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孤的兵書呢
2024-04-29 19:54:14
作者: 月落
從雍國九嵕山祭祀返回各國的使節,帶回來兩個消息。
一是雍國已沒了王后,齊國送去雍國成婚的原來是宗室之女姜氏。趙政惱羞成怒把姜氏趕走,準備再娶。
二是這姜氏便是孫武之後,當年傳言她的父親姜安卿懷揣兵家密卷,在出使魏國時死在洛陽城。卻原來並沒有死,且不准姜氏嫁入雍國。
這兩個消息,雖然都是圍繞姜禾,但各國認為第一個消息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而第二個消息,卻令各國朝廷魂驚魄惕震動萬分。
兵家密卷在魏國!
兵家密卷在洛陽!
與魏國接壤的國家有五個。
韓國羸弱,眼下只盯著雍國修渠的事。
他們對兵家密卷雖然艷羨,卻不敢覬覦。
韓國國君韓安已經得到消息,雍國調集十萬人修築水渠,北地只留下兩萬衛尉軍和五萬中尉軍。
而為了供給這十萬人所用的墾地鐵器和引水工具,原本鑄造兵器的工師,不得不轉而夜以繼日製作修渠鐵器。
這十萬人還要穿衣吃飯,然雍國京都附近存糧不多。為了讓民壯吃飽飯,只能打開軍庫放糧。糧草沒了,如何打仗?
如魏忌所言,一道渠,便可疲雍。
而魏國北邊的趙國,則虎視眈眈恨不得立刻南下。
趙國國君立刻派遣使團,要讓使團先去洛陽見姜安卿一面探探口風。看看他這些年在魏國做了什麼,為何背叛了自己的母國齊國。
趙國國君揮動闊袖道:「就算得不到,也得把水攪渾,讓雍國和齊國也休想得到!」
至於魏國南邊的楚國,卻充滿了志在必得的底氣。
楚國國君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跪坐的兒子羋負芻。
公子負芻正在吃茶,見父王看向自己,他慢條斯理放下茶水,恭敬一笑。
楚國國君器重的這個兒子二十有餘,身材高大威猛,圓眼高鼻,氣宇不凡,站在一群以瘦為美的楚人中頗有些特別。
他說話語速不快、用詞粗糙,卻自信有力。
「父王不必擔心,這些年兒臣花大價錢收買魏國官吏,多少也打聽出一點消息,姜安卿在魏國並未被善待。魏國國君頭腦昏聵做事也不行,姜安卿一個字兒都沒有吐口,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如今人家女兒回去,不得氣死才怪。」
楚國國君斜睨負芻一眼,又看向大將軍項燕。
作為楚國最為善戰的名將,項燕是國君器重的左右手。
凡牽扯戰事,國君必會詢問他的意見。
項燕濃眉大眼,氣勢方正,見國君垂問,拱手道:「稟陛下,微臣出身兵將世家,粗淺懂得兵法之重。若能有幸得瞻兵家精髓一二,死而無憾!」
「項將軍放心!」公子負芻哈哈大笑起身揚手,拍了拍自己腰間大刀,氣定神閒道,「本公子正好想會會魏國那一幫老朽,想認識認識姜安卿養的那個女兒。這便去為你把兵家密卷要過來。」
「負芻莽撞了!」楚國國君蹙眉阻止道。
公子負芻卻笑道:「父王,依兒臣見,或許那兵法不在姜安卿手中,而在他女兒手中。」
他做事粗中有細雷霆萬鈞,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像點著兩盞洞悉世事的燈火。
如今公子負芻篤定兵家密卷在姜禾手中,一刻也不想等,就要北上。
可突然踏入殿門稟告的內侍帶來了令人更為震驚的消息。
「稟告陛下,」內侍抱著兩卷竹簡,跪地道,「齊國安國公主姜禾,有密信到。」
雖為女子,姜禾的字卻似鐵畫銀鉤,筆力千鈞。
長長的竹簡展開,楚國國君凝眉細看,只看了幾個字,便抬手召喚道:「項卿快來!」
項燕聽令起身快步過去,國君拉著他的手臂,幾乎要把他的頭按在竹簡上。
「你快看!這個是不是就是兵家密卷?」
項燕立刻跪坐下來,他粗粗看過幾列字,頓時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抬頭道:「果然是,她怎麼肯送來!」
楚國國君頓時大喜,他笑著撫掌,忍不住奚落站在殿門處的公子負芻。
「看看!這倒不需要你去討要,人家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
「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兒?」公子負芻臉膛微紅大步流星過來,直接去看第二卷竹簡的最後幾列字。
項燕也正看到那裡。
在大殿中來不及細嚼慢咽,項燕看得一目十行卻激動萬分。他的目光同公子負芻的目光撞在一起,在看完密卷的最後一行後面面相覷。
「楚國兵強馬壯號稱帶甲百萬,又地廣人眾絕非一日可取。但所謂兵貴神速,若雍國從平輿南下,輕騎兵直搗國都壽春,又需幾日?」
兵家密卷到此為止。全文洋洋灑灑數千字,寫到行兵時瞞天過海,用兵時借刀殺人;寫到如何就勢取利暗渡陳倉,又如何打草驚蛇查而後動;寫到楚國最大的敵人雍國如今騎兵多少,戰績有多顯著;寫到雍國若南下入侵楚國,會如何作戰。
可偏偏在關鍵處戛然而止,斷掉了!
「這是怎麼回事?」
項燕情急之下忘記大殿上不准喧譁的禮儀,他心急火燎地把竹簡翻過去,可背面什麼都沒有。
而公子負芻卻瞭然地笑了。
「就知道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兒!」他轉頭看向北邊方向。
雖未曾與那個女人謀面,對她的興趣卻驟然大增。若楚國有此女,必當揮師北上,打六國措手不及,成就天下一統大業!
「你說!」他看向送密卷前來的內侍,「安國公主要我大楚用什麼,來換那後半部分密卷?」
前後相隔不過三五日,使團尚未出發的趙國,也在初睹密卷的欣喜若狂後惱羞成怒。
密卷中寫到如何借屍還魂,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寫到如何調虎離山,以天困以人誘;寫到如何遠交近攻,利從近取,害以遠隔;當寫到如何北擄燕國南伐魏國時,卻如同生生切斷一般,沒有一個字了。
燕國接到的密卷最後,姜禾更不惜出賣母國齊國,講了一半齊國水師最怕什麼;至於韓國,姜禾也沒有怠慢,細細寫了兩卷淺顯的道理,最後問:「地處雍國突破東面的函谷關,國君竟能安睡?豈不知韓渠想要修好,用不了多久嗎?」
正興致勃勃觀賞歌舞,活一天是一天的韓國國君韓安,當場便急了。
送到母國齊國的密卷中,姜禾的語氣還算恭敬。
沒有明顯的斷點,只在最後寫到魏國為奪走密卷,囚禁父親姜安卿,虐待至失去神智時,悲慟道:「臣女見生父如此,恨不得同死,縱心中謀略萬千,也難落筆。」
「不能死不能死!」
剛剛回到齊國,屁股還沒有坐熱的姜賁慌裡慌張收好了姜禾寫來的密卷,滿頭大汗地跪坐在齊國國君面前。
「可不能讓姐姐死了。」他哀哭道。
聲稱想要死掉的姜禾,這一天晚上吃了一籠小包子,並米酒蛋花湯兩碗。
自從見過父親,每一日她都會去給父親送一餐飯。今日父親吃完後沒有責罵,臉上也終於有了些血色,姜禾心情很好。
而平日裡處之泰然的宗郡,卻似有些忙亂。
終於,在宗郡又一次經過前廳的門卻沒有進來時,姜禾叫住了他。
「出什麼事了?」
她站在門邊,夕陽下紅色的衣裙像晚霞染過的雲朵。
「有人來買糧。」宗郡小心進屋,垂頭道。
「一百車一手地買?」姜禾含笑道,「好事兒啊!先別管對方是誰,為示誠意,要賣出去。」
因為城外賣糧城內收糧,只要從城外買下,囤積在不論哪裡,把地址告訴宗郡,就能賺取高額差價,故而這幾日負責購買軍糧的官差已經下場買過一回,而姜禾趁機把賣糧定為一百車一手,收糧則三百車才收一次。那些官差買了五十車回去,驗看糧草成色,只是試探,並沒有賣出。
姜禾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魏國國君貪婪,大臣也好不到哪裡去。買糧的官差最終會利慾薰心忍不住的,宗郡等著就好。
而經此一事,姜禾也想幫魏忌把朝野里一波貪贓枉法之徒揪出來正刑,還魏國一個朝野清明。
畢竟她很可能會留在這裡,還是希望以後做事的阻力能小一點。
聽到姜禾這麼說,宗郡撓了撓頭,萬分不情願又必須招認道:「稟殿下,買糧的,是蘇渝。」
蘇渝,趙政的心腹,衛尉軍統帥蘇渝。
如今趙政不在京都,蘇渝會時刻跟隨守護。
蘇渝在這裡,趙政又在何處?
一國之君竟然離開國境,偷摸竄入敵國買糧?若果真如此,他這個國君也不必做了!
姜禾有些惱怒地看向院外,角門旁邊,宗郡已經備好馬車。
馬車出城,宗郡親自駕車,走得平緩又快速。
城外十里,馬車在一處茶棚前停下。宗郡招呼賣茶的婦人送上一碗茶喝盡,再往前去時,便聽到身後車廂里兩人的爭吵聲。
「你怎麼敢來?」
「孤的兵書呢?」
「你不想活了?」
「你敢喚人來捉孤嗎?」
「趙政,我已經告訴魏忌,你來了。」
宗郡打了個寒顫,忽然有些懷念單純驗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