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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迎面出擊

2024-04-29 19:53:41 作者: 月落

  韋南絮知道了。

  姜禾在心裡道。

  或許是趙蛟同她談起過,也或許是韋南絮看出了什麼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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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韋南絮猜到了,並且在今日這樣重要的場合,像曾經要求對弈時那樣,給了她出其不意的一擊。

  若姜賁當場拆穿姜禾的身份,且不管真相如何,恐怕太后第一個便會栽贓她貪圖富貴殺死公主嫁入王宮。

  這樣便撇清了雍國的責任。

  趙政會為她作證嗎?

  恐怕不會。若齊雍兩國撕破了臉,他便可順水推舟拒絕放歸質子。

  總之今日稍有不慎,便不僅是她難逃罪責,更有可能殃及池魚,讓齊國這個唯一年滿十四歲的皇子,失去離開雍國的機會。

  這件事一如韋南絮的棋風,攻守兼備左右皆宜。

  首先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是雍國太后姬蠻。

  一別數日,太后雖然如同往日般按品大妝、華服曳地,但神情里的憔悴還是很明顯。

  殿內眾人起身施禮,太后單手虛按,開口道:「哀家也來湊湊熱鬧。」

  聲音沙啞得似乎換了一個人。

  聽說趙蛟死後太后哭了很久,並且命人把趙蛟的棺槨安葬在距離王族陵墓不遠處。

  這樣百年之後,母子間也可遙遙相望。

  幼子死去,長子又收回了玉璽,姜禾以為太后會消沉一陣子。可今日見她,除了有些虛弱,眼角眉梢中已漸漸恢復凌厲之色。

  看來飽經風霜的她已經撐起精神,要端坐達政宮,繼續指點前朝後宮了。

  太后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在姜禾身上。

  「今日恰巧姜公子來達政宮小坐,哀家聽說王后自從來到大雍,還未見過弟弟一面,便把他帶了來,你們姐弟也好敘敘話。」

  語氣里藏著試探和旁敲側擊。

  姜禾垂首稱謝,姜賁已走進大殿。

  姜賁的個子不算太高。

  他濃眉圓眼,面色白淨,肩厚腰圓,身穿墨色交領深衣,腰間束革帶,墜著雍國王族喜歡的墨玉、銅環等物。足蹬六合羊皮靴,走進殿內挺直脊背,對著眾人施禮。

  因殿內有女子,禮畢並未抬眼尋找,而是微微垂目,等著姜禾先開口。

  姜禾忽然明白太后為何會願意帶他過來了。

  若不是他胖了些矮了些,只看他渾身的打扮和神情含笑的風流氣息,倒跟長安君頗像。

  姜禾看向趙政,而趙政對她搖了搖頭。

  「你現在就可以噎住了。」

  他低聲道。

  噎住了,所以立刻呼喚御醫,然後殿內亂糟糟一片,姜禾會立刻被人用屏風遮擋施救,這一場風波便暫時避過去了。

  只是然後呢?

  姜禾的為人和她的棋風一樣,迂迴躲避不是她的風格。

  天圓地方、幽冥黃泉,她喜歡迎面而去,把陰詭小人一網打盡。

  姜禾繞過憑几,抬步向姜賁走去。

  雍國王后腳步沉穩如常,姿容美而不俗。一道鑲嵌東珠的錦帶自發頂落下,和裙裾一起垂地輕移。

  若輕雲蔽月,如流風回雪。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太后已經移步主位跪坐,而殿內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姜禾吸引。

  趙政若有所思,韋相國神情複雜,韓國國君咽了口口水,而韋南絮則幸災樂禍。

  聽到腳步聲,姜賁抬起頭來。

  他口中親切道:「三年未見,長姐安好……」

  目光從玄色繡鳳紋鑲青金綴白玉的裙裾往上,移到被交領包裹的白皙脖頸,最後是那張明艷的臉。

  姜賁接下來的話卡在喉嚨里。

  眼前的這個女子是誰?

  雖然離開齊國時他才十一歲,可他卻斷不會認錯姐姐。

  飛揚跋扈盛氣凌人的姐姐姜玉衡,去哪裡了?

  姜賁抬起手想要指向姜禾問個清楚,可姜禾卻率先開口道:「跪下。」

  語氣冷漠不容商量。

  你誰呀?

  姜賁被這一招打得有些懵。

  他錯愕地抬起手,指著姜禾道:「憑什……」

  「你說憑什麼?」姜禾已經走到姜賁面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巨大的響聲令殿內人人變色,就連太后都看了過來。

  七國王族都喜歡甩人耳光,這個習慣姜禾學得不錯。

  「姜賁!」姜禾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厲聲指責道,「離齊三年你在雍國為質,父王母后盼你念你。盼你在大雍平安健康,念你不改心志,不忘故土!可才僅僅三年,你脫去了母國的窄袖高冠,身穿雍國闊袖深衣;你丟掉了母國的紫色織文,身穿雍國墨色棉布;你摘錦帶束革帶,腰中竟還掛著雍國的墨玉銅環!離開齊地時父王親手為你掛上的刀幣哪裡去了?你的初心哪裡去了?本宮萬萬沒有想到,我齊國養大的孩子,我齊國的可做儲君的公子,竟然在雍國改服易志,要做雍國的臣子了!」

  她說到此處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咽道:「姜賁,虧我還求得雍國國君同意,放你同使團一起歸齊。如今看你這樣子,不必回了!」

  姜禾單手掩面,竟似情不自禁要哭了。

  而她面前的姜賁從怒不可遏到瞠目結舌再到羞慚愧疚,面上神情不知換了幾次,終於在聽姜禾說到已求得雍國同意,放他回齊國時,露出驚訝和激動的神情。

  「跪下!」姜禾又一次道。

  她的身份雖然已經是雍國王后,但是作為長姐,替父王母后教訓還未成年的弟弟,也在情理之中。

  姜賁有一瞬間的猶豫,他的目光小心地看向趙政。

  能否放他回去,王后一人說了是不算的。

  遠遠地,趙政對他點了點頭。

  姜賁再不遲疑,滿臉通紅地跪下道:「姐姐,貞吉知錯了。」

  不管你是誰,父王母后安排的也好,冒名頂替的也好,只要能讓本公子回去,你就是親姐。

  一時間,雍國王族眾人雖然有些不喜姜禾在他們面前如此跋扈,卻還是忍不住勸說道:「王后太過嚴苛啦,小孩子的興致嘛,今日穿這個,明日穿那個,哪能跟心志聯繫在一起呢?」

  說完還看一眼身為韓國國君卻穿著雍國服飾的韓安。

  並且想了想,當年趙政在六國為質子,都是穿著本國的服飾。聽說有一次雍國沒有及時送去過冬的棉衣,趙政寧願寒冬臘月身穿薄衣,也不肯披燕國的狐裘。

  出國為質,可以學四方語言,但若連衣冠都更改了,那的確會令母國震怒的。齊國公子太小,教導他的人又不盡心,這沒有特別注意吧。

  如此看來,即便這孩子回國登基,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啊。

  座中除了太后和韋彰德有些不滿趙政放歸姜賁的決定,而失算的韋南絮變了臉色,沒有人會懷疑姜禾的身份。

  姜賁被允許起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姜禾入席,就跪坐在姜禾旁邊的矮几後。

  殿內的氣氛緩和,漸漸熱鬧起來。

  歌舞起,姜賁揉著滾燙疼痛的臉頰,轉頭對姜禾道:「姐姐的手也太重了,平日拿什麼練的啊?」

  聽到這一句的趙政笑了。

  他緩緩向後傾斜身子,越過認真夾菜的姜禾,對姜賁道:「你姐姐平日是拿菜刀練的。」

  一句話說得姜賁縮回脖子。

  姜禾把一塊烤肉抹上醬料用葵菜包住,放進趙政面前的食盤,淡淡道:「陛下不疼了嗎?」

  「疼,」趙政蹙眉看向正同韓國國君交談的韋彰德,和攥緊手帕蹙眉難熬的韋南絮,笑道,「不過既然有人想看戲,孤不介意戲長一點。」

  趙政的手輕輕抬起示意內侍總管李溫舟,過不多久,外面有人傳報。

  蘇渝走了進來。

  編鐘的聲音停下,舞伶退出大殿,蘇渝跪地道:「稟陛下,微臣已搜檢長安君府邸完畢。搜出之物已盡數記錄移交,不過有兩樣東西,微臣察覺有異,特來請示。」

  趙政看著他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蘇渝打開雙手托抱的布兜,從裡面掏出兩樣東西。

  一個繡工別致的荷包。

  還有一根做工複雜的箭矢。

  姜禾把烤肉蘸進小料中吸足了味道,再放入姜賁的食盤。

  「貞吉,多吃些這個,補腦。」

  姜賁愉快地接過去,低頭道:「貞吉多謝姐姐。」

  姜禾抬頭隔著蘇渝呈遞的東西,對著韋南絮遙遙一笑。

  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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