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長生果（四）

  馬上就要立冬了，就算是有最好花匠的御花園裡面也少了幾分生機盎然的綠意，在一眾名貴花草之中，有兩棵一人多高的歪脖子樹顯得非常格格不入。黑色的樹幹，黑色的葉子，張牙舞爪的枝條，無一不在訴說它的特殊，然而來往宮人們卻並不怕，反而跪在樹邊燒香祈福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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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麼回事？」宋青陽問皇上。

  「長生樹一日之間破土而出，長出茂密枝葉，大家都信奉它為神樹。有宮人覺得向神樹供奉，必會得它庇佑，於是趁著花匠不在的時候，偷偷帶來香火貢品前來拜祭，或祈福或許願。慢慢地，來祈福許願的人越來越多，皇叔得知後並未阻止，反而支持大伙兒進貢，朕以為無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當，燕璇拿出混元鏡往樹那邊照了照，從鏡子裡看，那邊黑氣瀰漫，整個御花園都被黑氣籠罩著，裡面的人萎靡陰鬱，面上卻又有著令人不敢直視的狠厲。

  皇上注意到了燕璇手中的鏡子，也湊過來瞧了瞧，滿是吃驚，問他們：「現在可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挖樹！」

  宋青陽一拂塵揮去，就像是用笤帚往滿是灰塵的地上掃了一下，正欲再揮，那長生樹似發現了他們，枝條一擺，帶起一陣強風，吹散了樹下的香燭祭品，漫天香灰塵土遮天蔽日，一大波赫氣湧現，潮水一般涌過來，鑽進人們的體內。

  大量黑氣的灌入，讓他們的身體有些經受不住，身上青筋瞬間爆起，眼底一片血紅，此時好似已經不可稱之為「人」了。

  「璇兒小心。」宋青陽一手護住燕璇，一手帶過皇上，趕緊往遠處避去。

  將他們放到安全地方，宋青陽將拂塵交給燕璇，轉頭執劍又殺入那漫天塵土之中。

  黑氣傷不著宋青陽，被黑氣控制的人卻是可以，他們有黑氣加持，力大無比，宋青陽不想傷他們，只是將他們打暈，或是點穴將他們定住，如此一來，腳步難免慢了下來。

  在纏鬥這一會會兒的功夫，黑氣從御花園裡漫了出來，開始往皇宮各處蔓延出去，燕璇雖然手執拂塵，卻也只能保證自己身邊方寸之地不受黑氣侵蝕，無法阻攔黑氣，無法護住更多的人。

  很快其他的地方也響起了打鬥聲音，大家都自相殘殺了起來。那些佩刀佩劍，保衛皇宮安全的侍衛此時成了最危險的存在。

  燕璇手中的拂塵只能對付黑氣，對於這些個發狂的侍衛她只能用鬼笛，可她實在騰不開手來，只能將鬼笛交給身後的皇上，讓他來吹。

  燕璇希望用鬼笛喚起他們的傷心事，打斷他們的進攻，可她忘了，傷心也是負面情緒的一種，被黑氣侵入的人，負面情緒本就到達了頂峰，再使用鬼笛，只會讓他們更加狂暴。

  沒辦法，燕璇只能捨棄這個法子，拉著皇上左閃右避，往人少的地方躲。

  「去後宮，那裡面沒有侍衛。」關鍵時候，皇上給出了方向，「過了那一道門，就沒有侍衛了。」

  兩人憑藉著拂塵在狂躁的人群中闖出了一條生路，成功進到了沒有侍衛的後宮裡面，然而這裡面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一些個太監，本來就因為身體殘缺不全而心智扭曲，在黑氣的影響下，長期壓抑的欲望，怨氣全都釋放了出來，抓著一些女子施暴，女子們也不甘示弱，用指甲牙齒不停地還擊，現場一片血腥。

  整個皇宮都成了個修羅場，平日裡溫柔可人的皇后貴妃如今也都成了張牙舞爪的潑婦，與宮人們打作一團，她們養尊處優，不是宮人們的對手，被人壓在地上又抓又咬，已經見了血。

  燕璇沒有法子，只能不停地用拂塵讓他們清醒，可不肖一會兒，被驅散的黑氣又會捲土重來，將他們重新變成「惡鬼」。

  「這都是你和景王幹的好事！你要是不阻攔我抓捕他，也就不會變成今日這樣了！」無能為力的感覺讓燕璇氣急了，忍不住朝皇帝發怒。

  「朕要知道會變成這樣，肯定不會阻攔你們。」皇上也是後悔不迭，不過卻還不忘狡辯，「你們當時不是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情況？當時沒有證據證明長生果有害，朕想留下它也是情有可原。」

  燕璇無言以對，她當時確實被景王說服了，沒想到長生果會帶來這麼大的危害，若知道會變成如今這樣，她說什麼也要將他抓進鬼芥裡面去。

  想到此處，燕璇意識到了什麼，既然長生果是有害的，那麼吃食過長生果的景王會變成什麼樣呢？

  「景王住在哪裡？」

  「在承清宮。」

  沒辦法，燕璇只得又原路返回，去往乾清宮。

  路過御花園的時候，燕璇掏出千里鏡遠遠看了看宋青陽那邊的情況，依舊是飛沙走石，看不真切，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看完那邊，燕璇順便看了看去往承清宮的路，看看前面有何危險，卻不料正好瞧見了景王的身影，他估計是知道了御花園這邊發生的事情，特地趕過來瞧看情況的。

  也不知是不是景王吃過長生果的緣故，被黑氣所控的人並不會傷害他。對於眼前的亂象，景王完全沒有一絲慌亂，好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正看著，突然有一柄刀朝著景王的腦袋飛了過去，直直削掉了他半個腦袋。

  「呀！」燕璇忍不住驚呼出聲，然而下一瞬，景王的腦袋又長了出來，再看掉落在地上的腦袋，赫然變成了一截枯木。

  這一幕把燕璇嚇壞了，他這究竟還是人嗎？

  突然地，一個可怕的念頭襲上燕璇心頭，人不可能長生不老，只有樹可以，千年萬年都能長青不衰。

  是了，之前姜泯說過，鬼芥裡面陰氣太盛，不見天日，尋常的蔬菜水果，花草樹木存活不了，鬼魂奪舍成人之後也無法在裡面存活，只有服食過長生果，才能夠不吃不喝在鬼芥裡面活下來。而吃食過長生果的人是無法孕育新生命的。

  樹木自然無法像人一樣生兒育女，他們吃食長生果其實就是將自己變成了怪樹，這就能解釋西滄國國王為什麼會那麼大方給景王他們長生果了，將人變成樹，這是它們樹之間的「傳宗接代」，西滄國國王他們是在播種！

  燕璇全都想明白了，一時間震驚非常，連景王過來都沒有發現。

  皇上不知道這些，看見其他人都不攻擊景王，還以為他有什麼法寶，趕緊喊了他一聲。

  聲音將燕璇的意識拉了回來，就見景王朝她走來，眼珠子差點兒給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