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紅杏出牆 （六）

  看著三表嫂喝下放了藥的茶水，燕璇心裡如釋重負，那廂楊氏無所察覺，一邊喝著茶，一邊與燕璇閒聊起來，「下月母親壽辰，璇兒妹妹準備送什麼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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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個兒寫了一幅百壽圖。」燕璇努力緩了緩心裡的慌張，儘量語氣自然地回答她的問題。

  「可知你二表嫂送的是什麼？」

  「聽褀哥兒說，他家今年送的是尊金壽星。」褀哥兒是二表嫂的大兒子，今年七歲。

  楊氏一聽，喝茶動作一頓，到嘴邊的茶沒有繼續喝，而是砰地放回了桌子上，陰陽怪氣道：「這管家的就是大手筆，也不知這一尊像，走了多少公家的帳。」

  燕璇一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找補道：「褀哥兒說的，不一定是真的，再說了，大伙兒都知道姨母下月大辦壽宴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得太出眾了，搶了大表哥風頭，反倒叫姨母不喜。」

  從昨兒姨母與二表嫂的一番話來看，壽宴並不是主要的，給大表哥相看媳婦兒才是主要的。

  「你說得有理，等大哥成了親，大嫂進了門，這帳房鑰匙，她也拿不住。」

  如此一想，楊氏氣又順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另又說道：「大哥此番定下來，咱家兄弟姐妹幾個，便只有璇兒你沒著沒落了。」

  燕璇笑笑，沒有說話，楊氏嘆了一口氣，又說：「其實不嫁人也好，在家裡永遠是小姐，嫁出去了，不定是個什麼光景，受了委屈都沒個人能說說話，要碰著個眼裡沒有你的男人，便是掏出心來討好他，他都嫌你晦氣。」

  這話說到最後，楊氏聲音啞了幾分，燕璇抬頭看她，只見她眸中隱隱有淚光閃過，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三表哥與三表嫂不是挺恩愛的嗎？

  燕璇回憶了一下以往三表哥與三表嫂的相處，印象中，每次見三表哥和三表嫂時，他們都是相敬如賓，客氣有禮……

  突然地，燕璇又想起了昨晚邱元夫婦，頓時明白了哪兒不對勁，三表哥和三表嫂相敬如賓，客氣有禮，卻不恩愛痴纏，與真正的恩愛夫妻一比，他們之間的相處，就顯得格外生疏。

  難道這就是三表嫂偷人的原因？

  燕璇輕輕垂了眼，三表哥院裡除了三表嫂外，便就只有一個葉姨娘，三表哥不喜歡三表嫂，難不成喜歡葉姨娘？

  葉姨娘曾是三表哥身邊伺候的丫鬟，大三表哥幾歲，三表哥十六那年，收了她做通房，待三表嫂進門後，她便被提做了姨娘。

  平時葉姨娘不太怎麼出來走動，燕璇與她接觸不多，並沒有看出三表哥待她有多不一般，而且因宋府家規規定，嫡子未出之前，妾室不許懷孕，三表嫂現只生了臻姐兒一個，按照規矩，葉姨娘還不能懷孕，所以，就算葉姨娘跟了三表哥這麼多年，也沒生下個一男半女。

  突然，燕璇想到什麼，抬起頭看了一眼露兒。

  露兒察覺到燕璇的視線，回頭看來，燕璇卻是已經移開了視線，露兒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遂又繼續盯起了楊氏。

  「與表嫂說著話，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茶，這會兒肚子脹了，得去茅房一趟，表嫂等我回來再說。」燕璇找藉口離開。

  「行，你慢著點。絮兒，你陪表小姐她們去。」

  燕璇平日來玩，坐過一會兒便就走了，從未在這邊如廁過，也未曾仔細觀察過這邊院子的布局，此時仔細一看，燕璇才發現，若從葉姨娘房間過去茅房，不管怎麼繞路，都不可能經過三表嫂臥房廊下，除非那晚露兒遠遠地就聽見了三表嫂他們歡好的聲音，才有可能過來查看。

  然而根據露兒自己說的，那晚雨下得很大，雨聲肯定不會小，她若是能遠遠地在雨聲當中聽見房裡歡好的聲音，那三表嫂他們未免也太猖狂了吧，這還偷什麼情，直接開誠布公好了。

  如此看來，露兒絕大可能是在撒謊，她根本不是偶然發現三表嫂偷人，而是有預謀地在監視！

  能讓她監視三表嫂的人，除了葉姨娘外不可能有別人，那麼問題來了，葉姨娘明知道三表嫂偷人，為何要瞞著？

  燕璇深吸一口氣，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是孩子。

  一旦三表嫂因醜事被休，三表哥便沒了正妻，葉姨娘要是此時爆出孕事，姨母許是會網開一面，留下這個孩子，假若是男孩，說不準還會母憑子貴，將葉姨娘扶做正室。

  如此看來，露兒想要揭穿三表嫂的姦情是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報仇，一個是幫助葉姨娘完成計劃。

  從露兒急切揭穿三表嫂的姦情來看，葉姨娘十有八九是懷上了，三表嫂應該還不知道，不然她早就用家規處置葉姨娘了，她現在只能確定葉姨娘知道她和董大同的姦情。

  露兒的死打草驚蛇，三表嫂現在和董大同暫停了往來，葉姨娘無憑無據不能證明他們兩人有所私情，計劃中斷，孩子反倒成了催命符，所以露兒才會找上她，威逼利誘哄著她去揭穿三表嫂和董大同的姦情。

  想明白這些，燕璇才知道自己從頭到尾是被露兒利用了，心裡涼颼颼的，她不知道露兒先前的話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也不知之前露兒承諾她的一切又是否是真的，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三表嫂已經喝下藥了，若進展順利的話，估摸今晚就能捉姦了，要繼續幫露兒，幫葉姨娘嗎？

  等燕璇從茅房回去，楊氏已經不在花廳，丫鬟說她有些不適，改日再陪燕璇喝茶。

  是藥效發作了嗎？

  燕璇心裡亂極了，那露兒卻是興奮極了，興高采烈地從房裡飄出來，說道：「成了，她已經讓人去聯繫董大同了。」

  看著露兒激動的臉，燕璇總算是明白了露兒昨晚說的話，露兒作為葉姨娘的貼身丫鬟，很清楚三表哥和三表嫂之間的真實情況，所以能夠篤定，三表嫂藥效發作會去找董大同，而不是三表哥，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燕璇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她能控制得了，三表嫂確實紅杏出牆了，也確實殺了露兒，葉姨娘利用此事上位無可厚非，這些都和她沒有關係，她只要保證露兒在鬼怪一事上沒有騙她即可，從鬼嬰和大夫的話來看，露兒沒有完全在騙她，便再看看吧。

  燕璇胡思亂想著離開，露兒守在這兒，隨時通知燕璇去捉姦，卻不料剛出院門，燕璇就碰到了三表哥，同行的還有大表哥，二表哥，他們手裡提著酒，看來昨兒接風宴沒喝盡興，他們兄弟三人今天打算繼續喝。

  兩廂見禮，燕璇說道：「我來與三表嫂喝茶，喝著喝著，三表嫂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先上床歇息了，我看三表嫂有些不大好，三表哥去瞧瞧吧。」

  燕璇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脫口而出讓三表哥去看看三表嫂，或許是因為對三表嫂的愧疚吧，她現在心裡太亂了。

  宋青雲擺擺手：「我又不是大夫，我看她一眼也不能讓她好起來，她有事會找大夫的。」

  燕璇輕輕抿了抿唇，突然明白為何三表嫂寧願找相好的，也不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