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 驚覺

  寧櫻往後退了幾步，微微仰頭，開始欣賞起接秀山房的布置。

  正好這幾天，蘇培盛那邊也把皇上親眼看過的堪輿圖給送過來了——都是對接秀山房的修葺翻新、整理維護。

  奴才們一左一右的站在台階上，兩個人伸手捧起了這張巨大的堪輿圖，給皇貴妃娘娘對照。

  堪輿圖上有不少萬歲御筆，順帶著又給寧櫻規劃著名把前面的花園給再擴大一番。

  寧櫻一邊看著圖紙上的構建，一邊抬起眼看著面前的接秀山房。

  她忽然就想到了當年還在雍親王府里的時候——胤禛也是這樣。

  每添一個孩子，他總是計劃著把她這兒再擴建一下，仿佛生怕她院子裡住不下似的。

  但是一轉眼，孩子們都一個一個的各自成家了。

  流年似水，過往的一件一件事兒仿佛都宛如昨日，寧櫻凝視著堪輿圖出神，輕輕的微笑了一下。

  想到前陣子胤禛說的要給弘晝挑個好的嫡福晉，好好成家，寧櫻揮了揮手，示意奴才們把堪輿圖給卷上了。

  

  她如今是皇貴妃，雍正五年的選秀——她是有資格在旁邊一起看著的。

  ……

  萬歲那邊，白天裡賞賜近臣的宴席才剛剛撤去。

  這種宴席要按照滿族臣子和漢族臣子的飲食區別分開來——所謂「滿席」和「漢席」。比如滿族臣子愛吃麵食，席上的點心就有玉露霜、方酥夾餡，紅白徽子、福祿馬、鱷岑瓜子等等。

  雖然琳琅滿目，對於大臣們來說，吃的並不輕鬆。

  別的不說，光是磕頭、皇上賜酒、謝恩，皇上賜菜、再磕頭謝恩……就已經足夠折騰人了。

  萬歲賞一道，臣子們就得叩頭一次，等到最後賞奶茶、賞主食，大臣們還得全部站起來，分開站立等待。

  一頓飯下來，有的年紀大的臣子都快撐不住了，腿腳直哆嗦著。

  ……

  等到了晚上，就算是家宴了。

  寧櫻早就已經按照皇貴妃的服制打扮好了，在奴才們的簇擁下過去了九州清晏殿。

  雖然說是家宴，但也要分好幾場——皇帝與后妃女眷、親王、皇子等，要分別舉行宴會。

  換句話說，皇上這一晚上就跟趕場子似的。

  寧櫻參加的后妃家宴都由內務府承辦。她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

  按照宮裡規矩，皇后頭等宴桌為六十四品，皇后一人獨享；皇貴妃享受二等宴桌，每桌本來應該兩個人。

  但是因為如今宮裡的皇貴妃之下，再論位份，像樣的也只有純妃、寧妃。

  這兩位是萬年不受寵的妃子，當初萬歲給了封號也不過是看在她們是潛邸老人的資歷上。

  所以寧櫻也就獨享一張二等宴桌。

  御膳房送來的菜式，擺盤擺的都很漂亮，大概是為了討好迎合皇上的審美，寧櫻向萬歲御座的方向看過去，就能看見皇帝的金龍大宴桌，桌上餐具都是金盤、碗，由里向外擺八路膳食，中間擺著四座松棚果罩，圍繞著金勺、金鑲象牙筷和小金布碟，一眼看過去，一片琳琅滿目。

  等到萬歲開宴之後，眾人謝恩，然後終於可以開吃了。

  家宴中，餃子是不會缺席的主食，並且清宮裡的規矩是：除夕只能吃素餡餃子。

  寧櫻對於餃子倒是喜歡得很，低頭用筷子夾了送進口中。

  素餡餃子的餡料主要以乾菜為主，包括長壽菜、金針菜、木耳、蘑菇、筍絲、麵筋等，雖然沒有肉，但是鮮美的很。

  沒吃幾口，皇后就帶著后妃們開始給皇上敬酒了。

  等到長輩們敬酒完，大格格和宮裡的兩位撫蒙公主們也一起款款上前，給皇阿瑪、皇額娘敬酒。

  公主們來敬酒，席面上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二格格、三格格彼此對看了一眼，也跟著捧起了酒盞，等到敬完了皇阿瑪、皇額娘之後，兩個人又轉到了寧櫻面前了。

  「額娘！」三格格捧著酒杯，滿眼都是笑意望著寧櫻。

  說是敬「酒」，其實杯子裡面裝的並不是酒，而是茶——以松實、梅英、佛手三種在內，沃雪烹茶。

  寧櫻還沒將酒杯舉起來呢，胤禛那邊目光就已經看了過來。

  他滿臉慈愛之情地看著三格格，隨即微微揮了揮手，就讓近侍將除夕家宴的賞賜之物給公主們都放下了。

  這種席面上的賞賜一般都不會是太貴重的物品，無非荷包、畫軸、端硯等等。

  ……

  酒過半巡，皇后烏拉那拉氏卻有些不舒服了，坐在座位上，頻頻的用手扶著額頭。

  旁邊侍候的婢女注意到了，連忙過來扶著皇后娘娘就問可要回天地一家春休息？

  本來皇后這幾年身體都不大好，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一時間到倒無人在意，但是寧櫻坐的位置離烏拉那拉氏近，隱隱地聽見烏拉那拉氏吩咐了幾句婢女「丹藥」、「拿來」

  她整個人都驚了一下，立即往烏拉那拉氏臉上看過去。

  烏拉那拉氏看著神色如常，仿佛讓人拿的並不是丹藥，而只是一杯茶水似的。

  皇后最近似乎特別顯老，眼角眉梢都往下耷拉了，整個臉部輪廓都顯出不可挽回的衰老痕跡，但是精神卻特別好，甚至能稱得上有些「亢奮」。

  不多時，婢女果然已經將丹藥捧了來——素錦緞的一隻小盒子，裡面裝著黑黝黝的丹藥，寧櫻從邊上望過去，就看裡面跟一排麥麗素似的。

  烏拉那拉氏也知道這大殿之上，其他人雖然是看不見，但是皇貴妃那張宴桌的角度卻是能看見。

  但她毫不在乎。

  寧櫻有些目瞪口呆：烏拉那拉氏總該不會就在這除夕宮宴之上，把丹藥給吃了吧？

  仿佛是為了證明她的想法似的，烏拉那拉氏用茶水慢悠悠的將丹藥給送下去了。

  眼看著胤禛的目光往烏拉那拉氏這邊掃了一眼，眼看著皇后服了丹藥，他也只是微微一皺眉，隨即又將目光毫不在意的轉到了大殿上的宴樂了。

  寧櫻：……

  她忽然驚覺過來：萬歲早就已經知道了皇后在吃丹藥。

  甚至有可能——皇后吃的丹藥，就是萬歲提供的。

  當然，在烏拉那拉氏看來，這是好東西——是延年益壽的神仙靈藥，若非貴人，又豈有幸能吃到這些？

  她大概是當高級保健品來吃的。

  這樣一想的話：皇后最近異常的精神亢奮就都能說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