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等下去

2024-05-22 03:45:13 作者: 陸南樓

  「幾時的交易?」一人問。

  「原本定的戌時一刻,但那邊兒不是被端了麼?」另一人的聲音小下去,「所以現在等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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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將那邊兒賣了,是為了保全咱們。沒想到大理寺那位是真敢把事情往大鬧了去啊。」該書生聲音里既是不滿,又是驚詫。

  有食物的香氣飄來,桑雲原本還不感覺餓,這會兒卻被引得飢腸轆轆。

  「你說,大理寺那位,會不會是看上了床上那位?這才急的。畢竟,這姑娘確實長得不錯,若不是他們給的銀子夠多,要這姑娘的處子之身,我都想,都想......」最後那個詞終於是沒說出口。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另一書生打斷他道。

  兩人吃完食物,便出了房間。整間屋子再次剩下了桑雲一人。

  她睜開眼睛,朝著二人離去的方向「呸」了一聲。兩個讀聖賢書的人,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嘴上說著「君子有所不為」,實際上為虎作倀。

  「大理寺那位是真敢把事情往大鬧了去啊——」

  「你說,大理寺那位,會不會是看上了床上那位?這才急的——」

  桑雲耳邊迴蕩起這兩句,臉色滾燙。

  他們說的,應該是許大人吧。許大人尋自己,尋得焦急了吧?在他心中,自己還是重要的,是不是?

  她為著這兩句話,從耳根到脖子,都隨著臉色紅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她這才想到另一件事——剛剛這兩人提到,幕後之人要自己的處子之身。

  無論是賣去青樓,還是給人做妾,都當驗明清白之身,可是......自己一個外來戶,還嫁過人,這幕後之人如何得知自己還保持著清白之身?聽這兩個書生的語氣,他們並未碰過自己......所以,這事兒就很離奇。

  不知道為什麼,桑雲驀地想起路志高,他頻頻望過來的眼神,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底總是飄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叫人看不真切。

  「暗娼」、「屍體」、「達官貴人」......七月、鬼月、陰婚、道觀......

  七月,七月,自己的生辰,亦是七月!

  桑雲將一切聯繫起來,心中隱隱有了某種猜測,可是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因為此時此刻,她本人陷在了這場局中。

  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可是又不想叫這股恐懼淹沒理智,於是便儘量控制著自己不去深想。

  桑雲再次觀察了自己的處境——綁住四肢的繩索很粗,且很緊,根本無法掙脫。

  如果想要活命,大概只有一個時機可行——她一定要等下去。

  另一面。

  從暗窯裡帶回來的人里,為首的男人被關進水牢,硬是咬著牙在支撐,倒是婦人和其餘的人,根本禁不住恐嚇與刑罰,才抽了幾鞭子,拔了兩根指甲而已,就挺不住求饒,主動吐出許多東西。

  「我們都是窮苦孩子出身,家鄉遭了災,來汴京討飯的。三年前,我們快凍死在冰雪天地里,是一個道士救了我們,就是,就是路志高,我們稱他虛元道長。他給我們衣裳,給我們吃食,還給我們指了條賺錢的門路。」

  「一開始,我們只是去亂葬崗扒墳,找些新鮮的女屍,送去給需要配陰婚的人家,但生意不算好,汴京不興這個。路先生告訴我們,生意在精不在多,他教我們占卦、合八字,讓我們去盜人祖墳,配給那些有特殊需求的人家。果然,我們每一單賺得多多了。那時候,我們都當路先生是生命中的貴人來著。」

  許遵坐於堂上,聽了這一番話,直接打斷,問婦人:「路志高怎麼知道是哪些人家有特殊需求?」

  「茶馬巷的錢婆子,是汴京城民間最有名的穩婆。汴京城裡大大小小的人家,但凡有些身價的人家,生了幾個哥兒姐兒,幾時出生的,她都知道。這些人家,孩子若是夭折,都會準備瓮棺,好好辦一場法事,路先生常年在汴京,自然就知道了。」婦人答道。

  錢婆子?

  許遵雙眼眯起來,當初查案,早就留意到此人,可因芸香之死過於離奇,倒是將她先置於一旁了。

  「來人,去茶馬巷將錢婆子帶來問話。」許遵吩咐道。

  「是。」下屬領命而去。

  「你接著說。」許遵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叩案桌,冷聲道。

  「是。」婦人被拔掉兩根指甲後,尤為老實,「我們在亂葬崗,有時候會看到,有些小女孩兒還沒死呢,就被狠心的父母所拋棄。我以前,以前在家鄉,就是做勾欄生意的,我就想到一條路子,把這些小女娃帶回家調教,讓她們接客。最開始的客人,都是錢婆子帶來的,我這裡的女娃一開始也有不服管教的,後來被路先生施以某種法術,就變得都很聽話,任由客人磋磨,所以生意很是不錯。若是將她們弄死了,就由路先生接頭,賣得遠些,配陰婚,反正誰也不知道。」

  婦人將散落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些半老徐娘的風情,求饒道:「大人,我該說的都說了,可不可以從輕發落?」

  許遵的眼神已是涼透了。

  有些人,出生不幸,卻長成了小太陽,一心為他人謀福祉,譬如桑雲。有些人,出生不幸,逼良為娼的同時,還要取人性命,譬如眼前的婦人。

  「活罪可免,死罪難逃。」許遵說完,不顧婦人的哀求,讓人將其拉下去。

  婦人下去後,許遵不斷在屋內踱來踱去,心神不定,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問一次派出去的人有無線索帶回。

  他分明知道沒有這麼快,可內心卻止不住煎熬。屋內守著的人從未見過許遵如此反常,但他既這樣反常,也沒人敢上前勸,包括張七巧這位「准駙馬」。

  許遵一回來,便問了張七巧這樣一個問題:道士最怕什麼?

  張七巧一下子被問住,理論上,出家之人要麼覺得世間相都是宛如夢幻的顯現,要麼覺得自然之道貫穿天地,所以結果都是無所畏懼。但路志高這樣的混帳,算不上出家之人,他這種道士最怕什麼,她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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