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3 大結局【1】

  父母還在身邊的時候，我們其實都感覺不到死神，也看不到自己距離死亡之間的那一堵牆，還有多少距離！

  有阻隔，能讓你不去想這些。

  但是當父母不在了以後，那個距離就會清晰可見。突然之間的，那個距離，變成了清清楚楚的。

  只能面對。

  我們總是在一天一天的長大，直到有一天，父母會離我們而去。我們唯一能幸運的是，父母是壽終正寢，沒病沒痛。

  不要受罪的，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60歲的葉修。

  葉修也是個小老頭了，雖然他是個健康的小老頭，但是能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

  每一個十年年齡，身體都要差一截。仿佛無時無刻的提醒你，你已經變老了。

  這種感覺你只能接受，沒有辦法丟掉或者排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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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歲的葉修，他也開始喜歡上來釣魚，喜歡上了下象棋，聽曲兒。

  喜歡那種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扎堆的感覺。

  總覺得孩子在旁邊，心情就會好不少，沒有那麼多無聊孤單，越發喜歡熱鬧。

  雖然那種朝氣和暮氣對比很明顯，但是暮年的人，總是喜歡孩子的。

  好在幾個閨女和兒子，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每一家都生了好幾個孩子，加起來十幾個娃。

  每次孩子都在的時候，家裡面就熱鬧喧囂，安靜不下來片刻。

  朝氣蓬勃的小孩子在家裡玩鬧，他總喜歡和李想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嬉鬧。

  就看著，也很開心。

  李想也已經六十多了，她是個嚴厲的姥姥，也是個嚴厲的奶奶。

  葉修一直都是扮演的那個溫柔爸爸，那個慈祥的爺爺和外公。

  家裡的一群孩子，也是更喜歡葉修，對李想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就像是葉修孩子他們小時候一樣。

  喜歡和不喜歡，渭河分明。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孩子有了各自的工作，也有了各自的活，各自的家庭。

  這些就像是一條線一樣，好像隔離了什麼東西。

  孩子都住得不那麼遠，時不時的會回小孩子來看看他們，但是孩子大了。

  總歸覺得，中間好像隔了什麼東西，不似以前一樣。

  很多時候，家裡面就剩下葉修和李想兩個人，兩人互相照顧，扶持著。

  葉修和李想覺得，別墅住著空空蕩蕩的，住著不舒服，從別墅裡面搬出來以後，就回到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那個小房子。

  最剛開始的時候，只是葉修的提議，李想立馬就答應了。

  房子小一點，住起來反而感覺更舒服一些，起碼不是那麼空空蕩蕩。

  就是每次孩子來以後，家裡面的比較擁擠，吃完飯了以後，他們就會離開。

  因為沒地方住。

  他們也不放心葉修李想自己住，也談過和他們一起住的事情，不過葉修和李想都拒絕了。

  那個時候葉修經常說的一句話，和他爺爺以前說的一句話是一樣的，我們又不是老的動不了，沒必要。

  自己老了以後，葉修才發現自己真正明白，爺爺奶奶和父母有些時候的一些想法。

  就好像是真正的感同身受，真正能理解，他當時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受。

  葉修依然還是保持著每天早起的習慣，哪怕是跑步跑的很慢，他依然還是會每天堅持。

  順便回來的時候，給李想把早餐帶回來，他們現在很少做早餐。

  很多時候，都是直接買東西吃了，現在不愛自己做飯，開火。

  老了以後，沒有那麼多心思想在做飯了，總感覺有些冷。

  老太太和小老頭的日子，閒得很，李想還喜歡上了打太極，跳廣場舞，燙頭髮。

  穿的那些衣服，都變成了葉修曾經覺得顏色很鮮艷的老年款。

  不過，哪怕是到了60多歲，李想做的東西還是那麼難吃，做飯這個任務，還是在葉修頭上。

  葉修經常會和李想開玩笑，這輩子和她在一起，給她做了一輩子飯。

  李想就問他，下輩子還願不願意。

  葉修回答願意。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如果下輩子還能遇到她，葉修也願意給她做一輩子飯。

  李想就說，下輩子她要當老公，她要讓葉修給她生五個娃。

  葉修哈哈笑，答應她。

  老年人的感情生活，其實就好像是搭夥過日子，只是基於幾十年的了解，什麼事情都心裡有數。

  葉修還是做到了他的承諾，他這輩子沒有做過任何感情上對不起李想的事情。

  忠貞不二，矢志不渝。

  李想也做到了她的承諾，給葉修生了五個娃。

  葉修偶爾和小區裡的老頭兒下象棋的時候，看到那些手牽手的年輕人，也會忍不住莞爾一笑。

  曾經，他們也是像這樣，從年輕到年老，從轟轟烈烈的，平平淡淡。

  很多時候，葉修拉著李想的手，坐交通工具的時候，那些年輕人還會給他們讓座，然後拍個照片。

  他們是滿眼的羨慕。

  葉修也看過他們拍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臉色紅潤的老頭，拉著一個滿頭銀髮的，氣質優雅的老太太。

  年輕的時候，葉修也羨慕過老人的那種，相濡以沫的愛情。

  只是沒想到，老了以後，他自己也會變成別人羨慕的對象。

  幾十年的時間裡，歲月流轉，滄海桑田，世界在發展，在變化，在改變。

  那些很多，只存在於小說裡面的科技，逐漸的被開發出來，被實現，並運用於生活。

  家裡的公司，不知不覺發展了這麼多年，也變成了兩家巨無霸。

  有能力的孩子，就在公司裡面擔任重要的崗位，沒有能力的孩子，就是拿股份，不參與公司的管理。

  年齡越大，越是清晰的感覺到，金錢其實什麼都算不上，甚至不如一頓團圓飯，來得讓人開心。

  不過，家裡的幾個孩子都還算是爭氣，各自有各自的成就。

  老大當了導演，老二現在是錦衣投資集團的董事長，老三是三旬娛樂集團的董事長，老四自己開了公司，搞什麼高科技穿戴設備的研發，燒錢的很，老么當了畫家。

  葉修和李想，現在已經完全退休了，再也不管公司的事情。

  偶爾沈淺淺也會帶著老公孩子，來看他們。

  她現在是錦衣的副總裁，老公是高材生，兩人談了很多年才結婚，家庭幸福，夫妻和睦。

  曾經的小橘子也變成了媽媽，不過全國開演唱會，忙得很夫妻倆經常吵架。

  周峰經常和葉修抱怨，說孩子很多時候不回家，過年都不能團園。

  好在小橙子離得不遠，接手了家裡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商業天賦也很好。

  葉修和李想的朋友，一個個都老了，很多人身體還沒有他們好。

  在一起的聚會的時候，他們就會抱怨說，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疼，老了不中用了。

  葉修很慶幸自己很健康，老婆葉修這樣。

  張曉敏兩口子也退休了，在家含飴弄孫，事業都交給孩子了。

  顧笙和項宇家，情況要嚴重一些，當年項宇轉型失敗，虧了不少錢，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全國都是各地都有房子。

  兩人也退休了，就住在葉修隔壁小區，曾經那間秘密基地遊戲房。

  李民達就像是葉修的小尾巴，跟著葉修跑，搬到了葉修同一個小區。

  家裡的事業，也是全部都交給了孩子，他們現在什麼都沒有管，包括孫子也沒有管。

  兒媳婦兒就是全職太太，她自己在家帶孩子，不需要他們操心。

  毛軒還在泰原，祝婕妤身體不太好，這些年小病小痛的沒斷過。

  但是家裡面的兩個孩子很爭氣，工作穩定，都是幹部。

  湯可和何必回老家了，在老家養老，自己養點雞鴨什麼的，青山綠水，時不時開視頻炫耀。

  葉修年輕的時候，就覺得人是很奇怪的。

  年輕的時候，從青山綠水的地方跑到城市打拼，在城市拼搏幾十年，總算是有錢了。

  最後，又想回到青山綠水的地方種青菜。葉修和李想偶爾也去農村種點定西，順便在那邊待兩天回來。

  老年人生活，有三五老友，喝茶下棋，看戲聽曲，回憶過往，其實也挺好的。

  寡淡，答案是。

  就是晚上的時候，只有老兩口在家，多少有些許的孤單，不像年輕的時候，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孤單的情緒。

  年輕的時候，只要和李想在一起，腦子裡只有飛飛飛，現在……不提這個！

  晚上的時候。

  臥室里。

  現在剛好是夏天，外面的溫度比較高，不開空調的話，整個屋子裡都是悶熱悶熱的。

  葉修把空調調高兩度，躺在李想旁邊，看著滿頭銀髮的李想，突然想到了去世多年的李想外婆。

  「老婆？」

  李想：？？？

  不知道葉修是抽了哪門子瘋，李想一時之間還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轉性了？不叫我老太婆了？」李想好笑的問他，把手上的書放下。

  她記得的，葉修已經很久沒有喊過老婆了。有事沒事的，一直在是叫她老太婆。

  葉修笑了笑：「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老婆換成老太婆的？」

  葉修記不得了。

  李想倒是記得很清楚。

  「你五十二歲的時候！」李想準確的說出答案：「那天，我也開始叫你老頭子了。」

  葉修笑出聲。

  這種一直在回憶里，尋找細節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你還記得，你剛開始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成天開車，後來就不這樣了，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嘛？」李想問他。

  葉修想了想，搖搖頭，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現在都是老頭子了，這踏馬誰開車啊！老漢已經開不動車了。

  有一些事情，等年紀大了以後，你確實覺得失去它。

  「從我們有老大老二開始。」李想回答。

  葉修嘆氣，李想記得真清楚，他可不記得那麼多。

  很多人小的的事情，葉修根本就沒有節奏，反而是李想，都記得這些東西。

  「老婆，你說我是不是快老年痴呆了？記憶力差勁的很！」葉修拍了拍腦門。

  葉修陷入自我懷疑。

  李想翻白眼。

  給葉修把被子拉你，葉修鑽進被窩，躺在她旁邊，李想給他蓋上被子。

  「你就是不記這些小事情，可不是老年痴呆。」李想回答。

  葉修靠近她，把她抱在懷裡，一如年輕的時候一樣，李想每次都要在他懷裡才能睡好覺。

  「有孩子以後，你就不愛這樣抱我睡覺了！」李想說道。

  葉修有點愧疚，好像搞清楚了，李想曾經說的，沒有以前那麼愛她是為什麼了。

  「突然想到，我要是那天先走一步，你會不會特別孤單？」葉修想到一個可能性。

  李想看了看他，搖搖頭。

  「老娘反手找個老頭！」李想忍不住笑了。

  還是不可能，不能接受那種情況？

  葉修：「……」

  這老太婆特別會氣人。

  「我還以為你會說，跟緊我的步伐呢，讓我不會那麼孤單。」

  李想笑了笑：「我又不是煞筆。」

  葉修：「……」

  又開始了，中年以後，李想就這樣，罵孩子的時候，偶爾來句你特麼是不是傻？

  就從那以後……她就愛爆粗口，逐漸變成暴躁老太太了。

  「你看啊，我有好幾個孩子，一大堆外孫，孫子，我一家住一個月，都是半年，我又不傻。」李想舉例子。

  葉修：「……」

  「那勞資還是晚點死。」葉修回答：「免得氣呼呼鑽出來。」

  李想：「……」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年齡已經奔著70去了，很多東西，其實早就已經開始想通了。

  日子嘛，過一天算一天，等到了那一天，誰也逃不掉。

  「你晚點，到時候留你一個人。」李想回答。

  葉修揉了揉她頭髮，又嗅了嗅：「沒有以前那麼香！」

  李想拍了拍他。

  「老不正經。」然後才說道：「我踏馬那時候二十多，現在六十多，那時候踏馬換床單，現在想法都沒有。」

  葉修：「……」

  暴躁老太太上線了。

  「有想法也不行。」葉修回答。

  李想：「……」

  誰特麼七老八十了，還有這種想法？有病吧。

  「嘮嗑嘮什麼不行，非要嘮這個？這是我們這個年紀該嘮的？」李想無語。

  葉修點點頭。

  確實是這樣，嘮點其他的挺好這個話題不合適老年人。

  「想不想養狗？買個寵物！」李想一本正經的問他：「以後……也有個念想。」

  葉修搖搖頭。

  自從火箭和虎妞都老死了以後，葉修就沒有想過再養狗。

  不養了。

  「那就不養，也難得溜它。」李想摸了摸葉修的胸膛，葉修還是一身肌肉，只是肌肉沒有年輕的時候那麼緊實。

  他經常游泳，跑步，完全和其他的老頭不一樣，看著健康極了，還有人問他要不要當模特的。

  葉修覺得對方有病。

  但是李想不得不承認，葉修現在真的是那種，很有魅力的小老頭兒。

  「老娘要是沒了，搞不好還真有老太太看上你。」李想說道。

  葉修搖搖頭，他沒想法。

  這輩子都沒想過這個：「早點不鬆口，要是前幾十年，我還能當個海王。」

  李想呸呸呸。

  「說好的矢志不渝呢？你個狗賊。」李想假裝生氣。

  葉修拍了拍她後背，笑起來。

  「這輩子，有你就夠了。」葉修回答她。

  李想偷笑。

  這個年紀，更多的是考慮過日子的問題，他們這個年紀，早已經不考慮什麼感情了。

  感情都化在柴米油鹽，孩子家庭裡面了。

  「這輩子，就快到尾聲了，遺憾嗎？」葉修問她。

  李想搖搖頭。

  從以前到現在，李想從未感覺到什麼是遺憾，內心也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想法。

  更多的是覺得她自己很幸福。

  「這輩子能能遇到你，能嫁給你，能過這麼多年，我覺得沒有什麼遺憾。」李想回答。

  葉修也是這樣想的，這輩子沒有什麼遺憾。

  「我這輩子也是，沒有什麼遺憾。」葉修說道。

  剛剛和李想在一起，到現在為止，幾十年的時間裡，葉修從未有過後悔，也從未有過遺憾。

  這幾十年的生活，一直都是葉修想要的生活，安安穩穩，平平淡淡。

  「行了，早點睡覺吧，明天孩子過來。」李想催促。

  葉修躺好，但是沒有睡意。

  年齡大了以後，睡眠就差了很多，很多時候都是醒了就睡不著。

  就像醫生說的一樣，你以前睡七八個小時，現在已經能安穩的睡兩三個小時都不錯。

  「好，老婆晚安。」葉修伸手關燈，李想抱著他，和八爪魚一樣。

  「老頭子……老公晚安。」李想改口。

  葉修關好燈，抱著李想，等待困意襲來。

  等半天，完全睡不著。

  老了，都開始睡不著了。

  昨晚上，很晚的時間還在聚會，算是開始有了，快一點，迷迷糊糊之間就睡著了。

  但是感覺還沒睡多久，又被細微的聲音吵醒了，當事人很煩，什麼都不比年輕的時候了。

  李想睡熟了，葉修悄悄的把胳膊收回來，有些酸痛。

  這就是所謂的細節，結婚了，這特麼還在意這個細節，偏偏女人就在乎。

  「失眠了！」葉修感覺自己好精神，和迴光返照似的。

  睡不著，葉修索性下樓去陽台上坐會兒。

  猶記得，當時自己還是尊貴的凱迪拉克車主，單身狗加單身真狗的組合，居然都是幾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葉修感慨。

  「這輩子，挺好了。」葉修笑了笑，起碼財務自由，活的輕鬆。

  以後啊，什麼都不想了，反正都特麼六十多了。

  至於那個這輩子不知道原理的外掛，更不去想了。

  反正錢都拿出來了，給幾個孩子了。

  最終，他還是把錢給孩子了，以前吹牛皮說自己花，才知道花不了多少。

  葉修看著稀疏的星辰，又想起來去世多年的爸媽。

  老年人，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多愁善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