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故事

  「滴答！」

  血液滴落的聲音傳入唐恩耳中，讓他身體顫動，卻鼓不起勇氣去看。

  這條胳膊是對方親手割下的，被海水泡過的身體，加上那巨大的創傷，無法處理的傷口，這種痛苦只要想一下，便會全身發麻。

  難以想像，這位老人此刻忍受的疼痛到底有多麼強大！

  即便他自己，因為身上細密的口子泡過海水的緣故，都是痛的不斷齜牙。

  「現在，我們兩個都在絕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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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喃喃的，老人低聲說道。

  唐恩身子一顫，然後望著前方毫無波動的海面，又是平靜下來。

  是的，這裡是無風帶，海王類到處都是，是否能活下去都不一定，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兩人陷入沉默，這一安靜下來，便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了。

  他們只覺得越來越疲憊，腹部的飢餓感越來越濃重。

  「小子，別睡過去！」

  就在唐恩眼皮沉重，即將閉眼的時候，老人忽然出聲喝道。

  唐恩一個激靈，努力睜開眼睛。

  「睡過去，老子的一條胳膊就白扔了！」

  老人沉聲說道。

  抬起頭，看著那發黑的血液，觸目驚心的斷口，唐恩瞳孔收縮，清醒了幾分。

  「我救下你，可不是讓你等死的！」

  唐恩動了動嘴，沒有說話。

  他現在疲憊的已經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講講你的故事，小子，怎麼當海軍，家裡是做什麼的。」

  一句話說完，羅德又似是想起了什麼。

  「不要放棄希望，人類只要沒有放棄希望，便永遠沒有敗北，也沒有死亡！」

  「誰也戰勝不了一個堅持信念的男人，就連死亡都無法擊潰！」

  說著，他舉起僅剩下的左手，比起一個大拇指。

  唐恩動了動乾裂的嘴唇：「你，還真像一個瘋子。」

  咧了咧嘴，羅德笑了：「那七個小子，也都是這麼說我的，你跟他們很像。」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越是面對絕境，越是要冷靜，越是要堅持，小子！」

  「黑暗的盡頭，是光明！」

  唐恩抬起頭，看著此刻深邃的夜空，漫天繁星，圓月掛在頭頂。

  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夜晚。

  這是他經歷過最痛苦的時刻，身體的疲憊，精神的衝擊，讓他一時間思緒萬千，身體能量卻又無法支撐腦子去想像，變得遲鈍，混亂。

  「來，說吧，小子，你的故事！」

  羅德咧了咧嘴，說道。

  唐恩吐出一口氣，他知道對方咧嘴，只是為了緩解身上的疼痛。

  「十歲以前，我出生在一個富貴，地位可以說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家庭中。」

  「我的父親陽光，善良，母親溫柔，美麗，我過的很幸福，也對未來充滿憧憬，幻想著自己以後能夠做什麼。」

  「為其他人，為這個世界，也為自己的夢想。」

  夜風吹襲中，唐恩緩緩開口了，羅德不斷咧嘴，認真的聽著。

  這是兩個人飢餓與睏倦中，唯一能夠消磨時光的娛樂方式。

  他聽著對方一點點講述家庭中的小事，溫馨與浪漫的時光，慢慢回想起自己與那七個孩子之間的趣事，嘴角不由的拉扯出一縷笑容。

  人生中或許有爭吵，但最甜蜜讓人難以忘懷的，卻永遠是與親人之間的時光，哪怕只是一句最隨意的問候，都能讓人刻骨銘心。

  漸漸的，唐恩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

  「但是，就在五年前，一切都變了。」

  羅德眼神也在這一刻閃過光芒，他看向唐恩，注意到對方的表情異常的陰沉，痛苦，夾雜著一抹陰影。

  沒有催促，沒有詢問，羅德慢慢等待著。

  長久以後，唐恩方才緩緩開口。

  「我的父親，讓我，用一把金色的左輪手槍，去殺掉一個人！」

  羅德瞳孔收縮。

  「要殺掉的人，是我的母親！」

  最後一句話，讓羅德雙眼瞪大。

  「直到此刻，我依然清楚的記得，他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無情與絕望，瘋狂與平靜。」

  故事到這裡，唐恩便不再願意再說了。

  他陷入了沉默，也似是因為說了太多話，而感到疲憊。

  接下來，因為不願讓他沉睡過去，羅德開始講述他的每一件事情。

  唐恩默默聽著，他漸漸發現，這位年齡已經大了的老傢伙，性格就像是前世標準的中二漫畫主角般，單純，努力，熱血，時刻心中都懷著希望，但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主角的運氣與能力。

  羅德很平庸，也很平凡，儘管他有機會去學習霸氣，也獲得了藤蔓果實這樣的惡魔果實，卻花費了漫長時間方才掌握皮毛，也無法開發出更強大的果實威力。

  而世界中，更多的也正是他這樣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精神，意志，卻比太多人要強大。

  老傢伙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尊老愛幼，人之天命！

  這也正是他收留七個孤兒，將自己原本富足的家庭，搞得窮困潦倒的原因。也正是他，捨棄一條胳膊救了自己的堅持！

  不能坐視未來的希望，倒在自己的面前。

  也正因為如此，戰鬥中，老傢伙沒有使用全力。

  但是一切，到了此時，都已經晚了。

  無盡的疲憊，飢餓感，虛弱感湧上精神，淹沒身軀，讓唐恩真的感覺，這一次死定了。

  日日夜夜，白天與黑夜輪轉，時間在他的腦海中已經失去了意義，他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早已模糊，能夠堅持著不入睡，完全只是因為那個老人，在不斷的搖擺自己，大聲叫喝自己。

  「為什麼？他還能堅持住？」

  唐恩無法理解，卻也硬挺著。

  突然，某一刻，唐恩感覺到大片水珠，落在他的頭頂，打濕他的衣袍，讓他感覺到微微清醒。

  「小子，得想辦法了，不然，我們這次，真的要變成食物了！」

  帶著凝重，卻虛弱萬分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唐恩努力睜大眼睛，抬頭看去。

  猙獰，巨大猶如房屋的海王類頭顱就出現在他的對面，兩隻如磨盤大小的冰冷眸子正注視著他們。

  一條海王類，浮出海面，正在與他們面對面。

  然後，海王類大嘴張開，海水涌動，發出巨吼。

  「它，在向我們打招呼呢，小子。」

  羅德雙眼凝重，生死關頭，卻依然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