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啞兒(一)
2024-04-29 20:37:21
作者: 烏柳
花容體諒的話語讓燕璇鬆了一口氣:「我早就想告訴你來著,怕嚇著你。」
花容在整理床鋪,回頭道:「小姐頻繁與國公爺出去,奴婢就猜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尤其有時候小姐回來還不讓奴婢伺候梳洗,就更加可疑了。」
原來花容早就察覺了。燕璇臉頰微微發紅,虧她還以為瞞得好好的呢。
「休怪奴婢多嘴,小姐既然已經鐵了心要和國公爺在一起,還是早點兒想法子與國公爺要個孩子吧。早點兒過了太夫人那一關,名正言順與國公爺在一起,以後那些個危險事情儘量少去管,行善積德也不止幫鬼這一項,開個善堂派米施粥也是可以的。」
燕璇面上的紅暈淡了幾分,靖國公夫人可以無才,可以無貌,也可以不出眾,但不可以拋頭露面,不可以太張揚,要循規蹈矩,要賢良淑德,永遠只能做宋青陽背後的女人。
有那麼一瞬間,燕璇不想和宋青陽在一起了。
「開個善堂我看可以。」燕璇故意迴避了花容前面的話,「不過我這善堂不能只是簡單地派米施粥,我想做更多的,棠梨的繡莊我覺得可以借鑑一下,去青樓里收女工。我還想將貧民窟改造一番,想讓他們都能自食其力,我還想辦學堂,開醫館,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花容嘆了一口氣,「小姐想得雖好,但要做到太難了,小姐顧好自己一生就已經了不得了,別人的人生是好是壞和小姐無關。」
燕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總之先做吧。馬上要冬天了,你先幫我找人去貧民窟給他們修修破舊的房子吧。」
花容知道勸說不過,又嘆了一口氣。
花容的嘆氣聲讓燕璇心裡有些兒發堵,再想景王那事就更覺得頭疼,該怎麼把他抓回鬼芥呢?
還不等燕璇想到法子,關於景王返老還童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景王沒有說自己是從鬼芥里取出來的長生果,他編了個瞎話,說昨夜做夢,夢見了佛祖,佛祖說他慈悲為懷,一心向善,所以賜給他幾顆長生果,服之返老還童,長生不老。
一心向善的景王完全忘了,鬼芥裡面還有十來人等著他送袈裟進去呢。
「喵~」一聲貓叫打斷了燕璇的思索,是花太歲來了。
花太歲繞著燕璇看了一圈,好似在看她有沒有受傷,想來她進鬼芥的那天,它也是知道的。
「我好著呢,你放心吧。」
燕璇正想要花容去廚房弄條魚來,花太歲轉頭又走了,沒多久,它帶來了一個女鬼。
合著她領會錯了,花太歲剛剛壓根不是在關心她,而是在和她說女鬼的事情?
行吧,白感動一場。
不等女鬼說話,花太歲先叫了起來,瞧著很是著急,可惜它不管怎麼喵喵叫,燕璇也聽不懂,只能示意它閉嘴,讓女鬼說。
「我,我叫啞兒……我,我有冤……」
女鬼有口疾,說話有些結巴,加之面對燕璇有點兒緊張,說起話來更是含糊不清,也難怪花太歲那麼激動,應該是想幫她說吧。
「你別著急,慢慢說。」按理說結巴是嗓子有毛病,已經是魂魄了,說話應該不會結巴的,許是她已經習慣了。
花了好一陣功夫,燕璇才理清楚女鬼想告訴她的事情。
女鬼名叫啞兒,因為生來有點口吃,平日裡她能不說話的時候都不說話,慢慢地,大家就給她起了這麼個諢名。
她家住在柳前巷,娘家婆家都在那一條街上。丈夫家裡人多,他們成親後不多久,公公就給一大家子分了家,他們夫妻分到了一個小院子。
平日裡丈夫出去做點小買賣,一兩日不歸家也是常有的事,留她一人在家,丈夫不放心,於是便買回了一隻看門狗。
中秋那天晚上,趁著過節,丈夫做了些花燈去街上賣,她則在家照顧孩子。
晚上她洗完碗,順便用剩下的熱水給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擦了下身子。
剛給孩子擦洗完,院門響了,是隔壁鄰居宿老漢,他說眼睛不舒服,想借她點奶水洗眼睛。
奶水治眼疾她是知道的,之前也有人來向她討過,遂也沒多想,讓他在外面等一會兒,她往屋裡拿了個小竹杯,滿滿擠了一杯給他。然不知怎麼的,在遞杯子給他時,他手上突然一個哆嗦,不小心將竹杯里的奶水全都灑了出去。
宿老漢一邊說著可惜了,一邊進了她的家門,又說道:「還勞煩娘子再擠一杯奶給我。」
啞兒應著好,請他到院子裡坐一會兒,她回房再擠奶。
因為是隔壁鄰居,平日裡多有來往,看門狗也不會有所阻攔,看了一眼他,就又趴地上睡了過去。
等啞兒走進房間,發覺他也跟了進來時已經晚了,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她圓滾滾的胸脯上,他說:「你要是敢叫,我就殺了你和你的孩子!你孩子還這么小,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忍心看著他就這麼死了嗎?」
沒有一個母親能頂得住這種威脅吧,她很想喊,只要她喊,看門狗就會進來咬住他的腿,可不知怎麼的,她喊不出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鋒利的匕首割破了她的衣裳,割破她的肚兜……
宿老漢侮辱的話語響在耳邊,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她不知該怎麼解釋身體的背叛,她否認不了,那一夜,她在宿老漢身下嘗到了往日和丈夫不曾有過的快活。
在丈夫回來前,宿老漢走了,她收拾好了一切沒有讓丈夫發現,她以為這一晚的噩夢都會過去,然而沒想到第二天周邊就傳出了她和宿老漢的事情,只不過在他們的話語中,她成了勾引宿老漢的人。
很快,婆家人和娘家人都聽說了,他們齊齊來了她家裡,問她傳聞是不是真的?
她很想解釋,可那晚身體的反應讓她無法成為一個純粹的受害者,她只能沉默,這份沉默成了默認,父親打了她一巴掌,而後丈夫也知道了,他什麼也沒說,只讓她拿著所有東西回了娘家。
在父親的罵聲中,母親的哭聲中,她吃了角落裡毒老鼠的藥。
「我……冤……」
面前的啞兒讓燕璇又想起了胭娘子,何其相似的遭遇,都是被人設計成了一個蕩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