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沉淪一

  春天將來未來，黎明將啟未啟，杜若茗到達江城，正是一天之中最為寒冷黑暗的時間。

  一路舊事相伴，心情與回憶有關。

  下了高速，她撿了個安靜的路段把車子靠邊停了，等著天亮。

  打開手機，想給杜方平發一條簡訊，才發現手機已經虧電了。去包里翻找充電器時，手指觸到包里一枚硬硬涼涼的小東西，摸出來一看，是一把鑰匙。這是他和葉晉明結婚後一起住過的那套房子的鑰匙，四年前被她落在了南平，這次回家收拾東西時才在床頭櫃裡發現。本應該直接丟進垃圾桶的，鬼使神差，卻又放進了包里。

  銀色的金屬，握在手裡有些涼，也有些硌。

  聽美娜說，葉晉明早就不在那個老舊小區住了，想來房子應該已經易主，她竟然還留有舊房門上的鑰匙……

  「篤——篤——」

  車窗突然被敲響，杜若茗謹慎地向窗外望去，夜太黑，只模糊看見一個人影，像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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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地把車窗落下一條縫隙，有濃重的酒氣伴著夜涼撲進來。

  「妹妹，西華路怎麼走啊？」

  原來是個問路的。

  「直行右轉。」

  杜若茗剛要升起車窗，那人卻突然伸手扒住了玻璃，「妹妹，妹妹，我不認路啊，你帶帶我……操！」

  杜若茗直接用那枚鑰匙的尖端戳了那隻熊爪，趁著他往後一縮，她一腳油門就沖了出去。

  深夜遇到騷擾，倒沒有多麼害怕，只是胸口有些堵。等她停下車子，才發現已經到了上城小區門口，就是她和葉晉明結婚後住的那個小區。

  她不由一笑，慣性真是怕人，總是不知不覺中就把你引到過去。

  老社區，安保做得一般，小區大門口沒有路障也沒有保安室，她就這麼輕輕一打方向，車子就進了小區。

  行駛到7棟二單元門口，才發現車位上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天太黑，辨不清車牌。她把車子慢慢倒出來，找了一個不礙事的地兒停下，看看時間，四點三十分，距離天亮不遠了。

  這個季節，室外氣溫還是挺低的，車裡開了暖風。

  有些累，想眯一會兒。杜若茗把靠近里側的車窗落下一條巴掌寬的縫，保證車內外空氣可以流通，就抱著胳膊靠在車座上打盹。

  剛睡著，就聽見有人叫她，「茗茗，茗茗……」

  很溫柔很熟悉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就看見奶奶正慈愛地望著她。

  「茗茗，怎麼在這裡睡？要著涼的！」

  身上一軟，像是有毯子之類的東西蓋在了身上，柔軟而溫暖……

  「奶奶……」

  杜若茗猛地一驚，突然睜眼，「啊」地一聲叫，就把懷裡一團溫軟的東西拋了出去。

  「喵——」

  一聲細軟無辜的叫，一道黃白的影子突然就從車窗那條縫裡鑽了出去，一跳落在車側的矮牆上，再一跳，就向7棟院裡跑去。

  杜若茗驚魂未定，借著小區裡的路燈卻也大概看清了，小傢伙黃棕色的身體，卻生著潔白的四足。

  「是小蘑菇！」

  杜若茗一驚，又一喜，是她以前養的那隻被她叫做小蘑菇的貓。

  小蘑菇應該是聞到了她的氣味，所以才攀著車窗進來偎進她的懷裡，沒想到卻被她無意間嚇到了。

  她下車追了過去，小蘑菇的一團淺色身影在二單元門口一閃就不見了。追到樓道門口，單元門沒鎖，推門而入，一直追到四樓401的門口才停住了腳步。

  樓道里的聲控燈，光線昏黃，照著401的防盜門。

  房子沒有易主嗎？怎麼一切都好像還是以前的樣子？門上方貼著的那一對娃娃已經好多年了，怎麼還沒有撕掉？記得那是她和葉晉明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葉晉蕙特意給他們貼上的。寓意「早生貴子，兒女雙全」。

  沒找到小蘑菇，卻又看著這麼一扇關閉著所有記憶的門，杜若茗寞寞地轉身要走，手插進衣兜，指尖就觸到了那個硬硬的涼涼的東西，是那把鑰匙，曾經開啟她每一天幸福的鑰匙。

  她腳步一頓，轉身跑回門前，拿出那把鑰匙一插，一擰，門開了……

  她突然就愣在了那裡。沒想到會是這樣，如果知道這把鑰匙還能開這把鎖，她絕對不會去試。

  就在她想要拔出鑰匙，悄悄離開時，房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拉開，葉晉明睡眼惺忪地出現在門後……

  她的心「嘭」了一下，然後就吊在了那裡，不上不下，卡頓了。

  在那幾秒鐘里，兩個人都是安靜的，是因為誰都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看見此人。

  「對，對不起，是小蘑菇……」

  她轉身要跑，身子一凌，不待她喊出一個字，房門「嘭」的一聲響，她已經被他抱進了房間。

  「茗茗……」

  他抱她進來，雙臂抵在牆上，把她困在他和牆壁之間。她嚇得背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卻近距離地聽到他心跳激烈，看見他表情痛苦。

  葉晉明額頭靠在牆壁上，閉著眼睛低聲叫她的名字，「茗茗，這一定又是夢，我一睜眼，你就又會不見，是不是……」

  她走後的這四年，葉晉明知道，最痛苦的不是兩個人無休止的爭吵，而是午夜夢回發現她真的不在，摸著身邊空的床鋪抽菸到天亮。

  杜若茗心想這次玩大了，別說葉晉明，連她自己都覺的這真特麼像個荒唐的夢，哪有大半夜拿著鑰匙捅人家鎖眼兒玩的？

  她背靠著牆壁，彎下膝蓋，悄悄地往下溜，他高她矮，在他意識不清時逃脫他的壁咚其實很容易。

  溜下來，頭一歪，她就從他的臂彎里出來，兩步跑到門邊，手剛握住門把手，腰一緊，再次被他抱住。

  「茗茗，別走……」

  他身上還有酒氣，她想起上半夜兩個人通電話時，他是喝了酒的。半醒半醉之間的男人，危險性絕對不低於非洲草原上的大型肉食動物。

  她拼力掰他的手，「葉晉明，鬆手！鬆手！你接著睡，我去找小蘑菇……」

  他抱起她就往臥室走，她急得大叫，「救……」

  他一低頭，唇舌霸道入侵，她的「命」就被他吞進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