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勸說吳皇

  說到這。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現在胡世蕃的腦海里。

  想到在長安經歷的一切。

  一股屈辱感從心底涌了上來，讓他不由的咬牙切齒起來。

  

  「卑鄙無恥，骯髒齷齪！天下再也找不出如方修一般的厚顏無恥之徒！」

  這番話近乎是嘶吼出聲。

  聽著有點恐怖。

  韓從文站在一旁，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胡世蕃，想起三年前的傳聞，不由的在心裡嘆了口氣，保持沉默。

  胡嵩坐在太師椅上，見到這一幕，同樣陷入了沉默。

  當初派胡世蕃出使乾國，本是為了給他積攢功績，誰能想到竟是出了那樣的變故，讓朝廷吃了一個啞巴虧，損失了整整兩百萬兩銀子！

  這兩百萬兩銀子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胡府這裡出的。

  這個仇，不止是胡世蕃記在心裡，胡嵩也是一直沒有忘記。

  原以為與越國的戰事結束後，便能騰出空來對付這個乾國丞相。

  誰能想到，戰事結束，乾國竟是從原先的中土諸國實力最弱，一躍成為了實力最強的那一個。

  要不是還有燕國在北邊牽制著乾國，只怕是他不找乾國丞相的麻煩，乾國丞相早晚也要來找他的麻煩。

  如今，歐羅人正在進攻燕國。

  燕國戰敗後，乾國必定會將目標定在大吳。

  作為內閣首輔，他必須有所準備。

  一念至此。

  他滄桑的眸子中閃過一道幽光，看向胡世蕃，緩緩開口：「你如此肯定此事是乾人所為，可能想到如何應對？」

  胡世蕃沉默了幾秒，下定決心，一字一頓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事到如今，只能從根源上掐斷流入我大吳的偽造寶鈔！」

  一旁，韓從文聽見這話，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有些驚詫的道：「胡部堂的意思是......」

  「沒錯，出兵乾國，逼迫他們簽下協定，賠償我大吳這幾年在商貿上的損失，並且勒令乾國丞相交出偽造寶鈔之人，凌遲處死！」

  胡世蕃說到這，臉上露出一抹狠辣之色。

  在他的腦海里，浮現的是方修的身影，跪在他的面前，發出悽慘的哀嚎。

  而他手握匕首，一點一點對方修處刑！

  如此，方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當然。

  他心裡清楚。

  以方修在乾、周兩國的地位，即便是吳國戰勝，也不會對他產生太大的影響。

  只有完全滅掉乾、周兩國，他的幻想才有可能實現。

  「原來坊間的傳言竟是真的，朝廷真打算對乾國用兵。」

  韓從文聽見胡世蕃的話，眸子裡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雖然說，他早就聽過朝廷要與乾國開戰的消息，但他其實並沒有重視。

  畢竟，朝廷的實力跟乾國還存在著不小的差距，主動挑起戰端，無異於自掘墳墓。

  而且，朝廷剛與越國打過敗仗，士氣低落。

  乾國剛戰勝周國，且與之結成聯盟，士氣大漲。

  此消彼長，就算是諸公再如何昏了頭，也不至於做出這樣的決定。

  更何況，當今聖上是一位什麼主，他可比誰都要清楚。

  以陛下不喜爭鬥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同意主動與乾國開戰一事！

  但是。

  此刻，「出兵乾國」四個字從胡世蕃的嘴裡說出來，意味就大不相同了。

  胡世蕃作為胡閣老的獨子，掌握的消息，絕對比他這個處在邊緣位置的四品，更加靈通。

  胡世蕃這麼說，且胡閣老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對，此事大概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只因為乾國偽造寶鈔，便掀起一場戰事，是不是太過草率？」

  韓從文很想這麼詢問胡閣老。

  但略作沉思，他就將原先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與乾國開戰一事，牽扯甚大，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大吳銀行的行長能夠摻和的。

  他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事情不該過問的不要過問。

  太師椅上。

  胡嵩聽胡世蕃說出「用兵」一詞，神色如常，仿佛對乾國用兵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默了幾秒。

  他緩緩開口道：「老夫要面見聖上。」

  話音落下。

  兩側立刻有吏員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胡嵩攙扶了起來。

  胡嵩起身後，邁步朝文淵閣外走去。

  還沒走幾步，又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胡世蕃和韓從文，淡淡道：「你們跟老夫一起。」

  「知道了，爹。」

  胡世蕃說著，跟在了後面。

  而韓從文則是面露猶豫。

  但只是一瞬，他的神色就恢復正常，恭敬的行禮：「是，閣老！」

  三人離開文淵閣，來到垂拱殿的門口。

  宦官進去稟告後。

  三人邁步進入垂拱殿，齊齊行禮：「臣參見陛下！」

  吳皇看向三人，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胡閣老啊，不知胡閣老來見朕，所為何事？」

  胡嵩顫顫巍巍的走到吳皇的面前，再次行禮，道：「回陛下，韓行長有要事稟告陛下......」

  說完，看向韓從文。

  韓從文忙不迭的行禮，恭敬的道：「陛下，臣這幾日在大吳銀行的總行辦差，發現從百姓手中兌換來的寶鈔出現了異常。」

  接下來。

  韓從文一臉嚴肅的將偽造寶鈔一事，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包括之前在胡嵩面前的分析，也是重新的講了一遍。

  吳皇聽了以後，臉上露出不安之色，喃喃自語道：「朕之前可是下旨要大力推行大吳寶鈔，如今竟然出現了這樣的變故，這可該如何是好。」

  愁眉苦臉了好一會，他也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只能抬眸望向胡嵩身旁的胡世蕃，道：「世蕃啊，你是戶部侍郎，掌管錢糧，應當知道該如何應對此事，給朕出個主意，該如何解決偽造寶鈔一事？」

  胡世蕃先是行禮，然後正色道：「陛下，只要乾國還掌握偽造寶鈔的技術，朝廷便無法處理此事。

  如今，偽造的寶鈔已經大量的流通，朝廷能做出的選擇不多......」

  話還沒說完。

  吳皇就迫不及待的道：「說來聽聽。」

  「是，陛下。」

  胡世蕃沉聲道：「第一種方法，全面停止印發寶鈔，百姓手裡的寶鈔，限三日之內，全部重新兌換成金銀銅幣，逾期無效。」

  話音落下。

  吳皇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道：「如此一來，朕豈不是要被百姓罵作朝令夕改，再者說，你方才講已經有大量偽造的寶鈔進入我大吳，允許他們全部兌換成金銀，朝廷得損失多少金銀。」

  胡世蕃道：「回陛下的話，確實要損失大量的金銀，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現在廢止寶鈔，還能及時止損，等將來民間習慣了寶鈔，再想廢止就沒那麼容易了。」

  吳皇聽見這話，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後，擺了擺手，道：「不妥不妥，若真是這麼做，朝廷印發寶鈔，便是貽笑大方，被史官記錄，後人評說，只會覺得......」

  說到這，戛然而止。

  眾人心裡卻是明白。

  陛下這是怕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雖說開辦大吳銀行，印發大吳寶鈔，並非是陛下的主意，但卻是陛下一手促成的，以這樣的結局收尾，毫無疑問會淪為一個笑話！

  將來，說不定會成為像乾惠帝何不食肉糜那樣的例子。

  這是吳皇所無法接受的。

  而吳皇無法接受，正是胡世蕃想要的。

  緊接著。

  他說出了第二個法子。

  「陛下若是覺得這麼辦有所不妥，那臣還有第二個法子，出兵乾國，逼迫乾國簽下協定，不得縱容任何人偽造我大吳寶鈔，發現偽造之人，交由我大吳凌遲處死！」

  胡世蕃說話的時候，眸子閃過一道寒光。

  顯然，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這......」

  吳皇聽見這話，有點兒懵。

  思索了幾秒後，猶豫道：「只是因為偽造寶鈔，便開啟戰端，是否太過草率？」

  韓從文聽見這話，眼眸一亮，心道：「陛下所言甚是啊！」

  就在一炷香前，他也有一模一樣的想法。

  「回陛下，乾國朝廷以偽造的寶鈔，竊取我大吳的金銀，本質上無異於與我大吳宣戰！這一次若是退讓，他們便會變本加厲，更加瘋狂的印製偽造的寶鈔！

  偽造寶鈔對朝廷的危害，方才韓行長已經分析的十分透徹，朝廷不做出任何應對，最多兩年，朝廷便會陷入混亂，我大吳的子民，將沒有活計可做，買不到糧食，只能想法設法的逃離大吳！

  因此，為了偽造的寶鈔，與乾國一戰，合情合理，且十分必要！」

  話音剛落。

  吳皇就面露顧慮，道：「乾國擁有大量的火器，且組建了大都督府，下轄的五軍營，神機營，皆是兵強馬壯，就連周國的虎賁軍和燕國的鐵騎都敗給了他們，開戰以後，我大吳的將士能否取勝，怕是一個問題。」

  胡世蕃早就料到吳皇會這麼說。

  幾年前。

  吳國兵馬的實力要強於乾國。

  陛下都沒有輕易的開啟戰事，而是選擇了簽下協定，賠給乾國人銀子。

  更何況如今乾國兵強馬壯，實力遠勝於吳國呢。

  「陛下，單憑朝廷的兵馬，確實難以戰勝乾國，但邊關除了朝廷的兵馬外，還有五千歐羅人，以及歐羅人帶來的一百門火炮，和各式各樣的火槍！」

  胡世蕃看著吳皇，一臉鄭重的道：「歐羅人的火炮，陛下是見過的，威力甚至要勝過乾國人的火炮。

  而且，即便是乾國的神機營，火炮加在一起也不過一百門左右，還全部都布置在了北面。

  如今燕國和歐羅人戰事正酣，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們的身上，就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時候，朝廷派兵突襲，必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臣敢保證，只要朝廷出兵，戰勝乾國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這......」

  吳皇聽見這話，眉頭皺的更緊，一時間難以決斷。

  胡世蕃見狀，繼續勸道：「陛下，據臣所知，乾人的神機營和五軍營，不是在北邊的雍州，就是在東邊的周國，即便是有水泥官道，想要抵達南邊，不吃不喝光是趕路，也要十多天的時間！

  而他們駐守在邊關的都是一幫烏合之眾，聽說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周國調來的殘兵敗將！

  由此可見，乾人的打算就是從歐羅人那裡分得一杯羹！

  朝廷突襲，乾人必定來不及反應，一邊是面對我大吳的威武之師，一邊是唾手可得的燕國土地，乾國丞相必定會選擇後者！

  他一旦選擇後者，就必然要向我大吳妥協！

  這一戰，我大吳必勝！」

  這一通分析下來，就連一向溫和的韓從文，都升起一股拿著刀劍，沖入乾國的衝動。

  但是。

  吳皇仍舊是皺著眉頭，臉上寫滿了顧慮。

  「沒用的東西！」

  胡世蕃見狀，在心裡暗罵了一句，臉上卻是露出崇敬之色，道：「陛下，朝廷與越國議和，被許多奸佞小人詬病，若是這一次能大勝乾國，即便是再奸佞的小人，也會為陛下的英明神武而傾倒！這一場振奮人心的大勝，也必定會被載入史冊！」

  此話一出。

  吳皇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眸子裡寫滿了兩個字，渴望！

  與此同時。

  載入史冊，流芳千古，一代明君等詞彙，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終於。

  他改變了原先的想法，看向胡世蕃，問道：「歐羅人如何想？」

  胡世蕃道：「臣之前同歐羅人商議的是乾國出兵北伐，我大吳便也出兵北伐，但是臣想，站在歐羅人的角度，他巴不得我們主動出擊，牽制乾國，因而歐羅人一定會全力支持朝廷與乾國開戰！」

  「話是這麼說，還是提前商議出個結果穩妥。」

  吳皇看著胡世蕃，一臉鄭重的道：「你與歐羅人熟絡，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辦。」

  胡世蕃一臉恭敬的道：「臣遵旨！」

  吳皇點了點頭，又看向胡嵩，道：「胡閣老方才一直沒說話，想來也是同意世蕃的看法，既然如此，突襲乾國的具體方案，便由胡閣老制定，儘早定下一個結果，拿給朕過目。」

  胡嵩行禮道：「臣遵旨。」

  吳皇坐在龍椅上，看著面前的三位臣子，想到大勝之後的結果，莫名覺得有些激動。

  「朕......」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鼓舞人心的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就是禮部尚書略顯慌亂的聲音。

  「臣求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