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雛鳳聲清揚
2024-05-22 10:59:32
作者: 昨日即過去
李玉熙的第三招和之前一樣,糟糕之極。
馬春花有些不耐煩起來。但她看向陳程,卻發現情郎似乎臉上困惑漸消,愈發專注起來。看著陳程認真的模樣,她只是抿嘴笑了笑,也就不覺得李玉熙講得無趣了。
「星耀千海,說的是千海波瀾漲。自然講的是漲。海上明月共潮生,想像一下漲潮是什麼樣的,那真是一出手就波瀾壯闊,驚盪千里。」
「雲隱萬山,說的是萬山須彌藏。講的是藏。有扶搖而上的和波瀾潮漲的外放,自然也該有藏。將自己的行動、氣息、甚至心境都藏起來的招式。在尋找到對方致命破綻之前,需要將自己藏入芥子之中,才是正道。」
兩次講解依舊是伴隨著兩次平平無奇的招式。陳程卻聽得連連點頭,手在空中作揮劍狀,不斷嘗試不同的「劍招」。
李玉熙此時目光掃過眾人:「各位朋友。我看到不少人已經在嘗試李某人的劍招了。其實——李某人完全不懂劍法。」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訝聲。只有陳程不以為意,反倒是莞爾一笑。
李玉熙確實不會劍法,整個就是欺名盜世之徒。他說的那些東西不過是文人對武功的臆想。
隨便換一個懂武功的人,比如馬春花,都會覺得他說的毫無作用。
可偏偏陳程習的不是武術,而是武道。李玉熙亂七八糟的術,他並不在乎。李玉熙似是而非的道,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用,剛好激發了他從「道」中悟出「術」的這一步。
此前在船上對陣沅江船盟,他就發現自己雖然可以強過對方,但在不少地方還有所欠缺,尤其是最後被圍攻,他簡直手忙腳亂。
如今李玉熙的「理論」則讓他直接開悟。
你的招式很好,但現在是我的了。
知秋一葉,俱滅十方,青冥百里,星耀千海,雲隱萬山。
分別對應的是障字訣、茫字訣、上字訣、漲字訣、藏字訣。
陳程一朝悟道,心中喜極。也是他剛好在此時遇到李玉熙其人,否則過了這個時間點,要再想悟出武學就會困難百倍了。
當然,福兮禍所依。
陳程此番悟道,功力精進,儼然是江湖上一把好手。但是他把玄之又玄的虛無武道,轉化成了實實在在的武學。這就斷了他在武道上繼續前進的路子。他此生不再可能成為張三丰那樣的武道宗師。
哪怕他日後武林至尊,號令天下之時,也不過是在武學上有所提高而已。
李玉熙繼續說:「李某今天講的表面上是劍法,其實講的是國戰之道。蒙元南侵已是必然之勢,滿清更是殺得人頭滾滾,之前的揚州十日便有至少八十萬人被屠戮。所以我宋國必須有應對這兩頭餓狼的法子。」
頓了頓,他看向下面臉有不忿之色的眾人,又說:「障,就是堅壁清野。茫,就是不僅要防備軍事重鎮。上,就是要鍛鍊強軍,以強凌弱。漲,就是一旦開戰,要做到侵略如火。藏,就是若不開戰,就一定不要讓北人輕易窺見了我宋的虛實。」
下面眾人都是來學武的,聽聞此言都是一片茫然。再一想,其中有幾人覺得此言也有些道理。但更多人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須知此時的宋國事實上後世應該叫南宋,已經偏安了一百多年。雖然現在偶爾還能感覺到北面兵鋒的壓力,但人民生活總體還算安逸。
現在元國是比之前遼、金更強大的存在,虧得現在還在收拾北面山河。宋國這邊普通百姓連大金皇帝是誰都不知道,哪會考慮到元清南下的事。
李玉熙又說:「李某被人稱為儒俠,其實李某文不過秀才,武更是一竅不通。不過是大家的抬愛。為什麼大家會抬愛李某這麼一個文武雙廢的人呢?我想不過是李某一心為國罷了。」
聽到這裡,正在研究劍招的陳程忽然停下手上動作,抬頭向著李玉熙看去。
只見這個歲數不太大卻已頭髮花白的人,身後的岳陽樓門口正被李玉熙的童子舉著兩幅楹聯,正是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他不覺唏噓一聲,斂容正立,對著李玉熙鞠躬一禮。這才與二女一同離去。
馬春花見他神情慎重,不覺奇怪地問:「程郎,他不是不懂武功,你怎對他這麼尊重?」
陳程說:「愛國志士,自然是受人尊重一些。」
馬春花哦了一聲,其實心裡完全沒有任何感觸。
她是清國治下的漢人,對於清國,她哪有半分愛了?而她生在清,長在清。宋國對於她來說不過是情郎的祖國罷了,也愛不起來。所以她就沒有半分愛國的情緒,不論是對於哪個國。
倒是曲非煙常聽父親有許多憂國憂民之語,雖然年紀還小,大部分都不太明白,總歸是心裡有國家的位置。她便問:「那伯伯說得很好嗎?」
陳程搖頭:「書生之談,殊為可笑。其中又有不少拽文,或者硬湊駢文的地方。若說是寫策論,或許有人會給他一個好評。若是用來做實事,只怕沒有半分作用。」
曲非煙問:「既然沒有用,那他也擔不起你的大禮吧?」
陳程輕嘆一聲:「若是宋國人人都有他這份認識,哪裡會淪落到幾十年後國破山河碎,人人只能當狗呢?北面的情況,你們也是見到過的。所以他也算此心難得。世間事,最不易也不過就是難得二字。」
曲非煙聽到最後,不覺想到自己父親,並沒有十分悲慟,只是若有所悟。
馬春花沒有這層哲思,只問:「程郎,你怎知道幾十年後那元會滅掉宋呢?」心中想的卻是,北面的情況確實不如南面,可這是國家的大事,尋常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陳程一怔,知道自己這是開了天眼,這又沒法解釋,只能說:「這是按兩國情況推演而來。只是朝中沒有這樣的有識之士。」
馬春花又哦了一聲,始終對此沒有什麼更多的認識,只順著話說:「所以李玉熙這種人終究還是沒用,是嗎?」
陳程牽起二女的手:「李玉熙沒用,我才有用。所以我得去臨安,若說天下有人能阻止元清兩國顛覆華夏,不是張三丰,不是郭靖,不是姓趙的廢物些,也不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只能是我陳程。」
一言說罷,豪氣頓生。
馬春花也不禁側目看向自己的情郎。雖然她覺得陳程說得太誇張,可他這副樣子才是他最好的模樣,令她心醉。
一時間,她不覺目光掃向曲非煙。這上了岸,可以租兩間客房了。那麼可以避開小丫頭,再和情郎做羞羞之事。
這麼一想,她心裡不覺迷醉起來。
這時,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慌慌張張地從他們身旁跑過。少女背插長劍,血紅的劍滌在風中獵獵作響。少女似乎找躲避誰的追擊,一面跑一面回頭看,一不小心差點撞到曲非煙身上去。
陳程自然是輕輕拉過妹妹,又用手一隔,將少女格擋出去。他這一下,這是用上剛才從李玉熙身上領悟的知秋一葉。這個障字訣也沒有給少女帶去什麼後果,就將她不著痕跡地阻止住了。
那少女微微一怔:「你會武功嗎?能救我嗎?」
陳程還沒作答,馬春花卻先答了下來:「妹妹別急,誰在追你?你找個地方躲了去,我們幫你攔住她。」
陳程本來是想先問一個是非對錯再答應的,見到馬春花答應,自然是點頭應允。
他又轉念一想,當初馬春花初遇他的時候,又何曾問過他的是非?不過是一片菩薩心腸、但行好事罷了。
想到對方的好,他也不覺心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