦,就自己去做工掙錢。他有多大能耐,就娶什麼門第的姑娘。一事無成還要高娶,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嗎?」
「那是,那是。」沈家娘子知道自己失言,賠著笑臉道,「都怪他自個兒不爭氣。」
沈連翹想了想。
紅芍要不了幾年就會嫁人,到時候養母能指靠的,也就這一個兒子。長久混下去,養母必然晚景淒涼。
說起來沈大河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匈奴破城時,他也曾保護家人,多少有點長進了。
「讓他去找嚴管家吧,」沈連翹打定主意道,「我回去同嚴管家說說,給他尋個事兒做。嚴管家是什麼樣的人,沈大河想必明白。該怎麼做,也不需要我再教吧。」
聽到兒子有了去處,沈家娘子頓時喜不自禁。
「郡主放心,娘一定好好管教他!」
沈連翹深深地看了養母一眼,想起小時候的事,有些心酸。
寵溺了一輩子,想要管教,想必有些難。
慣子如殺子,這個道理,太多人想不明白。
那就讓別人去管吧,讓他到街巷間去摔打,去吃虧,直到懂得分寸,明白進退,長了見識,才有可能做個好人。
沈大河聽說要讓他去找嚴管家,差點嚇到離家出走。
「我找他做什麼?挨打嗎?」
沈家娘子拉住他,仔細勸說。
「娘可替你打聽過了!嚴君仆如今管著你妹妹的金樓,裡面百十號夥計工匠,全都聽他差遣。你要是去了,往櫃檯一站,那金樓里的東西,還不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娘還沒有金頭面呢,你送娘一副,再拿幾副給未來的媳婦當聘禮。多貴氣!」
聽到有好處,沈大河才有些動心。
「那他要是再打我呢?」
「不會!」沈家娘子篤定道,「你妹妹可是要做皇后了,他敢打國舅爺?」
話雖如此,只是總覺得心中不安啊。
沈大河呲牙笑笑,勉強應下來。
嚴君仆果然待他比以前好些了,還親自引路讓他進金樓去。
只不過從前廳走到後院,又穿過一進院落,嚴君仆才停下。
「嚴管家,」沈大河忍不住問,「我做點什麼?」
嚴管家指了指下風口一個小屋子。
「今天你剛來,也沒什麼重活。把糞挑了吧。」
「什麼?叫我幹啥?」沈大河指著自己的鼻子,懷疑嚴君仆說錯了。
「挑糞啊!」嚴君仆抿了一口茶,「這金樓百十號夥計住著,每日的糞水不少。咱們又沒有莊稼不需要積肥,你把這糞挑了賣到城外,就是你的月錢。」
這能有多少月錢?
這麼髒,當他什麼錢都賺嗎?
沈大河不敢打嚴君仆,但是他敢逃跑。只不過沒走幾步,嚴君仆就哼了一聲,四下里立刻出來七八個護衛,煞星般圍著他。
「你挑不挑?」他們喝問。
沈大河的身子矮下去。
「我……你們也不去問問,我妹妹是誰?」
話音剛落,屁股上便被人踢了一腳。沈大河向前栽過去,一頭撞在樹上。
「我……我挑還不成嗎?」
他愁眉苦臉提起糞桶,一步三回頭,最終只能認慫。
吉日,吉時,朝中登基大典。
使館裡一縷線香裊裊升起,沈連翹看著供案上的牌位,跪了下去。
今日是個好日子,該祭告父母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