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帥呆了

  「你，你的胳膊呢？」

  瞪大眼睛，唐恩虛弱的問道。

  他分明記得，與自己戰鬥時，這個老人是完整的！

  緊跟著，下一秒，唐恩聽到了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的一段話。

  

  只見這枯瘦的老人，轉過頭，看向他，露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然後擠出笑容。

  「哦？你醒了啊！」

  「至於胳膊，剛才有隻海王類盯上了你小子。」

  「我將它當做食物，送出去了！」

  將自己的胳膊，送給了海王類？！

  唐恩瞳孔收縮，心中震動，瞪大眼睛。

  他掙扎著爬起，面上帶著不可置信。看著這此刻一身傷痕，焦黑，精氣神也明顯沒有之前強，站在他身前的老人，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感受，在心頭湧起。

  是震撼，亦或者根本就不敢去相信！

  「你在說什麼？」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噗通一聲盤膝坐在了甲板上，雙眼看向前方海面。

  唐恩抿了抿嘴唇，心中疑惑，並且震撼，掙扎著走到老人旁邊，然後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

  「那是？！」

  海水翻滾出泡泡，一抹黑色痕跡潛入海水中，只留下那表面被血侵染的紅色。

  這老傢伙，說的是真的！！

  「海水襲來時，你被衝到了斷裂處，差點就掉下去。」

  「你身上的血，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我雖然將你拉上來了，但是它還不願意走。」

  接下來，老人的話讓唐恩握緊拳頭，猛地回頭。

  他死死盯住這盤膝坐在甲板上，表情平靜的老者，張口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只化為了三個字。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他明明是海軍，是敵人，是奮死戰鬥的對手！為什麼要救他？

  「你畢竟還小，讓一個孩子死在我的面前。」

  「我羅德做不到！」

  老人的話語輕輕傳出。

  唐恩被這一句話衝擊的，忽然渾身無力，他軟軟的坐倒在地，就坐在了這老人的旁邊。

  兩人並排盤坐著，望著前方平靜海面下，時而遊動而過的巨大黑影。處在這危險的境遇中，他們的心情卻是毫無波瀾。

  良久之後，唐恩忽然開口。

  「剛才的戰鬥中，你留手了對嗎？」

  老人咧嘴一笑：「你小子不也是沒有用全力嗎？」

  唐恩一怔，然後嘆息一聲。

  人有辨別善惡的能力，他也有。有真情在的地方，人心必然不壞。

  「傳言，你手中從無活口。」

  羅德問道。

  「是這樣，我碰到的海賊，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唐恩點頭，頓了頓，想到那七個船員。

  「那七人例外。」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老人，這個已經一把年紀的傢伙，竟然會想到要跟他同歸於盡，一同葬送在這片大海中，真是個瘋狂的傢伙。

  「所以，我擔心我那七個孩子，他們雖然很調皮，但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羅德看向大海，嘴角露出微笑。

  「你的實力很強大，從你能將彈珠發揮出炮彈的威力，便能夠看出。」

  「我淺薄的霸氣，也只能保護自己的雙手，或是身體上某處地方，不遭受你的攻擊影響，但依然阻止不了你！」

  吐出一口氣，羅德語氣嚴肅了。

  「如果你對他們出手的話，我攔不住你，那會讓我一輩子後悔！」

  然後，他轉過頭，盯住唐恩。

  「所以，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拖你下水，來一同葬送在這片大海上！」

  唐恩面色震動，心中更是為這位老人的話語而感到震撼，他久久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

  「但是，海軍，你之後的戰鬥，讓我意識到，你並不是一個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的死板海軍！」

  「你與某些為你們海軍正義入魔，發狂的人不同。」

  「你還有良知，有仁義！」

  「也許對海賊來說，你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但是對世界，你卻是一顆種子！」

  「一顆善良的種子！」

  老人的話，讓唐恩動了動嘴。

  「你也讓我看到了海賊的另一面。」

  羅德笑了笑：「看來，在某些方面，你這個孩子，與我這個老人家，倒是有些相同的地方。」

  唐恩沉默。

  接下來，兩人都陷入無聲中。

  之前的戰鬥，之後的衝擊，都讓他們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他們需要休息。

  而唐恩也需要去思考，他被一個海賊救了，並且對方還為之付出了一條胳膊，這讓他心中顫抖，恍如夢中。

  這種矛盾卻震撼心靈的付出，給人的衝擊遠遠難以用言語去訴說。

  在覺得無法戰勝自己時，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拖著敵人同歸於盡，留給自己的船員一條生還之路。在察覺到自己並不是徹底的善惡不分時，又豁出一條胳膊，救了自己的生命。

  這個老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男人？

  以前，唐恩覺得塞特羅分部的每一個付出生命地戰士都是英雄，覺得不久前倒在他身前的老羅森，阿布羅等人也是英雄。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盤坐在旁邊，顯得異常安靜，遍體鱗傷的海賊，同樣也是一個值得敬佩的英雄。

  第一次，唐恩察覺到，原來他所在的世界上，有著如此多了不起的人！

  「讓一個孩子死在我的面前。」

  「我羅德做不到！」

  「我將它當做食物，送出去了！」

  這簡簡單單，平靜異常的話語，卻在唐恩的腦海中不斷迴蕩著，震撼著他的心靈，改造著他面對人生，面對世界的觀念。

  海風靜靜的吹襲著，兩人盤膝而坐，他們的身邊，海面下數道龐大的陰影或是在休息，或是在遊動。

  這裡是無風帶，是生死一瞬的絕境！

  「我其實是個很無能的人。」

  羅德忽然開口了，唐恩身體一震，認真聽著。

  他低下頭的雙眼中，不知不覺被淚水填涌。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流淚，但只要眼角餘光看到旁邊這個男人的肩膀，他便控制不住自己。

  「從小，與其他師兄弟相比，我就是吊車尾，什麼也學不會，也學的很慢！」

  「一直到四十多歲，方才能堪堪學會點皮毛，然後我便按捺不住一直悸動的心，當了海賊！」

  「我帶領著家裡那七個孩子，用幾十年的積蓄，換了一艘破舊的船，激情洋溢的出海了。」

  「嗯，與我不同，孩子們都很有天賦，很善良，也學的很快。」

  頓了頓，羅德心情忽然有些低沉。

  「他們，其實不想當海賊，也不適合當海賊，我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讓他們來到這片大海上，是我錯了。」

  「這麼多年了，一直讓他們過著吃不飽，穿不好的生活，我真是太失敗了。」

  「不過。」

  說著說著，他又笑了起來，表情變得自豪。

  「一直以來，我總是在教導他們，怎樣去當一個勇敢的男人，怎樣去成為一個英雄的男人。」

  「這一次，總算有機會，在他們面前裝酷了。」

  羅德忽然笑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唐恩。

  「那一刻，我在孩子們的心裡，一定很帥氣對不對？」

  唐恩低頭，右手捂住自己額頭，死死擋住雙眼，吸了幾口氣，然後吐聲。

  「帥！呆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

  簡直，太混蛋了！

  他的心中破口大罵，但是眼睛中的淚水，卻怎麼都無法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