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有人推了一把

  衛靜姝中途出去拿了一些零嘴，回來時，就見周不厭拘謹地坐在榻上，給她裹著的被子也被方方正正疊好放在床頭。

  見到衛靜姝，她的身子傾起，面上閃過一抹惶恐，惴惴不安攪著衣袖，囁嚅著：「謝謝姐姐。」

  說話時，忍不住瞥向她手中拿著的零嘴，口中唾沫瘋長，她趕緊低下頭，可實在累，又止不住抬頭，凹陷的小臉上浮上一層羞愧，卻又顧之不及，只想儘快填飽肚子：「姐姐，你可以給我吃嗎？」

  手上拿的，是李柔特意給她做的土豆片，脆脆香香的，一咬就能在口中炸開，能聽到咯吱咯吱的響，她平時幹完活，最喜歡抱著一碗往嘴裡炫。

  她抿唇，在小姑娘祈求的目光中，將土豆片給了出去。

  鼻中只剩下連綿不斷衝進的味道，周不願的肚子「咕咕咕」叫起來，已經餓了許久的肚子仿佛找到一點歸處，卻迫不及待叫囂著讓她趕緊把這些東西都填補進去。

  她甚至連道謝都來不及就狼吞虎咽起來，小手抓著土豆片不斷往嘴裡塞，嘴裡滿滿都是，卻還是忍不住一把又一把地抓著塞進去。

  只是一會兒工夫，她的臉上已經滿是土豆片的碎屑，但吃得太急，猛地咳嗽起來，土豆片中帶的微許辣椒，猛地灌進食道，拉扯著，眼淚頃刻而出，順著臉上的弧度往下。

  她張著嘴，想要水，卻還是忍不住大把大把往嘴裡塞土豆片。

  

  「慢點吃，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衛靜姝心口一滯，好似感受到了周不願平日的種種委屈，情緒一瞬繃緊，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

  她小口喘著粗氣，又給周不願倒了一杯水，輕輕拍著她的背。

  嗓子裡的辣味被放大數倍，周不願哭聲漸大，好似在藉此機會宣洩心中的壓抑委屈。

  李柔聽到聲音急匆匆進來，周不願滿臉淚痕，委實可憐，她的心被揪了一下，趕緊過來輕聲哄著。

  她溫和地拍著周不願的背，溫聲唱著不知名的歌謠，衛靜姝便端著水餵給周不願。

  小姑娘漸漸平靜下來，小口小口喝著水，喝一口就吃一些東西。

  待她平靜下來，李柔捏起袖子為她一點一點將眼淚擦乾淨：「你最近就在這裡住下，我熬了湯，一會兒你喝一些。」

  周不願聽言，眼淚又止不住往下掉，卻不像剛才那般，而是掙開李柔的懷抱，站離李柔遠了些，吸吸鼻子，止住淚水，囁嚅道：「我——我髒！」

  說罷，低下了頭，不敢看屋中的兩人。

  李柔心中五味雜陳，揉了揉周不願的腦袋：「不髒的，今晚你跟嫂嫂睡，嫂嫂摟著你。」

  周不願更是惶恐，無助地搖著腦袋，求救地看向衛靜姝。

  她還記得自己掉入水中，是靜姝姐姐救了自己，靜姝姐姐一定可以勸住李家嫂嫂的吧。

  被寄予厚望的衛靜姝，打量著周不願，但目光平和，並不會讓人感受到難受。

  她跟李柔給周不願換了一身衛霜的衣服，衛霜只比周不願大了一歲，但是周不願穿在身上足足大了一圈，松松垮垮掛在身上，骨瘦如柴的小身板，與布滿泥垢的身子若隱若現，

  衛靜姝鄭重拍拍周不願的小腦袋：「我給你燒一鍋水，洗一洗，不就乾淨了。」

  她彎腰，跟小姑娘平視，眼前夾雜著淺淺笑意，溫暖和煦：「你說是嗎？」

  周不願愣了愣，緩緩朝著衛靜姝點點頭：「嗯，我聽靜姝姐的。」

  李柔既是寬慰又是不解，她們家姝姐兒，似乎格外招小孩子喜歡。

  視線一轉，落在桌上的碗中， 大半碗薑湯，還冒著熱氣，卻一點兒沒有減少。

  她叉腰，擰著衛靜姝的耳朵。

  衛靜姝「誒喲」一聲，連連求饒：「嫂子，你快放開我，耳朵要沒了。」

  「李嫂嫂——」周不願無措往前邁了一步，擔心看著衛靜姝，張口想說話，卻又自知沒有立場，便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手幾度抬起，又無助垂下。

  「不是囑咐你讓不願喝薑湯嗎？她剛從水裡撈出來，身上有寒氣，若是受涼了怎麼辦？」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嘛！

  衛靜姝自知這個解釋無力，也就沒說出來，只是舉手求饒，也不忘往周不願的方向看：「你忍心看姐姐被罵嗎？快把薑湯喝了，不然你李嫂嫂可要打我了。」

  李柔哭笑不得，心道，衛靜姝這話誰信。

  可周不願信了，明明很短的距離，她卻直接跑了起來，不虞撞在桌子邊上，卻顧不得疼，端起薑湯大口大口喝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喝完，便又看向李柔，面上帶著小心：「李嫂嫂，我——嗝——」

  她打了個嗝，又急著說：「我喝完了。」

  李柔怔愣一瞬，趕緊鬆開衛靜姝的耳朵。

  不知怎的，鼻頭一酸，急忙捂住，聲音啞了一瞬：「你們在這待著，我去煮飯。」

  周不願手足無措站在原地：「靜姝姐姐我是不是犯錯了？」

  「沒呢。」衛靜姝拿著周不願坐到桌邊，「你一個人進的？」

  周不願點點頭，小聲道：「我太餓了，想去山上碰碰運氣。」

  她的思緒飄遠，回憶道：「我之前進過山，這次走遠了些，在水邊的時候，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就掉進去了。」

  衛靜姝微微皺眉，繼續問道：「你可看見了是何人？」

  周不願搖搖頭：「我沒看見，只是感覺有人推了我。」

  一個在村里沒什麼存在感的小姑娘，誰會對她下死手？

  衛靜姝凝眉沉思，只是這麼一會兒，周不願忽然起身，往後退了一些，朝著衛靜姝跪下。

  衛靜姝急忙拉住周不願，阻止了她下跪的動作，略為不滿：「你這是做什麼？」

  「靜姝姐姐救了我，但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報答，只能給你說一聲謝謝，待日後我有本事了，一定會報答姐姐的。」

  「我等你，但你不用跪我。」衛靜姝小巧的眉頭緊擰。

  給她下跪，這算怎麼回事！

  她拉著周不願往外：「我們去燒洗澡水。」

  家裡水缸中剩的水不多了，衛靜姝將餘下的給一鍋燒了，等周不願洗澡時，便去泉水邊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