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半怪影

  卻說風伏林把老族長扶回他那屋內，兩人對坐桌邊飲酒，聊說小六子的事，各自嘆息不已。

  風伏林突然放落酒杯，憤怒地說：「這個山精邪怪，先前傷害我哥，後又傷害我侄，如今小六子也遭了殃。照此下去，咱們只怕都要活在它的魔爪之下。」

  老族長說：「小六子身體健壯，希望他能平安無事，熬過這段艱苦時日。」

  風伏林惡狠狠說：「老族長，我要去把這個邪神幹掉，你會不會同意？」

  老族長擺手勸說：「伏林，你可不能意氣用事。那是神靈，你乃凡人，怎能與之對敵，難道不怕丟失性命？」

  風伏林說：「就算拼命，我也要與它搏殺一回。」

  老族長疑問：「你這可是一時氣血激憤？」

  

  風伏林搖頭嘆息：「反正我這輩子已是孤寡之身！思來想去，我也沒什麼可怕的了。若不把這個怪物剪除，以後咱們都過不安穩，處處都要擔驚受怕。與其憋得難受，那還不如痛快一場，圖個身心平靜。」

  老族長喝采：「壯哉！伏林，你是一條血性漢子，不甘折節受辱。就憑這點，無有不成。」

  風伏林問：「如此說來，老族長是同意了？」

  老族長說：「我同不同意，那不重要。大丈夫為人處世，自有豪情熱血。憑心去做，只要做得合理，就沒什麼章法約束。」

  風伏林說：「我想再去會一會它，揭開它的面紗，看看究竟是個什麼邪物作惡。」

  老族長輕聲勸解：「如果你真要做，就得好好謀劃計策。以智取為先，要有耐力堅持，切忌莽撞行事。」

  風伏林點頭：「有老族長這句話，我再無其他憂慮。」

  兩人吃了幾杯清酒，風伏林辭回自個屋中，靠著床頭，認真思考這事。

  入夜，他無心進食，倒頭悶睡。正沉思間，大蒙提著一籠酒菜進屋，擺放在桌，喚醒叔叔用餐。

  風伏林吃著酒食，突然詢問：「阿蒙，叔叔想請你幫忙做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

  大蒙拍著胸膛回答：「我的膽量十足。叔叔儘管吩咐，我一定會照做。」

  風伏林起身去把屋門關閉了，認真地說：「我想誅滅後山那個邪神，你敢不敢做？」

  大蒙起身驚駭，支支吾吾地說：「誅……誅……誅神？叔叔沒開玩笑？」

  風伏林問：「我就一句話，你敢不敢做？」

  大蒙愕然思慮半晌，緩緩落座身子：「只要叔叔帶頭，我就敢做。殺人我也不怕。」

  風伏林說：「你聽好了，我們是去誅神，不是殺人。你若覺得為難，可以拒絕，不必違心勉強。」

  大蒙氣血翻湧，狠狠點頭：「只要叔叔下了決定，我就一定去做。」

  風伏林問：「為什麼？」

  大蒙說：「不為什麼。因為你是我的叔叔。今日若不是你，我的小命早就沒了。貪生怕死，這不是我的秉性。」

  風伏林拍他肩膀輕笑：「好侄子，不枉叔叔待你一場，今夜像條好漢。」

  大蒙低聲勸說：「叔叔，誅神可不是一件小事。咱們需要好好謀劃全局，不能胡亂逞強。」

  風伏林說：「這你放心，叔叔不會蠻幹。我來謀劃做局，你只需要照著計劃去做。」

  大蒙點頭：「就依叔叔所言。」

  叔侄兩人便在桌前細細謀劃敲定此事，相互保密，不告知任何人。

  翌日卯時，叔侄帶上打獵器具，前去後山狩獵。先在叢林裡巡看一會，挽弓射中幾隻土鼠、山雞、野兔，裝入麻袋之中。

  兩人的本意，卻不在於狩獵。就往山林里走看場景，來到一處瀑布崖岸。只見邊上長著一棵槐樹，生得挺拔高壯，枝葉繁茂。樹下一派平坦地，緊挨懸崖峭壁。若是在此設局伏擊，必有出其不意之效。

  叔侄擇中這個伏擊點後，相互心照不宣。走去林中撿來一堆乾柴，放在樹下預備。

  二人回到寨內，把所獵之物送與風小六家，照顧他們生活。

  風伏林找人打聽，得知族民風老楊家裡有張大角弓，勁力十足，能夠射殺猛虎，便去他那屋裡借用弓箭。

  風老楊哪會知道他要借弓去做何事？便問：「伏林，這張硬弓很有勁力，足有五六百斤，除腳踏外，手臂很難拉動。你要借去做甚？」

  風伏林撒謊：「聽說西山那邊，多有野豬出沒，我想去射幾頭回來嘗新。」

  風老楊說：「要捉野豬，只在林子地里裝置虎夾即可，用不著這張硬弓。」

  風伏林說：「空等太慢，我想捉個現成。」

  風老楊指笑：「你倒性急。」

  就去把那張大角弓拿了出來，又借三根大拇指般的長杆箭矢。

  風伏林拿在手裡，致謝後，帶回自個屋宅。他把箭鏃磨得尖銳鋒利。趁著烈日旺盛，喚上大蒙，前去那處懸崖邊。兩人爬上樹來，取出一捆麻繩，把大角弓牢牢綁定在了樹幹上，箭頭對準樹下比劃方位。

  大蒙詢問：「叔叔，到時我該做些什麼，怎樣才能幫你？」

  風伏林說：「你什麼也不用管，只需坐在崖邊向火，吸引那個怪影前來靠近。到時我會一箭把它射翻，徹底把它撲滅。」

  大蒙驚問：「如此這般，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風伏林說：「誅神滅怪，屬於前所未有之事，本來就很危險。莫非你膽怯了？」

  大蒙愕然搖頭：「那倒不是。我是擔心叔叔萬一沒有射中，那我肯定就會被它害死。那怪既然是個邪神，必有許多魔力。咱們只有一次命中的機會，都得小心在意，不能大意輕敵。」

  風伏林揮手：「你不敢就算了，我不勉強。你先回去，我一個人來想辦法。」

  大蒙爭口氣說：「誰說我不敢做？我來當作誘餌，叔叔來做神箭手便是。」

  風伏林說：「儘管放心，叔叔就算不是神箭手，自問也能十箭九中。我是怕你沒有一副好膽氣，到時驚慌失措，壞了所有計劃。」

  大蒙拍著胸脯：「叔叔不要小看了人。我是想做將軍的人，怎能沒有好膽量？」

  風伏林點頭：「壯志可嘉。你想做個將軍，就從今夜開始磨練膽氣。如果沒膽量，就只能做個懦夫。」

  大蒙被這話激得熱血沸騰，連連點頭：「好，好。今夜看我表現，一定可以做到。」

  叔侄兩人忙完這事，爬下樹來，回往寨子裡去商議。

  入夜，風伏林先在哥哥屋宅吃過酒食，回到自個石屋歇息。

  到了亥時，大蒙溜出門來，去往叔叔屋內會面。風伏林腰間別著柴刀，手持弓箭，帶上火具等物。叔侄走出寨門，靜悄悄回到那處懸崖邊岸。

  風伏林把柴火點燃後，迅速爬到邊側樹上，手中拽著弓箭，靜候觀察四方。

  大蒙披著一副斗篷，面朝懸崖方向，坐在篝火堆旁，吃喝酒肉，假裝欣賞夜半繁星皓月。

  叔侄兩個一上一下，一明一暗，各不說話通聲。專等那個怪影來此入套。

  當空明月如缸，照耀老林深山。林中到處都是猿嘯狼嚎、啼鳥蟲鳴之聲。孤身坐在懸崖水岸，等待一個未知結果，難免令人惶恐不安。

  轉眼來到四更丑時。大蒙氣血稚嫩，提心弔膽之下，已熬不住睡魔來襲。就在篝火里添一把柴後，伏睡在了旁邊。

  風伏林仍自精神抖擻，不知疲倦。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絕殺之機，一旦錯過，便要死於怪物手中，因此絲毫不敢大意輕敵。

  不多時，崖邊突然走來一隻赤眼灰狼，齜牙咧嘴，躡著四腳逼近，似要偷襲大蒙。

  風伏林看得仔細，悄悄拽滿弓箭，突然一箭射中狼腰。那狼慘叫一聲，帶箭逃離而去。大蒙瞬間被驚醒過來，端坐著身，依舊耐心等待。

  時轉五更，山林一片靜謐安詳。風伏林等了數個時辰，以為那怪今夜不會前來，二人將要白忙一場。

  他心頭有些失望，正要說話之際，忽然聽到林中傳來呦呦鹿鳴之聲。他連忙振作精神，仔細察看四周情況。卻見是那頭白鹿，正在小心走來懸崖邊上。

  風伏林屏住呼吸，躡著手腳，把手按在弦上，準備來個致命一擊。

  大蒙也聽到了身後有步伐聲響，以為那怪即將到來身邊。頓時皮膚皺起雞皮疙瘩，體內散發一陣寒氣。

  他硬著全身膽量，微微轉頭去看，卻見是頭白鹿走來身邊，低著頭來聞嗅。

  大蒙鼓足勇氣，伸手去撫摸它脖子。那白鹿卻不害怕，任由他來撫摸。

  大槐樹上，風伏林靜如止水，全神貫注，耐心等候時機。

  一刻鐘後，忽然聽到樹下有道腳步聲音響起，一個人形魁壯身影，漫步走向篝火，輕步靠近大蒙。真不出風伏林所料那般，那怪果然因為好奇而來崖邊觀察情況。

  風伏林仔細盯看樹下景象，那怪的原體形狀，緩緩倒映在了火影之中。長得圓頭巨目，手腳粗長。渾身似乎沒有毛髮，沒穿衣裳，像個赤裸模樣。

  此刻，若無火光折射出了它的本相真身，眼睛直看過去，卻能透穿背後山林。它若原地不動，眼前便似空景無物，極難讓人察覺動靜，如同隱身藏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