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王四六

2024-05-22 03:48:22 作者: 陸南樓

  驗屍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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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七巧很不在意地往驗屍台子上一坐,翹起腳,看著黃明子蹲下身,替她拔了釘子。

  「一會兒我要給你烙傷口了,很疼,你忍著。傷口不處理,會得破傷風。」他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起伏,但張七巧還是從他的眼神里,看到關心的意味。

  「嗯。」張七巧乖巧地應了一聲。

  黃明子起身,點燃火摺子,再將一把匕首置於火上燒紅。

  張七巧看著燒紅的匕首,有些害怕蜷縮起身子,黃明子見況,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兒,從中倒出一顆香糖果子,遞給她。

  她同他一道喝酒的那個夜裡,她吃過這種果子,這次的,和上次的味道不太一樣。這次的,似乎是用杏片與梅子姜混在一起製成,酸甜可口,又能提神。

  張七巧還在回味剛剛咽下去的味道,黃明子已經將匕首的寬面烙在了她的腳心上。

  「啊!」張七巧疼得渾身冒冷汗,幾欲昏死過去。

  一陣燒焦的氣味和煙子充滿整個驗屍房,黃明子又往她口中塞了一顆香糖果子,「別叫了,好了。」

  他轉身,又從一口箱子裡找出紗布,為張七巧將傷口包紮好。

  「傷口不能碰水,紗布過三天再拆。」黃明子去角落,拿過來一把傘,遞給她道:「你來撐傘,我背你,送你上去。」

  不等張七巧反應,傘已經被塞到了她手中,他人已經背對著她蹲下了。

  張七巧沒有猶豫,瘦小的身體伏在他寬闊的背上,一手圈住他的脖頸,一手撐傘。

  黃明子走得極穩,一步步背著她走出地下室。

  雨落在傘布上,發出「砰砰颯颯」的聲響。

  張七巧突然眷念起這短暫的一刻,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哥哥也是這樣背著自己,走過每一個下大雨的天氣的。

  「到了。」黃明子將她放下。

  桑雲看到張七巧的一隻腳被紗布裹著,忙過來攙扶她,「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踩釘子了,黃仵作幫我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張七巧低聲道。

  她回過頭看他,見他站在廊下,沒有要跟進來,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雲娘,屋內有熱茶不?」張七巧問道。

  「茶?你要喝茶?我這就去燒水。」桑雲把張七巧攙進屋後,將她收了的傘又撐起來,跑了出去。

  「進來一起吧。」張七巧向他招手,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問許遵,「許大人,可以嗎?」

  許遵放下書卷,微微點頭。

  黃明子沒有說話,到底是抬腳,邁入了屋內。

  許遵見了此情景,心中還有些稱奇。黃明子可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今日居然肯聽她的話。

  這一間辦事處是許遵自個兒辟出來的地兒,與其他官吏辦事的地方隔開,小而雅致。

  不多久,桑雲提著一壺熱水進來,張羅著要給大家泡茶。

  「你會嗎?」許遵唇角帶笑。

  「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嘛,大人就會小瞧我。」桑雲佯裝生氣。

  「雲娘,這泡茶的本事,可不是看一看就能學會的,要不......還是我來吧?」張七巧在一旁道。

  「不!我來!」桑雲偏要逞強。

  只見桑雲裝模作樣地將茶餅碾碎了,倒入茶碗中,再拿沸水沖泡,最後拿茶筅攪拌幾下,就算泡完了一碗茶。

  「大人先喝。」桑雲端過去,因走得急了,還差些灑到許遵身上。

  許遵看著面前這一碗渾濁的茶水,十分嫌棄,他從小到大,從未喝過泡得如此敷衍的茶水。

  這般粗陋,要做好一個官夫人,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呀,偏偏此人沒有一點自覺性。

  張七巧和黃明子倒沒那麼講究,雖說能看出桑雲點茶的技藝十分拙劣,但還是捧著茶碗,將茶喝了。

  外頭下著雨,氣溫驟降。屋裡的人因著這一碗碗的茶水,氣氛逐漸升溫。

  過了會兒,鍾大回來了,他還沒來得及脫下蓑衣,就開口道:「公子,桑姑娘真乃神人也。我們去了賭場,大白天的,有個小子,見著我們就跑。我們追上他,發現他身上藏著不少財寶,他不打自招,說這些財寶都是章遠的。」

  許遵抬眼,與桑雲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兩人皆有些詫異,因為二人都不覺得這案子能有這麼簡單。

  鍾大喘著粗氣,將蓑衣脫下,接著道:「不過這些東西,他說他是偷的,他可沒殺人。」

  「鍾大哥,你就不能一次性將話說完嘛。」桑雲剛站起身,又坐下來。

  「不對。」許遵眼眸一暗,「我們發出公告,讓人過來驗屍,只說了屍體的特徵,可並未說死的是誰。他是怎麼知道章遠死了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覺察出了不對。

  「就知道這小子不對勁兒,別的兄弟還在問話呢,我先把他帶回來了,公子現在要審麼?」鍾大道。

  「將他帶去堂上。」許遵說著,就要去戴官帽。

  一刻之後,許遵坐在大堂之上,偷東西的年輕男子被押了進來,他渾身哆哆嗦嗦,看了許遵一眼後,忙伏在地上,不停說著自己有罪。

  不等許遵說話,男子自顧自開口:「小人王四六,家住布衣巷,上有老,下有小,小人自己又有病,沒體力去做活兒,這才想偷點東西,換些錢生活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換成錢呢,就被捕頭大哥抓了。小人願意將東西全部上交,請大人能體諒小人的難處,少打幾板子。」

  屏風之後,桑雲忍不住與張七巧嘀咕:「這人認罪認得這麼熟練,是個慣犯啊。」

  堂上。

  許遵一拍驚堂木,「王四六,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章遠已死的?」

  「我是如何知道章遠已死的?我不知道呀。」王四六嘴快道。

  「王四六,你想好了再說,否則就不是幾板子的事了。」許遵再拍驚堂木,以壯官威。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哦哦,我想起來了,是因為他每天都去賭場,但好幾天沒去了,你們不是發了個公告嗎?我看著挺像他的,估摸著,他應該是死了。對,就是這樣。」王四六說道。

  許遵正顏厲色道:「王四六,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來人!」

  「大人,等等!我想起來了,真的想起來了!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王四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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