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3 抬出去

2024-05-22 10:28:56 作者: 平江府

  或許在一開端的時候,兩個人都還只是孩子,弘晝確確實實只是「順手做件好事」

  但如今,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了。

  寧櫻聽完了,半天沉吟不語。

  三格格低聲道:「雖說那孩子身份實在是太低,但是前朝宮裡,倒也不是沒有南府冒出來的美人兒。」

  她記得康熙朝的時候,有一個貴人就是南府出來的——聽說一開始就是笛子吹得好聽,人生的又漂亮,結果被皇瑪法給看上了。

  開始還只是個答應,宮裡的人都以為皇上也不過將她當個玩意兒,等到新鮮勁一過,自然就丟到腦後去了。

  誰知道這貴人不但生了一副好皮囊,腦子也聰明清醒得很,不過短短兩個月的光景,就已經雙管齊下——一邊討好皇上,一邊又拼命抱住了當時得勢妃子的大腿。

  最後竟也讓她封了個貴人。

  不過這都是特例了。

  ……

  

  「如今莊子上這孩子,心性倒是老實,但畢竟……」三格格低聲道。

  寧櫻想了想,盯著三格格問她:「今日對皇額娘來說這件事,真的是你的意思?」

  三格格一下就尷尬了。

  她一邊笑,一邊有點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還是跟小時候撒嬌一樣的情態,抱著寧櫻的博胳膊就道:「到底我們什麼都瞞不過額娘。」

  寧櫻搖頭:「弘晝他自個兒怎麼不來說呢?」

  她一邊想著一邊又伸手用力捏了捏三格格的鼻尖:「你這個當姐姐的,當年倒是要做好事了!居然瞞了額娘這麼幾年。」

  三格格只是賠笑。

  寧櫻眼光在女兒臉上掃了一圈,點頭道:「額娘知道:弘晝不願意自己來說,而是讓你這個做姐姐的來說——倒不是害怕,只是想留個餘地,怕額娘一旦一口回絕,他便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了。」

  三格格點頭。

  母女兩個人靠在一處,寧櫻輕聲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如此看來的話,他對那姑娘確實挺有心——只是今年嫡福晉都要入府了,怎麼就偏偏在這關頭眼上呢?」

  三格格從她懷裡起身道:「不過一個樂伎,當個侍妾,悄悄塞進府里去,也要不了什麼動靜。」

  寧櫻搖頭:「話不是這麼說。她能被弘晝上心惦記著——這就是最大的動靜了。」

  一邊說著,一邊寧櫻又想起了弘暉偏寵側福晉崔佳氏的事情,不由得就感到一陣頭疼。

  她抬起手來,撐住了自己的腦袋,心想這叫什麼事?

  嫡福晉不得寵之咒嗎?

  ……

  晚上孫輩們被帶回去的時候,胤禛很是有些依依不捨,等到三格格、二格格給皇阿瑪辭別出宮之後,他過來寧櫻這裡。

  寧櫻就看他身上胸口的衣襟被拉扯的亂糟糟的,還有筆墨和糖漬——一看就是小孩子頑皮,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留下的印子。

  其實這都算好的了——弘暉、弘曆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是在阿瑪懷裡尿過也有的。

  她先是笑,過去用手指為他整理了稍顯凌亂的衣領,然後想到弘晝的事兒,就有些走神。

  胤禛看出來了,三言兩句問了一遍,這才道:「朕還當是什麼事兒呢。」

  他攬著她的腰,低頭瞧著她:「你是皇后,就這麼一件小事都能把你難倒了?」

  寧櫻心說這還不是因為關係兒子。

  假如不是自己的兒子,她才不為難呢。

  ……

  胤禛並沒有如何多想,直接就下了決斷——嫡福晉先明媒正娶進府。

  在這之前,什麼么蛾子都別想折騰。

  當然了,兒子要是有實在喜歡的女人,等到嫡福晉入府之後,也給他塞進後院,當個侍妾罷了。

  「皇上都不問問臣妾——那樂伎的品性如何嗎?」寧櫻在他懷裡仰起頭望著他,小聲問道。

  胤禛很隨意地道:「若有不妥,再拉出去便是。」

  寧櫻凝視著他的側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拉出去」。

  這個詞用的很妙。

  幸虧沒用「抬出去」。

  這麼一個南府的奴才,對富有天下的帝王來說,壓根兒連「人」都算不上。

  ……

  七月底,帝駕終於離開了紫禁城,來到了圓明園。

  有好一陣子沒過來了,圓明園裡花開半夏,正是馥郁芬芳,滿園香濃的時候。

  等到一路安置妥貼之後,寧櫻坐在九州清晏殿的後殿之中,一靠在窗下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空氣里都是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還是大自然的芬芳氣息,最讓人難以忘懷。

  這裡的綠化程度是紫禁城怎麼也達不到的。

  既然已經出了京城,到了京郊,這裡離怡親王的賜園又近了。

  胤禛舊地重遊,睹物思人,不由地就想起了當時十三弟為他辛辛苦苦勘陵的事情。

  在多方查看,實地探測之後,允祥選定了吉地,剛剛奏報到了萬歲面前,胤禛就將中吉之地賜給了允祥。

  允祥當場便十分惶恐,說什麼也不肯接受,請求皇兄將淶水境內一平善之地賜之。

  淶水在河北保定,太行山東麓北端,距離胤禛的陵墓還是有些距離的。

  胤禛遲遲不肯批覆,直到允祥在重病中又一次提起,胤禛不得已,才只好含淚答應了弟弟。

  現在想來,胤禛面對著滿園草木,不由地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感慨萬千。

  自從康熙末年,奪嫡進入白熱化的狀態之後,十三弟見慣了兄弟之間手足殘殺,滿盤謀算的局面。

  他自己亦被人陷害,深陷其中。

  從那個時候起,那個滿臉神采飛揚的少年郎就不會再回來了。

  有的只有謹慎小心和無限的低調。

  十三弟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更明白:雖然皇兄對自己感情很深,皇兄要賞給自己這塊寶地,也是真心誠意的。

  絕不是試探。

  但是皇兄不可能長命百歲,總要有交接繼承人的時候。

  以後的帝王更不知道會如何看他。

  弘暉還知道他這個叔叔,還對他這個叔叔有感情。

  可是弘暉的兒子呢?孫子呢?

  一塊風水寶地,有可能為子子孫孫留下無窮隱患。

  畢竟生在帝王家,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就算鐵帽子王又如何?

  生殺奪予,翻篇為新,從來都只是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那個人的一句話。

  能給你一切,就能收回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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