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香火

  離開青雲坊市的工廠之後，陳川便來到了廣林城外。

  無論怎麼說，蘇武都是為了理想事業犧牲了。

  他這位宗主，總要來看一看。

  行走在城外的田埂上，入目之處一片青蔥。

  這處田地似乎時常受人精心打理，到處都是青綠的麥穗。

  就連那座城牆，也是乾淨無比。

  眼前的一切都證明了一件事，廣林城並沒有荒蕪混亂。

  天色漸晚，城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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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川抬腿走向城門，卻並未發現守衛，只有三兩急于歸家的農人。

  他沒有打擾對方，只是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走入了城中。

  進城之後，陳川微微一愣。

  這廣林城與一路上見到的城池皆有不同。

  城頭雖然沒有守衛，可城中卻有巡守。

  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乾淨無比，行人百姓神色自若。

  就連街邊的商鋪酒家也依舊如常。

  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有眼尖的百姓一眼就看到了陳川，走了上來。

  他打量著陳川，只覺得面生。

  可看對方的衣著也並不華麗，十分樸素乾淨，便有些好奇。

  這廣林城可有許久沒來過生人了。

  「這位小哥倒是面生得很，不知道來廣林城有什麼事嗎？」

  陳川溫和地笑了笑，開口道：「來找一個朋友。」

  中年男人恍然大悟，「原來是探親來了。」

  兩人的對話引來了無數百姓的目光。

  這些目光並不刺人，只是都夾雜著好奇與疑惑。

  不過他們也只是看了看，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陳川這位陌生面孔的到來，並未引起他們的興趣。

  「小哥請跟我來。」

  中年男人看著陳川說道，

  「不是不讓你探親，只是需要事先登記一下，因為此前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陳川沒有拒絕，點點頭，跟著中年男人走向旁邊的一個獨立的瓦房。

  剛一進去，就看見一位穿著皮甲的青年男子。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還放著一把鋼刀。

  「彭隊長，這位小哥說是來探親的。」

  中年男人介紹道，

  「這不，我帶他來登記一下。」

  彭隊長看了一眼陳川，點點頭。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那我先走了，他們還等著我呢。」

  「去吧。」

  彭隊長點點頭，又看向陳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來廣林城找誰？」

  「打算待多久？」

  「嗯...」

  陳川沉吟片刻，開口道：「我叫陳川。」

  「陳川...」

  彭隊長拿出一個小冊子，又取出一根毛筆，有些生疏地記錄著。

  陳川看了一眼，那冊子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寫的什麼。

  「來找誰？」

  彭隊長寫完之後又抬起頭來看著陳川，絲毫沒有煩躁的意思。

  「我來找蘇武。」

  陳川微微一笑，溫和的嗓音迴蕩在這不算大的瓦房之中。

  「蘇武...」

  彭隊長低頭看著冊子，提起筆頓了頓，似乎在思考這兩個字怎麼寫。

  忽然，他拿著筆的手一頓。

  毛筆「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彭隊長猛地抬頭看向陳川。

  嘴唇微張，有些顫抖。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震撼。

  「你來找蘇仙長？！」

  彭隊長一下站了起來，整個人都激動的有些發顫。

  「陳川...」

  他呆滯無神地喃喃道。

  「你說你叫陳川...」

  彭隊長想起來了。

  這名面容剛毅的巡守隊長眼眶突然紅了。

  「我知道你...蘇仙長跟我們說過你...」

  「這樣啊。」

  陳川點了點頭，

  「可以帶我去找他嗎？」

  彭隊長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重重地點頭。

  「我帶你去。」

  陳川跟在他的身後，順著寬闊的街道向城中心走著。

  街邊的百姓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卻並未上來詢問。

  很快，兩人來到了城尾。

  在陳川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不算很大的院子。

  彭隊長走上前推開院門，然後轉頭看向陳川，

  「請進，蘇仙長就在裡面。」

  陳川點了點頭，向里走去。

  四處打量了一下。

  院子的正中央是一顆桑樹，以及一個小土丘。

  在小土丘前面有著一面石碑。

  陳川上前一看，石碑上面的字跡倒是工整了些。

  ——青雲宗，蘇武之墓。

  「唉。」

  陳川嘆了口氣，看向前方的那座小廟。

  「城隍廟？」

  陳川有些失笑，抬腿往前走去。

  剛一進門，便看見了一座泥塑。

  這泥塑與蘇武倒也有幾分相似，只是樸素了許多。

  雖然簡單，但卻十分乾淨。

  令陳川意外的是，這小廟竟也香火不絕。

  陳川笑著搖搖頭，走到了泥塑面前，看著泥塑笑道，

  「你小子，怎麼還混上了個城隍？」

  接著，又嘆了口氣，

  「唉，可是人都死了，又有什麼用呢。」

  一陣清風吹來，將縷縷青煙吹散。

  似乎是不贊同陳川的說法。

  陳川一愣。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泥塑之中有一點潔白的靈光。

  這靈光似乎與武陽城祠堂里的那些同源。

  陳川嘗試著催動體內的那些氣息。

  只一瞬間，泥塑上竟然亮起了白色的氤氳。

  緊接著，一道稀薄的有些透明的人影緩緩從泥塑當中飄了出來。

  「蘇武？」

  陳川看著這道虛影有些愣神。

  「弟子蘇武，參見宗主。」

  有些空靈的虛幻的聲音出現在陳川的腦海當中。

  蘇武微笑著，神色淡然自若。

  「宗主，您說的不對。」

  「弟子雖然身死，但卻以此身喚醒了百姓。」

  陳川並不在意蘇武反駁自己，只是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你這是怎麼回事？」

  經歷了這麼多，陳川卻從未聽說過有這種情況。

  或許有秘法可以讓人死而復生。

  但如今蘇武的情況明顯不是那樣。

  「弟子不知。」

  蘇武搖了搖頭，

  「原本弟子的確是死了，只是忽然就有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便出現在了這裡，不過卻無法自由行動。」

  說著，蘇武笑了笑，「興許是這些萬民香火，讓弟子活了過來？」

  「香火...」

  陳川低聲喃喃，陷入了沉思。

  他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修行界從來沒有香火成神的說法。

  反而是在前世才有這樣的傳聞。

  至少前世的那些神仙，大多都是依靠功德，或是由百姓們供奉祭奠，香火成神。

  如今在這個世界，竟然也出現了這種事情。

  想著，陳川搖了搖頭，「罷了。」

  「反正是好事。」

  雖然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但至少蘇武活過來了。

  陳川的心中有些感慨，看向蘇武笑道，

  「你倒是不虧。」

  蘇武也是笑著點點頭，「從前修行總是追求長生，可那條路卻是太過艱難。」

  「沒想到如今，卻以這種方法得到了長生。」

  「當真是難以言喻。」

  「或許等香火再盛一些，弟子便能自由如常了。」

  陳川想了想，點頭道：「應該如此。」

  他伸出一隻手，一縷白煙順著指尖飄然而出，落到蘇武稀薄的身影之上。

  有了這縷白煙的融入，蘇武的身影竟然凝實了許多。

  他一愣，「宗主，你也死了？」

  「...我沒死。」

  陳川有些無語。

  「是那些百姓為我立了生祠，我便有了這些香火之力。」

  蘇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接著，他又尊敬地看著陳川笑道：「宗主大義之舉，受人香火也是應當。」

  陳川擺了擺手，「不想跟你多說了。」

  「既然你受香火重生，那麼便好好做這城隍吧。」

  話音剛落，蘇武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炫目的金光。

  冥冥之中好像有天道之意加持。

  金光散去，蘇武那虛幻的身影居然變為實體，落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都呆滯當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我...」

  就連陳川也有些看呆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讓蘇武完全活了過來。

  過了許久，陳川才發現，自己體內的那些香火之力已然消耗一空。

  只是不到片刻，又逐漸積累了起來。

  蘇武忽的神色一正，面朝陳川深深鞠躬行禮，

  「多謝宗主敕封。」

  似乎有了陳川的那句話，他就真正成了此地的城隍。

  陳川面容古怪地看著對方。

  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

  感嘆道：「是你自己的功勞，也是百姓的選擇。」

  「我並沒有做什麼。」

  說罷，陳川揮了揮手道：「走了，不用送我。」

  看著陳川離去的背影，蘇武再次躬身行禮，

  「多謝宗主。」

  片刻後，他直起身來，回頭看向泥塑，輕笑一聲。

  整個人頓時化作點點金光，融入泥塑之中。

  只是這次，原本死氣沉沉的泥塑，好似有了些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