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珠崖艦

  明月高懸，星漢燦爛。

  遼東港，濤聲陣陣，風中帶著大海鹹鹹的氣息。

  

  一艘兩棲攻擊艦，靜靜的停靠在碼頭上，它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中，投下了偉岸巨大的身影。

  「珠崖艦…終於到了…」

  一行人趁著夜色，行色匆匆的出現在這艘巨大的戰艦旁邊，看著天空中盤旋警戒的武直，王燦提著的心稍稍放鬆了幾分。

  「登船，我們走…」

  王燦招手，幾人蹬著戰艦的護甲，幾個縱躍天上了甲板。

  「我主真神，您回來了…」

  一隊正在巡邏的士兵跑到王燦面前，他們單膝跪地，謙恭無比。

  王燦冷著臉，她一言不發，帶著身邊僅存的六名次神走向艦樓。

  軍靴在巡邏隊長面前踏過，堅硬的鞋底在甲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無論是王燦，還是那些次神，沒有一個人低頭去看那些巡邏的士兵，哪怕是一眼都沒有。

  「秦魄，殭屍之神…」

  「我會讓你後悔的，我說過的，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王燦回頭看了一眼盤龍基地的方向，當她再次轉回頭，眼神中充滿了偏執的殺機。

  「耀陽…盤龍基地，需要這顆太陽。」

  一道軍令下達，加密的軍令傳到了海底的深處。

  波濤洶湧的海面下，一道巨大的陰影出現，緊接著，一艘漆黑的核潛艇悄無聲息的浮出了水面。

  那冰冷的戰爭機器，就像是潛藏在水下的鋼鐵巨獸，它露出了駭人的獠牙，那是一柄直指天穹的軍綠色的利箭，在彈頭上，赫然寫著「代號：耀陽」的字樣。

  「走吧…」

  王燦沒有去看飛彈升空的場景，她臉色陰沉，向著指揮室的方向走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剛踏入指揮室，海面下就有幾道宛如魚雷般迅捷的身影，朝著那艘核潛艇急沖而去。

  「報告，發現敵艦敵艦位置…」

  「報告，通訊屏蔽系統開啟…」

  「報告，我部已接近敵艦…」

  「報告，精神掃蕩順利完成，已成功奪取敵艦控制權。」

  一連串的報告聲在秦魄的腦海中響起，聽到最後，秦魄眉宇間的凝重終於全部散盡。

  「告訴我，那上面搭載的到底是什麼？」秦魄通過意識溝通問道。

  「回主人，核潛艇『淵龍』，上面搭載了一發高超音速飛彈，彈頭代號耀陽，目標是…盤龍基地。」

  聽到這話，秦魄雙眼睜大，隨即他的眼中划過了一道鋒利的寒光。

  作為龍國軍方的上將，作為指揮中心的實際操縱者，秦魄知道「耀陽」是什麼，也知道這東西在周炳龍的手裡。

  只是秦魄沒想到，周炳龍竟然會把自己最大的底牌拱手送人，而他更沒想到的是，王燦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

  「她這已經不是偏執了，她這是…瘋魔了啊…」

  秦魄後怕的同時，心底發出了一道無聲的嘆息。

  秦魄將茶杯放在了身旁的茶几上，他站起身，緩緩的走了兩步，最終他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口水晶棺上。

  剔透的水晶棺內，一名面容肅穆，不怒自威的老人，一身戎裝的躺在那裡，只見他面帶死氣，卻呼吸均勻，安靜的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嗑噠…嗑噠…嗑噠……

  一陣軍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秦魄仿佛沒聽見一般，他依舊看著那水晶棺中的老人怔怔出神，而房間內的其他人，則齊齊的將目光投向了門口處。

  哐當………

  大門被人推開。

  剎那間，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可怕的神威驟然爆發，那恐怖的壓迫力，仿佛要將房間內的空氣壓縮成了固體。

  這一刻，剛剛進門的王燦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在她推開指揮室大門的一瞬間，她看到了耀眼的信仰之光，看到了無數流淌著寶光的骨羽。

  緊接著，在刺耳的切割聲中，骨羽風暴洶湧而來，眨眼間將她身邊的六名次神攪碎，隨後一隻纖纖玉手，一把撈走了六枚次級神靈晶核。

  「張…張筱雪！」

  王燦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眼前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清冷的絕美容顏，那一雙骨羽，一頭銀髮，正是張筱雪。

  聽到這聲驚呼，張筱雪沒有理會王燦，她只是默默的轉過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房門被讓開，王燦站在門口，偌大的指揮室內，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王燦的眼帘。

  這一刻，王燦微微張大了嘴，她漂亮的大眼睛在一瞬間被驚駭所填滿，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

  二十八星宿戰將。

  他們曾是鳴蛇之神的部將，也曾短暫的服侍過王崇文，可如今他們屬於北部戰區，是張筱雪麾下的次神，在這間指揮室里，他們就像是衛兵一般，安靜的站在兩旁。

  目光看向主位，大副的位置上，宋寶兒安靜的看著王燦，她的眼神中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可她的神情中，卻似乎帶著惋惜。

  二副的位置上，張筱雪不染塵埃的坐下，她抬手將那六枚次級神靈晶核，丟進了茶几上裝瓜子的盤子裡。

  最終，王燦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她瞳孔劇震，短暫的驚駭，一瞬的柔情，可這一切很快都被瘋狂的殺機所取代。

  最終，王燦低下了頭，她努力的隱藏著自己的殺意，她身上凌厲的氣息也漸漸消散無形。

  「秦…伯槐，你…怎麼會在這…」

  一開口的「秦」字還是普通話，可後面那些，竟然已經換上了古秦語。

  那是庸城的秦語發音，雖然很蹩腳，但是聽起來還是有些相像的。

  秦魄怔了一下，他詫異的看了一眼王燦，而後挪開目光，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只要用心去找，總是能找到的。」秦魄的話帶著幾分隨意的應付。

  王燦低著頭，她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說道：「伯槐，你在這等我，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害我的？」

  這一次，王燦的聲音柔和，她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希冀。

  「幫你？」秦魄奇怪看向王燦，「我要怎麼幫你？幫你報仇…我自裁嗎？」

  聽到這話，王燦連連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知道的，我父親的死…不是你的錯，也絕不是你的本意，都是狐白楓，是他自作主張的。」

  古秦語，王燦說得很生硬，但是她偏偏就要用古秦語的發音，她上前兩步繼續道。

  「狐白楓殺了我父親，我恨他，我只是想為父報仇罷了，以前你總是幫我的，這次也是一樣的，對嗎？」

  王燦目光真摯，可秦魄看著王燦的神情，卻心中升起了一股悲涼。

  千年的神靈，閱人無數，哪怕王燦偽裝的再好，秦魄依舊能從她的眼神中看著深藏的惡意。

  戰爭能夠扭曲人的靈魂，見慣了血腥與殺戮的人，如果意志不堅，哪怕本性純良，也終究會迷失。

  曾經的王燦，清澈如水，心思純正。

  可如今，她奸詐，善於偽裝，更善於操縱人心。

  「王燦，我…本不想與你為難的，但是，這一切該結束了。」

  秦魄轉身看著王燦，他按住了腰間的劍柄，一步向著王燦逼近。

  王燦似乎是受到了驚嚇，她急忙向後退了一步。

  「伯槐，你是來殺我的？他狐白楓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為了他，你要殺我？」王燦難以置信的說著。

  「王政委，你就別在演戲了。」

  未等秦魄開口，坐在後面的張筱雪說話了，「你這樣的伎倆，騙一騙周炳龍那種愣頭青還行，在這…就別拿出來獻醜了。」

  張筱雪的話說得很不客氣，王燦撅著嘴，她滿臉委屈的看著秦魄，眼圈泛紅，漂亮的大眼睛裡眼淚在打轉。

  「伯槐，你也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秦魄輕嘆一聲，他的手緊緊攥著劍柄，最終還是抽出了他的神骨劍。

  鏘啷啷………

  劍出鞘，看著秦魄持劍逼近，王燦絕望的再次向後退了一步。

  「王燦，我知道你恨我…這不怨你，無論你是想刺殺我，還是想取代我，我都無話可說。」

  「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投奔邪神，你不該毀了盤龍基地，你不該動用『耀陽』。」

  聽到「耀陽」，王燦微微變了臉色，可很快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是，我承認，我恨你…」

  「但是，伯槐，我從來都沒想過刺殺你，或者取代你。」

  王燦說著話，她一步步的後退，直到撞上了指揮室的鋼板牆壁。

  「我以前誤會過你，就是因為黃石谷的事，咱們才走到這一步的，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也想彌補的，哪怕你肯原諒我，這也是我一生的愧疚。」

  「但是你呢，你難道就沒有誤會過我嗎？你說我投靠邪神，是，我打不過狐白楓，所以我跟古樹之神做了交易，但這也僅限於交易罷了，無論怎麼樣他都不會降臨人間的不是嗎？」

  王燦努力的分辯著，以前她不願提及黃石谷，可現在這卻成了她救命的稻草，兩人的決裂，不就是源於「誤會」這兩個字嗎？

  「至於你說我動用耀陽，耀陽又怎麼樣？盤龍基地有防空，就算攔不住，周炳龍掌握著最高權限，他也會攔截的。」

  「我不想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我不過是想讓你正視我，我只想讓你幫我要個說法罷了。」

  死亡逼近，王燦已經感受到了秦魄身上淡淡的殺意，此刻她心中無比慌亂，卻還要拼命的思考如何自救。

  秦魄停下了腳步，王燦心跳如同打鼓，她覺得自己似乎說動了秦魄。

  想到這，王燦鼓起勇氣，她壯著膽子，不退反進，向著秦魄靠近了一步。

  「伯槐，你還記得臥龍山基地嗎？在那裡你說過的，你會永遠保護我的。我可以信你嗎？」

  秦魄閉上了雙眼，他深吸了一口氣，並未做任何的表示。

  王燦見似乎有效，她再次靠近了一步，「伯槐，我知道，有些事我做的太任性，有的時候我也很荒唐、很胡鬧，但是我已經知道錯了。」

  「那個電磁脈衝炸彈，是我引爆的，我願意為盤龍基地贖罪，我願意跟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對抗那些該死的邪神。」

  「至於狐白楓，我恨他，但如果你不想殺他，我也不逼你，一切為了龍國，為了天下萬民，我可以等，等到戰爭結束了，我再去找他算帳，這總可以了吧。」

  秦魄的沉默，讓王燦似乎看到了生門大開，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這一刻，宋寶兒微微皺起了眉頭，張筱雪目光擔憂，王燦的心中則是多了幾分得意。

  終於，沉默了許久，秦魄開口了。

  「阿燦，如果你真的願意跟在我身邊，狐白楓…我可以替你處理…」

  此話一出，宋寶兒滿臉錯愕，張筱雪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她手中正剝著的瓜子落進了盤子裡。

  王燦驚喜的看著秦魄，燦爛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她歡叫了一聲，張開雙臂抱住了秦魄。

  「伯槐，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我知道的……」

  王燦破涕為笑，她眼中閃著激動的淚光，用袖子輕拭自己的淚水。

  秦魄笑了，她笑得很溫柔，他伸出手撫摸著王燦的頭髮，就像是在撫摸自己鍾愛的珍寶。

  「不僅如此，我還要送你一份大禮。」

  秦魄說著，他抬手打了個響指。

  王燦抬起頭，下一刻他驚呆了，只見指揮室的後門處，出現了兩個人影。

  「你…你們，你們沒死嗎？」

  這次王燦似乎真的驚了，她的身軀微微顫抖，手更是緊緊的抓著秦魄的衣袖。

  宋寶兒回頭看去，當她見到這兩人的時候，剛剛還錯愕的神情，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譚凡…王顯？你們沒死？」

  張筱雪驚呼了一聲，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身材高大的譚凡，笑容陽光的王顯。

  曾經，這兩個人在龍都基地外，參與巔峰之戰，奮勇殺敵，最終被混沌之神的信徒精神狙殺。

  當初，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們身死，王燦也是見證者之一。

  「我們…原是死了的，主人用他的血救了我們，後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神靈領地里練兵呢。」王顯笑容燦爛的說道。

  聽到這話，張筱雪驚喜不已，見宋寶兒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她也明白了，顯然宋寶兒早就知道這事的。

  「伯槐，你能…復活死人？」

  王燦看著秦魄，她的眼中帶著狂喜的神情。

  秦魄輕笑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死者復生，那是造物主的手段，我自然是做不到的。」

  「可他們……」王燦指向兩人。

  秦魄笑著，抬手搭在了水晶棺上，「我不過是，找到了精神破碎的醫治方法罷了。」

  秦魄看著棺內的人，他繼續說道：「王總司令，以後也算是咱們自己人了，以後龍國軍方，還等著老將軍提綱掣領，他還沒到退休的時候呢。」

  這一次，王燦真的激動了，她開心的笑著，兩行清淚順著她吹彈可破的臉頰滑落。

  「伯槐，謝謝，謝謝你……」

  秦魄笑容溫和，她輕輕將王燦摟進懷中，溫柔的說道。

  「我的血，是我力量的源泉，也是我最大的秘密。我願向你開誠布公，因為我相信你。」

  王燦用力的點頭。

  「阿燦，我知道，你投靠了邪神，是荊棘之神吧。」

  王燦正笑著，聽到這話她的身體突然一僵，可不料秦魄輕笑了一聲。

  「沒事的，我只要你，其他的我不在乎，不過是邪神而已，只要他願意井水不犯河水，我當然也希望大家相安無事。」

  王燦萬萬沒想到，秦魄竟然可以如此妥協，不過轉念一想，她也釋然了。

  「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找了個千面異靈扮成我的樣子，日日陪在你的身旁？」王燦笑容燦爛的看著秦魄。

  似乎被戳破了心事，秦魄臉色泛紅，顯得有些侷促。

  「呃…哈哈，你別誤會，那個是陶易，男的啊…哈哈……」秦魄乾笑了幾聲。

  王燦心中得意，若非她知道這樁秘聞，她也沒把握拿捏秦魄的心意。

  「哦，對了，你知道嗎，我在龍骨山，看到了你的屍體，呃…就是，跟你很像，那個是你做的？也是千面異靈嗎？」

  「屍體？」

  王燦愣了一下，隨即她想起來了。

  「你說那個，那不是我弄的，那是…荊棘之神他們做的，具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隱約聽說，好像跟屍傀之神有關係。」

  秦魄依舊笑著，可聽到「屍傀之神」這一刻，他的眼神閃過了一絲明悟。

  原來是屍傀之神嗎？如果是這樣，那就沒錯了。

  一旁，宋寶兒笑了，她瞥了一眼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張筱雪，而後悠哉的捏起了一粒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