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喪家狗

  但衛國也不是夫子和他的弟子們流亡的歸宿。

  衛國的貴族們擔心夫子的到來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就向衛國國君進讒言道：

  「孔子是有大才能的人，他的弟子們也個個賢能，讓他們在衛國長久住下去，百姓的心都會歸向他們，到時國君你的地位就不穩了。」

  衛國的國君聽信了貴族們的話，禮送他們出境。

  他們只得繼續前行，一路跋涉，路過了曹國，到了宋國邊境。

  夫子找了一棵路邊的大樹，坐下來給弟子們講課，在流亡途中，他並沒有放鬆弟子們的學習，每天總會抽出一段時間給他講讀詩書，同時回答弟子們對講課內容的提問。

  正在這時，一群人窮凶極惡的沖了過來，手裡拿著斧頭，二話不說開始砍他們身後的大樹。

  原來這些人是宋國的司馬桓魋派來的，因為桓魋窮奢極欲，虐民斂財，夫子曾經批評過他。所以對夫子懷恨在心。就派人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弟子們看到那些人兇惡的模樣，對夫子說道：

  「老師，我們快走吧。」

  

  夫子冷靜的看了看正在用力砍倒大樹的桓魋手下，淡淡的說：

  「我所做的一切，都堅守了自己的客觀，他們只是在虛張聲勢，奈何不了我們什麼。」

  接著將課講完，然後離開了宋國。

  他們繼續前行，當走到一個名為匡的地方的時候，遇到了一群把他們當做陽虎的人，因為陽虎曾經攻打過匡人，所以這群人把他們當成了敵人。

  在混亂中，夫子和自己的弟子被憤怒的的匡人衝散了，無奈之下，他只能按照原來和弟子們商量好的，去往鄭國的方向。

  走到那裡，已經是黃昏。

  落日下，他孤獨的站在鄭國外城的東門處，等待著自己的弟子。

  子貢也在焦急的尋找老師，他不斷的詢問著，有一個鄭國人聽了他的描述，感覺有點印象，就對子貢說：

  「我剛才從東門處路過，看到了一個有點像你說的樣子的人，他看上去很憔悴，背都佝僂了，眼神中滿含期待，在人群中不停的尋找什麼，那種樣子，有點像一條找不到家的狗。」

  子貢聽了，眼淚流了下來，他知道這個人說的一定是自己的老師。

  他按照那人指引的方向，急匆匆的奔了過去。

  弟子顏回也在焦急的尋找自己的老師，問了很多人，終於遠遠的看到了老師，他激動的跑了過去。

  夫子也看到了他，憂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對他說道：

  「你身體弱，我正在擔心你會被那些匡人殺死了呢!，現在看到你，為師不知道有多高興！」

  顏回擦去眼中的熱淚，真摯的回答道：

  「老師，我沒事。我還沒有能好好的待奉您，怎麼敢先死呢?」

  落日餘暉籠罩著大地，夫子站在那裡，夕陽的光暈在他的頭部圍成了一個光圈，散亂的頭髮也塗上了一層金色，像一尊神聖的雕塑。

  顏回想起初次見到夫子時的情形，那時夫子是多麼有朝氣有活力，而現在的夫子已變得憔悴而蒼老，濃密的頭髮中已經有了白髮，惟有那雙看透世事的眼晴依然睿智而明亮。

  子貢這時也趕到了，激動的問候了夫子之後，他將剛才那個鄭國人的話也說給了夫子。夫子聽了，笑了起來。說道：

  「那個人對我的樣子描述的並不重要，倒是說我像一條喪家狗，說得太對了、太對了!」

  子貢看著夫子爽朗的笑容，他從中看到了一種對現實困境的樂觀和調侃，但在這樂觀和調侃的深處，卻是一種無畏和堅定！

  是啊！他們都懷抱著理想，希望通過敦敦的教化和勇敢的踐行，在亂世中重建安寧的樂土，傳承周代光輝燦爛的文化精神，但卻在現實中一次次碰壁，顛沛流離。他們找不到現實中可以安定下來的立足之地，也看不到自己精神家園的實現。

  但夫子並沒有因此而失望和絕望，他把自己當成了火炬，在黑暗中點燃，給人們以光明的指引；又在他行走的大地中，播下希望的種子，總有一天，這些種子會衝破重重險阻，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