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刁鬥風生來俠女
2024-04-25 18:47:46
作者: 梁羽生
胡笳聲動聚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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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山頭,走了一段羊腸小徑,沿途雖然經過十來個「哨崗」,但那些站崗的衛士,焉能是柳元宗父女的對手,幸而柳元宗不想傷人,只是把他們點了穴道,要不然他們連性命都難保全。
山路越來越是險窄,穿過了一個山坳之後,前面已無哨崗。但見山坡上滿是荊棘,瘦石嶙峋,寸草不生。柳元宗邁開大步,就從荊棘上跨過。明珠的輕身功夫較弱,要飛越這一大片荊棘,稍有困難。蓬萊魔女不想耽擱時間,雙臂貼著明珠,輕輕將她一帶,衣袂迎風,嗖、嗖、嗖,一口氣飛掠過一片荊棘,轉瞬間已到山下。
柳元宗父女鬆了口氣,抬頭一望,這才知道了武林天驕指點他們向這個方向逃跑的原因。原來因為此山的西北面地形險峻,而又寸草不生,不但這一面山上的哨崗較少,山下也沒有兵營。金國的騎兵多,安營立寨之處,必須是多有水草之地。而且這一面的地形,也不宜大軍駐紮。
原來圍山的三千鐵騎已經撤走,再也無人阻攔。柳元宗當先開路,向著田野疾跑。但也還未能立即跑出長江北岸金國大軍的防區。
只見東南面煙塵滾滾,健馬嘶風,一大隊金國的騎兵,正在向前追逐。前頭是兩騎駿馬,跑得非常之快。大隊的金國騎兵,採取扇形的包抄之勢,但最近的前鋒,和那兩騎馬的距離也還在十丈開外。
蓬萊魔女道:「咦,馬上的似是兩個女子!」定睛看去,隱約可以認得是赫連清雲和赫連清霞兩姐妹,轉瞬之間,她們那兩騎快馬已過了視野之外,遠遠看去,平原上只見兩個黑點。後面那一大隊騎兵仍然緊追不捨。
蓬萊魔女恍然大悟,原來敵人所說的那兩個「女賊」就是赫連姐妹,是她們替代自己,引開了金國的追兵。這一巧妙的安排,當然是武林天驕所出的主意了。
蓬萊魔女又是感激,又是擔心,心道:「赫連姐妹的坐騎雖快,但卻怎能擺脫金國的大隊追兵?」
心念未已,忽又聽得號角齊鳴,隱隱聽得東面金兵喧譁之聲,柳元宗凝神一聽,說道:「那些金虜說是發現有敵人來襲!」不久,南面、西面也響起了號角聲、金鼓聲,那兩面的金兵,也在喧譁叫嚷,說是發現敵人,「戰場」上登時混亂,追趕赫連姐妹的那隊騎兵不知來了多少敵人,不敢離開大營太遠,連忙回頭。
蓬萊魔女笑道:「好了,赫連姐妹和咱們都可以脫險了!」
柳元宗父女放下了心上的石頭,由明珠在前帶路,一口氣跑出了十里路程,回頭一望,並無追兵,這時他們已遠離了金國大軍的營地,才算是真正脫險了。
蓬萊魔女放慢腳步,讓明珠喘過口氣。走了一會,蓬萊魔女張目四顧,忽然「噫」了一聲,說道:「奇怪!」
柳元宗道:「何事奇怪?」蓬萊魔女道:「偷襲金軍的是哪路人馬?怎的來無蹤去無跡的,此事不是太奇怪了嗎?」
要知南岸的宋軍隔著一條長江,若是宋國發動攻擊,一定是在水上交鋒,絕不能突如其來。所以唯一的可能,只有是小股的義軍,來偷襲金國大營。但若然如此,必定是達成了破壞的任務之後,便要立即撤退的,可是他們一路行來,卻沒有碰見一個義軍,四面張望,甚至連一匹馬的影子都看不到。
柳元宗想想也覺奇怪,笑道:「既是猜想不透,那就只有到了義軍的營盤,再問個明白了。」
說話之間,忽聽得馬鈴聲響,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小隊金國騎兵。柳元宗一看不足十騎,隨手便抓起一把石子,正要發石傷人,蓬萊魔女急忙叫道:「爹爹住手,來的是朋友!」
柳元宗愕然住手,轉眼之間,那小隊騎兵,已經到了他們面前,為首的那個軍官,不是別人,正是耶律元宜。
耶律元宜跳下馬背,說道:「恭喜,恭喜,柳女俠,你脫險了!」聽他說話,早已知道了蓬萊魔女被困之事。
耶律元宜是遼國志士,遼亡於金之後,他偽降金國,圖謀恢復大遼。他是赫連清霞的情人,與武林天驕也是至交好友。這些事情,蓬萊魔女都是早已知道了的。但見他還有七八騎金國武士隨行,卻也還不禁有點驚疑不定。
耶律元宜笑道:「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並非金人,有話但說無妨。」
蓬萊魔女道:「我們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怎的打這裡來?」
耶律元宜道:「武林天驕昨晚就是住在我的帳中。昨晚你們偷渡,給人發覺,我也曾假意幫忙哈爾蓋搜索。武林天驕定下計策,讓清雲、清霞兩姐妹冒充你們主婢的身份,引開金國追兵,我怕她們有什麼危險,假作追捕,護送了她們一程,這才繞道回來。蓬萊魔女恍然大悟,說道:「剛才金軍在四面發現『敵人』,敢情也是你們弄的玄虛?」
耶律元宜笑道:「正是。我叫手下偷偷的在四個營帳里點起火來,然後又叫他們在四處奔跑亂嚷,假報軍情,引起混亂,要不然赫連姐妹還真不容易逃脫呢!」
蓬萊魔女道:「幸虧有你暗中相助,要不然我們也難逃脫呢。只是,你也忒大膽了!」
耶律元宜笑道:「人多眾亂,哪能查究出為首搗亂之人?而且我也早有準備了,我立即離開營地,隨著哈爾蓋追蹤『女賊』,就是為了避免嫌疑。」
蓬萊魔女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冒這麼大的危險,救了我們父女,我們實是感激不盡。唉,只可惜……」
耶律元宜聽了幾句,已知她要說的是誰,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不錯,我正要問你,武林天驕是怎麼了?」
蓬萊魔女黯然說道:「他已被完顏亮所擒,如今生死未卜。」
耶律元宜想了片刻,說道:「只要不是當場格殺,倒還有一線生機。」
蓬萊魔女道:「何以見得?」耶律元宜道:「完顏亮自大成狂,妒忌之心極重。武林天驕在金國素著聲望,武士們對他尤為佩服。完顏亮是容不得別人在任何一方面高過他的,所以,即使武林天驕不反對他,他也是早就把武林天驕當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了!」
蓬萊魔女道:「這麼說來,武林天驕還焉有生還之望?」
耶律元宜道:「正是因為完顏亮妒忌心重,他非得把武林天驕壓下去不可。他以為他這次必定可以併吞南宋無疑,我料他由於此念,多半會把武林天驕留下不殺,待他『成功』之後,再當眾折辱武林天驕,好顯出自己見識高明,才華卓絕,無人能及。嘿,嘿,只要武林天驕還未喪命,我就有機會可以救他了!」耶律元宜「追隨」了完顏亮多年,倒也算得是摸透了完顏亮的脾氣。
蓬萊魔女半信半疑,但心中總是多了一層希望,於是說道:「如此只有全仗將軍為他盡力了。」
耶律元宜哈哈一笑,說道:「我與他也是情如兄弟,不須女俠多囑咐了。」蓬萊魔女給他一笑,不覺杏臉泛紅。
耶律元宜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肅容問道:「柳女俠從江南來,想必是見過虞將軍的了?義軍派遣使者渡江與虞將軍聯絡之事,柳女俠知道了麼?」
蓬萊魔女笑道:「我正是從虞將軍那兒來。這位明珠妹子,就是前兩天渡江的義軍使者,如今又隨我回來了。耶律將軍,你怎麼也知道這事?」
耶律元宜喜道:「這就好了。我昨天才見過玳瑁姑娘,正有一件疑難之事。」
原來耶律元宜蓄意與義軍聯絡,來個裡應外合,與虞允文配合,擊敗金軍。赫連清雲與玳瑁有過一段淵源,就秘密地給他引見。
耶律元宜以金國高級軍官的身份,行動比較自由,他遂假借巡視外圍陣地的名義,由赫連清雲帶引,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會見了玳瑁,可是因為明珠還沒回來,雙方如何具體配合,玳瑁還不能給他以確切的答覆。
耶律元宜談過他與玳瑁相會的事情之後,對蓬萊魔女說道:「完顏亮渡江在即,目下最緊要的事,是約好一個日期,三方面同時發動,一方面是宋國水師渡河攻擊;一方面是義軍攻他後方,我再從中裡應外合,三方夾擊之下,完顏亮必敗無疑。但時間必須配合得準確,否則就要功虧一簣了。你們從那邊來,不知可與虞將軍約好了麼?」
蓬萊魔女道:「日期是約好了,但情況臨時有變,我也正有一件疑難之事,要與耶律將軍商量。」
耶律元宜道:「有天大難事,我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蓬萊魔女道:「完顏亮已決定八月十三晚上三更提前渡江,虞將軍所定的時間卻是八月十四日間。當務之急,就是必須設法通知虞將軍,咱們也將時間提早。」
耶律元宜道:「好,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辦好啦。我今晚就派人渡江向虞將軍送信。」
蓬萊魔女正愁期限短促,往返需時,得耶律代辦此事,大喜過望。當下說道:「這就最好不過了!咱們便約定在後晚二更時分,同時發動吧。」
耶律元宜道:「好,後晚我以三支響箭作為訊號,你們向我這邊攻來,咱們來個裡應外合。擒賊擒王,出奇兵先打完顏亮的御營。同時,我也想法救出武林天驕。」
蓬萊魔女與他商量定妥,正要告辭,耶律元宜驀地想起一事,說道:「你們是急著回到義軍之中吧?玳瑁姑娘的地址已經改了。」
明珠詫道:「改了,改在什麼地方?」
耶律元宜道:「改在天柱山下一個山村。」當下說了地址。
明珠頗有點感到疑惑,原來她們這部義軍駐紮之處地形甚好,距離金軍的駐地也近一些。如今改了地方,雖然更為隱蔽,但距離卻是稍遠,利於防守,不利出擊。但她知道耶律元宜決不會虛報消息,當下就謝過了他,按址去找尋玳瑁,心中的疑惑,也只有等到見了玳瑁之後,再問個明白了。
蓬萊魔女道:「耶律將軍,你肩負重擔,回去須得多多小心。」一行三人遂與耶律元宜分手。
路上明珠說起她心中的疑慮,蓬萊魔女也覺得臨時更改總部的地址,其中必有緣故,於是三人加快腳步,趕往那個山村。
柳元宗等一行三人,展開了「八步趕蟬」的超卓輕功,疾如奔馬,不到兩個時辰,跑了一百多里,中午時分,便趕到了那個山村。村頭有把風的囉兵,認得蓬萊魔女,又驚又喜,慌忙上來迎接,說道:「寨主,你回來了,這可好啦!」
蓬萊魔女問道:「有什麼事情發生麼?」那囉兵道:「沒有。但各家寨主,各路頭領,正在咱這兒集會。寨主,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小的給你備馬。」
蓬萊魔女道:「不必,你也用不著聲張,驚動眾人。」那小兵本來要發響箭報訊的,聽得蓬萊魔女如此言語,便即停止。當下給蓬萊魔女指明了路向。明珠吁了口氣,說道:「還好,沒發生什麼意外。但只怕玳瑁姐姐,服不了眾家寨主。」蓬萊魔女道:「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知道,且看看他們鬧些什麼?」
蓬萊魔女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趕到。剛剛轉過山坳,忽見有兩人迎面而來。這兩個人相貌都很特別,一個是鐵塔般的黑漢子,只有一條臂膊;一個是熊腰虎背,魁梧奇偉的紅面漢子,手上拿著兩隻鐵輪。兩人都是跑得氣呼呼的。蓬萊魔女雖然忙著趕路,但一見了這兩個人,卻不由得不停下了腳步。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各領一路的義軍首領,和蓬萊魔女也都是早就相識了的。獨臂漢子是「關東鐵漢」鐵大鼎,紅面漢子是「風火輪」宋金剛。這兩個人又都是公孫奇的仇家,當年曾由宋金剛倡首,招集了許多江湖好漢前往桑家堡尋仇,正巧碰上蓬萊魔女,後來就是蓬萊魔女給公孫奇解了圍的。那一戰,宋金剛受了重傷,鐵大鼎則中了桑青虹的毒功,自己用匕首切斷了一條臂膀,才保全了性命。
這一次,他們又巧遇上蓬萊魔女了。蓬萊魔女連忙問道:「怎麼你們兩位不是來此聚會的麼?是不是已經散了?卻怎的只見你們兩位出來?」
宋金剛氣呼呼地說道:「盟主,你若是顧全綠林道義,就讓我們過去!你若是只知袒護師兄,就把我們擒下!」宋金剛在北方綠林中的地位極高,僅僅次於蓬萊魔女,但也還是蓬萊魔女屬下,按理應該以盟主之禮見過蓬萊魔女的,如今他連應有的禮貌也顧不到,可以想見,他是忙著逃命。
蓬萊魔女大吃一驚,說道:「什麼,公孫奇那奸賊是在這裡麼?你們放心,有我在此,他決不敢動你們毫髮!」
宋、鐵二人聽得蓬萊魔女把公孫奇稱作「奸賊」,頗為驚詫,但卻也稍微安定了下來。
宋金剛道:「公孫奇早已來了!」蓬萊魔女道:「他來幹什麼?」宋金剛冷冷說道:「他來幹什麼,盟主你還能不知道?」
蓬萊魔女柳眉一豎,道:「我怎麼會知道了?」宋金剛也覺驚詫,說道:「公孫奇不是你請他來的麼?他帶了桑家堡舊部,也是號稱一路義軍,說是要與咱們共同抗金。」
蓬萊魔女跌足道:「這是假的!」
宋金剛見她完全表明了態度,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頭,說道:「老實說,我們也信不過他,但義軍抗金,是來者不拒,我們又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與金虜勾結,何況他又是你柳盟主的師兄,誰敢拒他參加?」
蓬萊魔女無暇多說,連忙問道:「他在哪兒?」
宋金剛道:「他現在正在聚義廳中與群雄集會。我們與他有仇,不敢與他同席,也不願與他為伍!」
蓬萊魔女道:「好,他來得正好,我這就去擒他,你們不必走了,在這裡靜候消息吧。」
蓬萊魔女匆匆便走,連明珠也拋在後頭。柳元宗則緊緊跟在女兒後面。玳瑁的臨時「總舵」設在一家地主人家,這家人家在戰火未起之前,早已全家逃了。這人家占著村中最大的青磚房屋,蓬萊魔女已聽得那囉兵說過,一看就知道了。
蓬萊魔女到了門前,守門的是她舊日的侍女,一見了面,也是又驚又喜,說道:「小姐,你來得正好!」
蓬萊魔女悄聲說道:「裡面情形如何?」那侍女道:「剛才有位姐姐來說,說是裡面爭吵。還沒出事。」
蓬萊魔女道:「好,你不必聲張,我進去看。聚義廳在哪邊?」
蓬萊魔女問個明白之後,兩父女立即飛身上屋,從屋頂過去。為的是不想打草驚蛇,叫公孫奇有逃走的機會。
臨時所設的聚義廳,就是原來這家人家的客廳,前面有個院子,圍以短牆,從牆頭上看進去,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廳中集會諸人,公孫奇果然是坐在當中,代盟主玳瑁反而坐在一旁,蓬萊魔女心道:「公孫奇這廝居然一來便敢喧賓奪主,真真可惡!這次說不得只好廢去他的武功了,事後再求師父諒解吧。」
院子有棵槐樹,高逾牆頭。蓬萊魔女就借這棵槐樹作為遮掩,在牆頭上暫且駐足,觀察裡面情形,正好聽得公孫奇在大聲說話,他聲音高亢,把會上諸人嘈嘈雜雜的聲音都壓了下去。只見他指著玳瑁說道:「你不知道我是你的小姐的師兄麼?」
玳瑁道:「是又怎樣?」公孫奇冷冷一笑,說道:「那你還好意思替代你家小姐當這盟主麼?快把令箭交出來!」
玳瑁面色一端,說道:「我只知依從小姐的命令,小姐叫我暫攝此位,我只有盡力而為!你要令箭,可有小姐的命令?」
公孫奇道:「笑話,我是你小姐的師兄,要什麼命令?我不是早就對你說得清清楚楚了麼?你家小姐趕不及回來,我們師兄妹在江南已經見了面,是她請我火速回來,代她做這盟主的!」
玳瑁冷冷說道:「口說無憑,必須有我家小姐手書的命令,我方能信你!」
公孫奇雙眉倒豎,怒聲說道:「玳瑁,你是什麼東西?你也不想想,你只是一個丫頭,豈能當這盟主?」他所求不遂,索性撕破了臉,揭出玳瑁的身份,將她侮辱。
玳瑁淚珠兒在眼眶打轉,竭力忍住,站了起來,峭聲說道:「不錯,我是一個丫頭,但小姐信得過我,她把這重擔交託給我,我就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國效勞,人皆有責!難道也要講什麼身份嗎?」她神色凜然,聲音越來越是響亮。本來她已是有點想哭了的,說到後來,義憤填胸,英姿颯爽,再也沒有楚楚可憐的模樣了。蓬萊魔女躲在牆頭,將聚義廳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聽了玳瑁這番話,心裡暗暗贊道:「玳瑁不畏強梁,當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子。」
東海龍的大弟子杜永良也是一路義軍的頭領,看不過去,立即也站起來道:「據我所知,玳瑁姑娘和柳女俠是姐妹相稱。但此事無關宏旨,目下金寇就要渡江侵宋,當務之急,是咱們要同心戮力,共抗金寇!此時爭權奪利,豈不教天下英雄笑話?我擁護玳瑁姑娘!過去我與公孫堡主也曾有點過節,但而今大敵當前,我也願意與公孫堡主盡棄前嫌,攜手抗金!」
「青海三馬」馬奔、馬馳、馬行也都站起來道:「杜大哥之言有理!我們青海三馬也是與杜大哥同一主張,願意聽代盟主玳瑁姑娘的調度!」他們三兄弟過去也是與公孫奇結過冤讎的,當年圍攻桑家堡,也有他們三人在內。不過他們以國家大事為重,卻不願避開,教公孫奇得逞。
公孫奇心裡實是怒極氣極,以他的本領,本來可以一舉而盡毀杜永良與「青海三馬」,但他也是城府極深的人,目前他要的是盟主之位,殺人泄憤,對他有損無益。於是按下怒氣,反而哈哈笑道:「杜舵主,你們也未免把公孫奇看得太小了!我豈是為爭權奪利而來?」
「青海三馬」中的馬老大是個憨不畏死的人,公孫奇笑聲未已,他便起而言道:「公孫堡主,你若然不是為爭權奪利而來,卻為何又定要玳瑁姑娘讓出盟主之位?」
公孫奇侃侃言道:「我正是為了要抗擊金寇,擔起更重的擔子,這才不避嫌疑,不畏譏笑,請玳瑁姑娘讓出這盟主之位的。試想目下金國大軍百萬,旦夕就要渡江,這是何等艱危的局勢!指揮各路義軍的盟主,是不是應該選個適當的人?玳瑁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頭,力不足以服人,德不足以服眾。叫她率領義軍,做咱們的頭兒,應付如此險惡的局面,這不是兒戲嗎?我並非要當盟主,但卻必須另推盟主,諸位也都是一方之雄,難道就甘心受一個丫頭指揮了?」
與會的各路義軍首領雖然都是為抗金而來,但十之七八,都是強悍不馴的草莽豪強,蓬萊魔女在的時候,他們畏懼蓬萊魔女,不敢存有異心,如今蓬萊魔女不在此地,他們卻是各不相讓,誰也不肯服誰,形成了「群龍無首」的局面。公孫奇這一番挑撥的說話,正好打中了他們的心。當下有許多人便自嚷:「不錯,是該另選一位領頭大哥,暫攝盟主之位!」另外這些人中也混有幾個公孫奇的黨羽,同聲嚷道:「公孫堡主武功蓋世,有德有才,又是原來盟主的師兄,由他來代盟主,最是適合不過!咱們不必爭論了!」
公孫奇私通金國之事,與會各人均未知道。蓬萊魔女則是早就知道的,但她從前為了顧念師兄妹之誼,只想暗中制止,也未公開揭發,所以玳瑁也還未知。
公孫奇這幾個黨羽發話之後,會場更是混亂不堪。有好些人自忖無能來當盟主,心想讓給公孫奇來當也好,竟也隨聲附和。
杜永良見形勢緊迫,急得站起來大叫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大敵當前!豈可先自亂了自己的陣腳?只怕咱們議論未定,敵人兵已渡河了!依我說,就是要選盟主,也該等到過了這一仗之後!」
公孫奇的黨羽喝道:「胡說,胡說!咱們就是要新盟主率領咱們打好這一仗!」「青海三馬」叫道:「要新盟主也不能要公孫奇!」那些人大喝道:「那你要選誰?除非蓬萊魔女如今在此,否則這盟主不讓公孫堡主來做,還有誰人能做?」
公孫奇知道杜永良是反對自己的主要人物,惡念陡生,混亂中便要對杜永良暗下毒手。
就在此時,蓬萊魔女忽地一聲長笑,飛過牆頭,進了大廳。塵尾一甩,幾條塵絲射向公孫奇的手腕。公孫奇剛要使出隔空點穴功夫,傷害杜永良,聽得笑聲,微風颯然,已經射到。公孫奇一驚,慌忙縮手。
玳瑁喜極而呼:「小姐,你回來了!」公孫奇也陪笑道:「師妹,你回來了?有話好說,何必動氣?……」話猶未了,蓬萊魔女已是厲聲罵道:「奸賊,你敢假借我的名義,到此行騙,胡作非為!我認得你,我這劍不認得你。」
蓬萊魔女此言一出,全場轟動,杜永良道:「哈,原來這廝說你叫他回來代作盟主,這是假的!」玳瑁道:「小姐,他還逼我交出令箭呢!」馬奔嚷道:「盟主斥他奸賊。哼,公孫奇,你是不是私通金虜了?」
公孫奇面上一陣青、一陣紅,他起初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蓬萊魔女顧念師兄妹之情,不要當眾拆穿他的假面具,哪知蓬萊魔女竟是大義凜然,徑斥「奸賊」,毫不留情。
公孫奇惱羞成怒,冷笑說道:「柳清瑤,你就不念你是在我家長大的了?我爹爹……」蓬萊魔女斥道:「住口!你爹爹快要給你氣死啦,你還敢提到他老人家!也罷,看在恩師分上,你自廢武功,省我動手!」
公孫奇縱聲笑道:「柳清瑤,你要廢我武功?好,你容我再說一句!」蓬萊魔女道:「還說什麼?」公孫奇踏上兩步,說道:「爹爹當年本是有意將你配與我的。如今我妻子沒了,你我正好再續前緣!」
蓬萊魔女大怒,一聲斷喝:「無恥奸賊!」拂塵一展,使出了「天罡塵式」的殺手「裂石崩雲」,立即便向公孫奇橫掃過去。
這一下若然給她拂塵掃著,公孫奇的琵琶骨便要寸寸碎裂。這是公孫奇的家傳武學,他豈有不知之理?原來他是有意激怒師妹,以便取得有利機會,一舉制勝。
高手比拼,最忌心躁意浮。公孫奇身手何等矯捷,一見師妹上他的當,發怒猛攻,左肋已是露出「空門」,立即一個盤龍繞步,駢指如戟,點她脅下的「愈氣穴」,冷笑說道:「你要廢我武功?哈哈,還是讓我先廢了你的武功吧!」
哪知蓬萊魔女正是要他如此,她深知公孫奇兩大毒功的厲害,恐防一舉制服不了,他就傷害多人,故此佯作動怒,賣個破綻,料准了他必要如此進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劍光一閃,公孫奇雙指堪堪點到,蓬萊魔女已是陡的反手一劍!
只聽得「錚」的一聲,公孫奇大笑道:「你精乖我也不笨,你還以為我是舊日的吳下阿蒙麼?」他改戳為彈,「錚」的一聲,正正彈中了蓬萊魔女的劍脊。蓬萊魔女虎口一震,劍雖沒有脫手,虎口已是熱辣辣的,如受火烙一般!
饒是蓬萊魔女技高膽大,也不禁心頭突震,猛吃一驚!公孫奇的功力本來是不及她的,如今卻已是勝過她了。原來公孫奇通過孟釗之手,騙得了桑家的內功心法,那兩大毒功,都已練到八成火候,本領突飛猛進,迥非昔比。他使出「隔物傳功」的本領,一指彈中蓬萊魔女的劍脊,所用的就正是兩大毒功之一的化血刀。幸而「隔物傳功」畢竟是隔了一層,蓬萊魔女還可以勉強抵受,不至於即遭毒手。
公孫奇與師妹交了一招,已探測出對方深淺,心中大喜,「桑家的內功心法果然奇妙,嘿、嘿,我的毒功雖未大功告成,亦已經勝過這丫頭了。從今之後,我是不必再害怕她啦!」他「得理不饒人」,呼呼幾掌,欺身進迫,要想一鼓作氣,活擒師妹,懾服群豪,登上盟主的寶座。
但蓬萊魔女雖然技遜一籌,相差也還不遠。仗著輕靈迅捷的身法,騰、挪、閃、展,公孫奇在瞬息之間,連攻七掌,蓬萊魔女就連退七步。公孫奇的雙掌始終沾不著她,但她也只有招架之功,談不到阻攔他了。蓬萊魔女退了七步,公孫奇已是搶到了門邊。
「青海三馬」見蓬萊魔女形勢不利,登時熱血沸騰,按捺不住,攘臂而起。三兄弟不約而同地跑了出去,要想夾攻公孫奇。這三兄弟都是耿直的莽夫,他們明知公孫奇的本領比他們不知高強多少,但憤氣填胸,戇性一起,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
公孫奇哈哈大笑:「不要命的就來吧!」「青海三馬」正在向他衝去,誰也沒有因他的恫嚇止步。忽地,就在這剎那之間,「青海三馬」都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將他們輕輕一帶,三兄弟都是身不由已地被這股力道帶過一邊,接連退了五六步。三兄弟大為驚詫,他們絲毫不感痛苦,顯然並未受傷。若說這是公孫奇的劈空掌將他們震退吧,公孫奇卻怎會手下留情?
「青海三馬」立足未穩,便即回頭望去,只見在他們與公孫奇之間,有一個短髮蕭疏的老者,一足微跛,挾著一根鐵拐。將他們輕輕帶開的這人,果然不是公孫奇!
原來柳元宗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是為了保護眾人,他恐防公孫奇發了獸性,不分青紅皂白,亂傷聚義廳中的群雄。公孫奇則因為在未見柳元宗之前,自忖可以活擒師妹,所以他也根本沒考慮到要傷人、逃命。
如今公孫奇追逼師妹,接連踏出七步,已是到了門邊,與廳內的群人有一段距離了。柳元宗見時機已至,這才驟然現身,一面截斷公孫奇的劈空掌力,一面將「青海三馬」拉開。
公孫奇發現了柳元宗,他是在柳元宗手下吃過虧的,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
柳元宗沉聲說道:「回頭是岸。公孫奇,你還不回頭?」用的佛門「獅子吼功」,其他人並不覺得怎麼,在公孫奇聽來,卻如雷鳴獅吼,不由得心頭一震。
但公孫奇自忖聰明,誤入歧途,已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雖有柳元宗獅子吼功的「當頭棒喝」,他也是不能回頭的了。
公孫奇心頭一震之後,隨即卻是想道:「我兩大毒功已經練成,這老匹夫也未必便能勝我?哼,哼,要我束手就擒,我毋寧身敗名裂!」
柳元宗大袖一揮,隔開了公孫奇與她女兒。公孫奇驀地回頭,一聲冷笑:「回頭你又如何?」
柳元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回頭便好!」公孫奇倏地便是一掌打來!
柳元宗揮袖一拂,只聽得聲如裂帛。柳元宗的半截衣袖化成了片片蝴蝶,隨著公孫奇的掌風飄散四方。柳元宗這一拂之力,剛好與公孫奇那一掌之力抵消。
公孫奇大喝道:「再接我這一掌!」他見單掌所使的「化血刀」傷不了柳元宗,這次竟是拿出了全副本領,雙掌齊出,左掌是「化血刀」,右掌是「腐骨掌」,兩大毒功,都使上了。
柳元宗鐵拐支地,單臂一個「臨江截壁」,橫架公孫奇雙掌。只聽得「蓬」的一聲,如擊木石!公孫奇一個踉蹌,身形閃跌,已是出了大門,但卻並沒有真箇跌倒。
柳元宗只覺臂上如有蟲行蟻走,麻痒痒的好不難受。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凜,想道:「這廝練成了兩大毒功,果然今非昔比。老衲是不能手下留情了!」原來柳元宗是因為看在舊友公孫隱的分上,還不願對公孫隱的兒子痛下殺手,不過,他那單臂一架,也已經用上八成功力了。在他以為,八成功力,已足以廢去公孫奇武功,哪知公孫奇如今本領之強,已是超出了他的估計。
說時遲,那時快,柳元宗如影隨形的跟著公孫奇出了院子,舉起手中鐵拐,點他背心的風府穴。這一次柳元宗已是用到九成以上的功力,不敢有絲毫大意。
公孫奇聽得背後風聲,也已解下了圍在腰間的軟劍,反手一劍,「當」的一聲,劍杖相交,火花迸發!
公孫奇大叫一聲,「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軟劍脫手飛去。但見他趁著那身形前傾之勢,腳步不停,倏地一個「黃鵠沖霄」,已是越過了牆頭!原來以他現在的功力,雖然比不上柳元宗,但也還勉強可以擋他的雷霆一擊了!他雖口吐鮮血,受了點傷,卻依然還可以施展上乘輕功,匆匆逃走。
柳元宗本領雖是高強,但因跛了一足,必須鐵杖點地,才能施展上乘輕功,如今他用鐵杖打落公孫奇的軟劍,一物不能兩用,公孫奇趁他鐵杖還未落地,已是飛過牆頭。柳元宗落後一步,追之不及。他記掛著女兒,公孫奇既然出了這個院子,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柳元宗回過頭來,問女兒道:「你覺得如何?」蓬萊魔女道:「沒什麼,只是胸口有點作悶。」柳元宗一掌貼著女兒背心,以內家真力,助她推血過宮,蓬萊魔女運氣三轉,吐出了一口濁氣,胸中煩悶之感登時消失。
蓬萊魔女道:「好厲害的毒功!爹爹,你有無受傷?」柳元宗道:「尚無大礙。」默運玄功,一支血箭從中指頭噴射出來,色濃如墨,腥臭撲鼻。流出了一小茶杯的腥血,血色方轉鮮紅,柳元宗這才敷上了止血的藥。眾人看了,無不駭然。
柳元宗道:「公孫奇這兩大毒功已練到了八成火候,他身兼父親公孫隱、岳父桑見田兩大名家的武學,正邪兩派的上乘武功合而為一,倘若再練成了這兩大毒功,我也未必能勝他了。不過,目前他給我的震傷,至少也得三五日方能恢復,暫時卻可無憂。」
柳元宗父女迴轉聚義廳,只見廳中多了四個老頭,上前迎接,同聲說道:「多謝主人又一次來救了我們。」原來這四個老頭,乃是桑家舊仆,桑見田死後,由他們協助桑白虹當桑家堡執事的,桑白虹以長輩之禮相待,身份頗高。桑白虹臨死將桑家堡交與蓬萊魔女,蓬萊魔女怕公孫奇會加害他們,故而叫他們躲來山寨,也好給玳瑁作個幫手的。
這次他們隨同玳瑁來到此間,不料他們的舊主人公孫奇也闖來開會。他們怎敢讓公孫奇看見?直到公孫奇給趕跑之後,他們方敢出來。他們曾領受主母臨終的遺命,故而對蓬萊魔女以「主人」相稱。
蓬萊魔女攔阻他們,不許他們行主僕之禮,說道:「四位老人家不必多禮,你們都在這裡,這好極了。我正有一事,用得著你們。」桑家四個老僕都道:「主人有什麼吩咐,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蓬萊魔女道:「玳瑁,你先說說,公孫奇是怎麼來的?他帶領的部屬住在什麼地方?」
玳瑁說道:「公孫奇帶領那支人馬,約有千人,其中大部是桑家堡的舊人。他們前日突然來到,不知怎的,給他知道我的所在,公孫奇便來訪我,說是要與我們共同抗金。我不敢信任他,只好虛與委蛇,待他走後,我便從原來的住處搬來此地。」
蓬萊魔女說道:「好,你處事機警,做得很對。」此時,明珠與宋金剛、鐵大鼎三人已經來到。宋金剛聽說公孫奇已被趕跑,對蓬萊魔女的疑慮早已一掃而空,當下問道:「盟主,你斥公孫奇這廝作奸賊,這廝可是與金虜當真有了勾結的麼?」他剛剛來到,只知大概,未知其詳。
蓬萊魔女道:「不錯,公孫奇私通金虜,意欲在山東自立為王。牽線的人就是那玉面妖狐連清波。以後你們可得防範這兩個人,切不可上了他們的當。」
公孫奇那幾個黨羽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跪下,說道:「這些事情,我們都是被瞞在鼓中,一無所知。我們只知道公孫奇是盟主的師兄,所以剛才隨聲附和,擁戴那廝,這都是因為盟主未曾回來,我們不明真相之故。」
蓬萊魔女也不敢完全相信他們,當下說道:「只要你們以後與大伙兒同心抗敵,我也絕不會對你們無故起疑,有所歧視。但目前你們必須聽我的調度。」這幾個人忙不迭的都道:「盟主之命,豈敢不遵。我等但求洗脫嫌疑,感恩不盡。」
蓬萊魔女說道:「我這個調度是為了便於用兵,並無他意。你們的所部,人數不多,應該集結起來,撥歸鐵大鼎統率。鐵大鼎,你現在就與他們同去收集隊伍,限你明日午時整編完竣,聽候命令。」蓬萊魔女如此安排,兩面兼顧,倘若那些人當真只是一時受了欺矇,他們在鐵大鼎指揮之下,可以有立功機會,洗脫嫌疑;但倘若他們存有異心,鐵大鼎性烈如火,武功高強,他們的部隊已被收編,在鐵大鼎管轄之下,料想也做不出壞事。
鐵大鼎明白盟主的用意,說道:「盟主放心,弟兄們都是矢志抗金的,即使有幾個敗類,也成不了氣候,我一查出,就把他們宰了。當然,若是自問清白,也就不必驚擾。我這個人最是公平不過的。」接了命令,便與那幾個人退下。
玳瑁接著說道:「我那時尚未知公孫奇與金虜有所勾結,但對他已是有所懷疑。我心想義軍總部給他知道總是不妙,因此立即搬移。隨即我便秘密招集各路義軍首領到此集會,並沒通知公孫奇的。卻不知怎的,又給他打聽到了,我們剛剛聚集,他便突然闖來。」
蓬萊魔女道:「底下的事情我已知道,你不必說了。我現在只要知道,他帶來的那支人馬,現在何處?」
玳瑁說道:「就駐紮在總部原來所在的那個山村。」
蓬萊魔女對那四個桑家老僕道:「好,現在用得著你們了。」說罷,掏出一支黑黝黝的哨子。
這支哨子約有五寸來長,黑黝黝的,非金非鐵,乃是千年犀角所制。蓬萊魔女遞給那為首的老僕道:「你拿去吧。你們本是桑家堡的舊人,有了這支哨子,更可以省卻許多唇舌了。」那老僕慌忙跪下,恭恭敬敬地接過哨子。
原來這犀角哨子,乃是桑家堡老堡主桑見田的遺物,聲音特異。桑見田在生之時,就是用這支哨子來招集手下人的。吹的方法,也有規定,是三長兩短,連吹三遍。桑見田臨終之時,將哨子傳給大女兒桑白虹,讓她執掌桑家堡。桑白虹後來遭了毒手,臨死之前,又把它傳給了蓬萊魔女。因為這支哨子有這麼一個來歷,所以誰的手裡拿著這支哨子,懂得那固定的吹法,誰就可以行使桑家堡主人的權力。
桑家這四個老僕當然識得哨子的來歷與用途,因此一見蓬萊魔女掏出了這支哨子,也就立即明白了蓬萊魔女的用意。蓬萊魔女是要他們去招降桑家堡的舊屬。公孫奇帶來的人馬,十之七八是桑家堡舊人,將他們收撫之後,其他人等,勢薄力單,勢必要隨同他們歸附義軍。
蓬萊魔女說道:「公孫奇受了傷,怕我們追捕他,多半不敢回到原來往處。不過,也不可不作萬一的準備。」說到這裡,回頭對她父親說道:「爹爹,你和這四位大叔走一趟吧。」柳元宗笑道:「我巴望不得碰上公孫奇,那麼,我就可以為我的老朋友管教管教他這不肖的兒子了。」
桑家四個老僕得到柳元宗與他們同行,自是無須顧慮碰上公孫奇。當下,接了命令,便即起程。
蓬萊魔女道:「好,你們本來是到此會商的,現在繼續開會。」
各家寨主,各路義軍頭領齊聲歡呼,一致表示擁戴蓬萊魔女回來重當盟主。
蓬萊魔女問道:「你們可曾談到了軍事的部署麼?」玳瑁答道:「此會一開,公孫奇就一直逼我讓出代盟主之位。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談及。」
蓬萊魔女道:「好,那麼秘密就不怕泄漏了。咱們現在立即部署進攻!」群豪個個熱血沸騰,但也不無有點顧慮,紛紛問道:「進攻?金國的軍力比咱們大了十幾倍啊!不過,咱們本來是要來拼命的,盟主既然有令,我等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辭。」
蓬萊魔女笑道:「咱們是打有把握的仗,並非作無意義的冒險犧牲。」當下,將怎樣與宋國大軍配合作戰的具體方案提了出來,群雄這時才知道勝利確有把握,興奮百倍。
蓬萊魔女請宋金剛與杜永良分擔左右兩翼的指揮,當下約定後日晚間更鼓一起便同時出擊。正是: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