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我願逆流而上

  風中，有極其幽微的潮濕氣息傳來。

  矮樹叢後，江慧嘉如同靈貓般竄身而起，巡著風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她的精神鎖鏈其實並不能延伸太遠，但她憑藉精神異力的敏銳知覺，已經可以判定，那個方向必定有河流經過！

  在她身後，離她最近的丁河早在她順風撒出藥粉時就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地倒下了，離得稍遠些的青衣人們抵抗力更強，此時還都維持著半清醒的意識，正掙扎著想要追捕江慧嘉。

  但東莨菪鹼的致幻作用太強了，眼前幻象叢生的狀態下，青衣人們根本難辨方向，這給了江慧嘉寶貴的出逃時間。

  她從未跑得如此快過，一邊奔跑，她甚至一邊還取出銀針，反手就對著自己身上幾大要穴直刺而去。

  她在用刺穴的方法激發自己的潛力！

  身後似乎還有連綿的呼喝聲在如同魔咒般緊逼而來。

  

  「快！她往那邊跑了！」

  「不成，首領，我頭好暈，看不清路。」

  「首領，屬下眼前好像開花了……」

  如此緊張時刻，江慧嘉喉間卻發出一聲輕輕的哼笑。

  穿過這片並不算嚴密的小樹林，前方一條奔涌的河流如同怒龍橫身般出現在江慧嘉眼前。

  河水滔滔奔流，漫天的星光下，每一片浪花都仿佛蛟龍的銀鱗。

  這是黃河的支流，濟水河！

  儘管並非黃河的主幹，可濟水的兇猛也足以使一般的水性高手都望而卻步了。

  但濟水奔流雖然大勢滔滔，卻也不是沒有妙處。最妙的是，只需順流而下，不需多時，江慧嘉就能到達平城近處！

  再破水而出，尋路返回平城，豈不妙哉？

  江慧嘉卻沒有分毫猶豫，一個縱身投入河中，便逆著水流反而向上游去。

  水下波浪滾滾，暗流更多。由於前段時間雨水豐沛，各大河流正都處在春潮汛期，這就使得水下情況更為複雜了。

  逆流而上，這是一個何其艱難的選擇。

  江慧嘉卻不得不做此選擇，因為她深知，自己撒出的藥粉雖然藥力強勁，但經過風的稀釋，最終能被青衣人們吸入胸腔的卻不可能有太多。

  況且，這些青衣人慣受訓練，抗藥性本就比一般人強，她的藥粉阻攔不了他們他太久。

  一旦眾青衣人追過來，按照正常邏輯推斷，他們也必定是要順流而下去繼續追蹤她的。

  就算是順流，由於水況複雜，她的速度也很難有多快，除非她放棄保護自己，由著水流推動沖走，那又不啻於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天意。

  這種純粹撞運氣的舉動，江慧嘉怎麼會做？

  畢竟，落水之後被水流衝擊著還能生還的人，往往十不存一啊。

  江慧嘉寧可逆流而上，將命運的選擇握在自己手中！

  水波滔滔，暗礁遍是。

  江慧嘉在水底卻仿佛多生了幾十雙眼睛。

  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之下，她的精神異力又再次建功。

  水很冷，很急，還時不時有暗流捲起。可是天眼帶來的神奇視角卻使江慧嘉在絕境中始終保持著一份難得的希望。

  前世受的苦，在今生仿佛都有了回報。

  命途雖艱，風雨中她亦有停泊處。

  卻不知，此時的宋熠在做什麼？

  宋熠還未到商丘，就已經循著蹤跡在商丘五十里外長風嶺中找到了韓元的那支禁軍。

  他們果然逃出來了！

  只是商丘被代王一方占據，對方據城而守，韓元這邊禁軍戰鬥力雖強，卻只配備了常規裝備，沒有攻城器械。他們這邊原本的八千禁軍如今也只剩下六千人，就憑這六千人，他們有可能沖開商丘城門嗎？

  六千禁軍，對宋熠而言，卻已經是一個驚喜。

  最妙的是，這六千禁軍還都是騎兵。

  騎兵御馬奔行，來去如風，若做急行軍，天亮前必可到達汴京。

  要說服韓元並不困難，也正如宋熠此前所想，韓元急於戴罪立功，他手下的校尉副將們也不想將失城的罪名背在身上。上下一心，一番計議，便立即開撥，去往京城！

  汴京城下，廝殺了大半夜的兩軍如今卻只是殺紅了眼。慘烈的現狀既能使人心中畏怯，也能從另一個角度更進一步激發人心中凶性。

  代王已下定決心，哪怕連夜攻城，也必要在天亮前將此城門攻破。

  總之，一鼓作氣，不破此城決不罷休！

  因為，他沒有時間拖延，他拖不起。

  又是數輪神臂弩發射，代王肅立在自己的戰車上，耳邊儘是喧囂盈天的兩軍廝殺聲，他卻仿佛能在無數聲音中準確聽到神臂弩不堪重負的呻吟。

  汴京城頭上，太子那橫刀而立，大殺四方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代王軍師付子恆努力壓抑激動：「殿下，秦恆小兒必是被神臂弩所傷，此時說不得已經小命喪失！大喜啊！」

  他們待在戰車上，戰車雖高，能使他們觀察到城頭上的大致情形，可如今畢竟已是深夜，城頭上的燈火再明亮也比不上白晝。以他們的目力，卻是不可能將城頭上每一個細節都看個清楚的。

  他們只知道，靖軍一方在節節敗退。

  代王也有些激動，原本定下的想要暫停神臂弩發射的命令也被他暗暗咽下。

  城門洞外，推著撞車的反軍將士們更是一個個熱汗騰騰，在箭雨廝殺中齊齊大喝：「撞！」

  撞！

  轟——！

  城門開了！

  ……

  城門居然開了？

  城外，整個反軍都呆了一瞬。

  前一刻，這城門還堅守無比，總之看起來就不是一時半刻能撞開的樣子，可如今，這城門卻開了？

  城門開了，迎接反軍的卻不是長驅直入的痛快，而是驚世戰神般的一員猛將，一支奇兵！

  太子一馬當先，帶著浩浩蕩蕩的軍隊從城門處風捲殘雲般衝出。

  推著撞車的反軍將士沒有一合之敵，一個個，前一刻還煞氣騰騰，這一刻卻都如紙糊一般。

  「殺！」

  太子身後，大軍齊聲一喊。

  汗血寶馬前蹄縱起，如同飛躍，跨過護城河。

  大軍隨後而出，戰馬奔騰，大地上都是一陣轟鳴。

  稍後方高高的戰車上，代王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撞到圍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