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意難平

  國舅嚴肅蒼老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抹模糊不清的笑靨。眼中漾起星星點點的亮光，整個人忽然老去，垂暮的蒼涼。他在這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希望，他們那堅持了幾代人，仍前途未卜、停滯不前的事業，曾經染盡了鮮血被堵的死死的路，終於，射入一絲光明。這年輕人有帝王之無上霸氣，自己可以放心了，硬撐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終於等到了他，來接班，來挑下肩頭的重擔。不禁放眼遠方，似看到了妹妹還有先帝，不由欣慰的笑笑。目光滿滿的眷戀著，暗道：「他，回來了，他長大了。他可以，可以的……我們心血……可以的。」此刻熱淚朦朧，卻老的越發的悲涼，不過，那是安然過老去的悲蒼。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眾仆及眾王侯忙上前，眼看這一代戰功赫赫的老將突然倒下，不由暗生欲哭的心酸。再見那蒼白飄搖的髮絲。越發的忍不住的悲愴。一齊急呼道：「國舅……」

  「北泰山」

  「國柱」

  楊御史已帶著太醫急急趕來。望一眼重夜越發的不滿，暗道：「你舅舅都病成這樣了，還在那裡站著，怎生不如外人？」

  重夜冷冷的站著，身形顯得蕭瑟，失落的臉上儘是悲愴，如磐石一般緊閉著雙唇遠遠的望著。整個人忽的如夜色的悲涼，壓下眼角那一滴眼淚。稍稍抬起目光，緩緩的看著那個方向。恍惚見看到童年的自己騎在他頭上，那時他是那樣的堅韌而有力，壯碩的如一座巍峨青山。當時自己覺得他永遠不會老，更不會倒下。不禁辛酸的閉上眼睛，眉宇間微微聳起不忍。想到鮮血飛濺，母妃就那樣睜著大眼睛倒下，血泊浸了一大片，淒涼的眼淚淌在冰冷的鮮血中。那映著冰涼血淚流淌的銅鏡中襲上一抹焦急的容顏，重夜淚奔的呼喊而來，撥過那身影：望見一雙流著淚、散盡的光華的黑眸；一隻滿是鮮血的手無力垂落。噙在她眼角的一滴淚無聲劃落，泛起一絲冰涼、朦朧的冷光，在那銅鏡中刺目的閃爍、顫抖。重夜猛的一怵，聲嘶力竭的大呼道：「母妃。」窗一陣狂風暴雨、驚雷閃電，緊緊的瓢潑大雨毫無徵兆的劈頭而下。「母妃」仰天悲呼蓋過所有驚天的雷雨之聲。「啊。」重夜淚奔如瓢潑大雨，惡恨恨的猛轉過狠烈的目光，猙獰的臉孔映在紅白相間的劍上，那劍似一抖，一滴滴鮮紅的血滑落，那清脆的聲音炸裂了整個空間。濺起的一片血水迷茫了銅鏡中哭的撕心裂肺的重夜。他正握著那滿是鮮血的手，灼傷了靈魂。及至今日那鮮血仍狠狠的刺痛著重夜的心，他不禁輕哼一聲，不忍更痛的睜開被痛灼燒的雙目，通紅，映出痛徹的心扉。昂起頭、傲然轉身離去，眼尾紛飛一滴朦朧的、冰冷的白光，像極了那哀淒的悲傷，一如那日他母妃眼尾那滴淒楚的淚。眾人抬走國舅，回身望那淒冷的背影，他已無情的走遠。紛紛嘆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