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燒雞
2024-05-22 03:44:27
作者: 陸南樓
許遵於案宗上落下最後一筆,隨後蓋上官印。
「這案子也算是百般曲折了。」鍾大站在一邊感慨道。
「人心複雜罷了。」許遵總結道。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靠窗的紅木桌子,都被滾上一條灑金的花邊。
許遵在暖意融融的光線里,舒服地微微眯起眼,「桑雲這兩日在做什麼?」
鍾大回道:「聽他們說,她似乎找了一個別的勾當,幫一個商戶的老闆娘找其丈夫的外室。據說,她通過該商戶一個月的收入,推算出其丈夫花在外室身上的費用,從而鎖定了汴京城的一些街巷,正挨家挨戶打聽呢。大家都誇她聰明來著,真是做追蹤的一把好手。」
許遵卻聽得眉頭直皺,「她缺錢缺到如此地步了麼?」
鍾大搓手,也不知作何表情,「可能,可能汴京物價高,桑姑娘一個年輕娘子,胭脂水粉都要錢,自是比其他人花銷多些。」
許遵板著臉道:「剛來汴京沒幾日,別的沒學會,倒先學會虛榮。」
他從袖中拿出一封急信,遞給鍾大,「登州來的消息,張家的案子破了,你去拿給桑雲,問問她是否要回去一趟。」
鍾大接過信件,有些不解:「張家的案子,應當交由張公子。張公子這幾日會搬到皇家安排的住處學習禮儀,這信件何不直接......」
鍾大內心覺得,該不是張公子都要當駙馬了,自家公子還在吃味他和桑姑娘的關係吧。
許遵輕咳一聲,低聲道:「她不是缺錢麼?既是打算背井離鄉,那就乾脆賣了老家的房子。若有什麼阻礙,林知州會替她做主的。」
鍾大立刻感動起來,覺得自己磕到了。原來,自家公子為桑姑娘安排得這樣周全,自己也是多操心了。
「是,我這就去送信兒。」鍾大說著,離開大理寺。
此時此刻,汴京城的大街上,桑雲走著走著,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是有人念叨自己了?還是天氣真的冷了?想來自己無依無靠的,張七巧最近又忙得焦頭爛額,誰會念叨自己?桑雲想著想著,抱緊了自己。等辦完手上的勾當,拿到剩下的錢,該去買件厚些的棉衣。
「大嬸兒,您見過這位娘子麼?」桑雲拿著一張畫像,問河邊洗衣服的婦人道。
婦人看了眼畫像上歪歪扭扭的女人,搖搖頭道:「沒見過,不認識。」
「好,謝謝。」桑雲點頭笑道。
這是今天問的第十三個人了,和昨日一樣,大家都說不認識,沒有一絲線索可覓。偌大的汴京城,明明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卻仿佛消失了一般。
桑雲剛欲離開,婦人在身後嘟囔一句:「要找人,也畫得好看些嘛,這麼丑,誰認識啊。」
丑?桑雲將畫像展開,仔仔細細端看了好幾眼,確實挺丑的。可是吧,自己的畫畫技術僅限於此了。
沿著河道一直向前,有一座橋,過了橋,就與對岸是不同的風景了。準確來說,這一面是普通百姓的居所,另一面住著的,算是城中新興的富貴人家。
桑雲走到一處二進的院落前,看到大門半敞,裡面隱約傳來爭吵聲,伴有女子的哭鬧聲。
因為好奇,桑雲便頓住腳步,誰料,一隻熱騰騰的什麼東西從屋內飛出來,剛巧打在桑雲衣裳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隻燒雞!
燒雞的色澤金黃,還有一股撲鼻香。桑雲剛巧肚子餓了,眼看四下無人,想著將燒雞撿起來,將髒的那塊去除,還是能吃的。但當她剛準備撿時,屋內就跑出來一個小廝,見著桑雲,再看到她衣裳上的污漬,忙向她道歉:「對不住,姑娘,我們小娘子嫌這燒雞不好吃,發了脾氣。」
這樣好的燒雞還嫌不好吃?還丟出門外?這家的小娘子不光脾氣差,還驕縱得很,糟蹋食物,這可是要遭天譴的呀。
「沒關係。」桑雲回他道。
「讓你去重新買,你在外面幹什麼!買個東西都不會買,你還能幹什麼!」一名著妃色衣襖的年輕小娘子跨過門檻,追出來指責小廝。
小廝似乎極怕這位小娘子,忙不迭奔走。
桑雲頗為好奇地看向小娘子,只見她生得剔透白亮,以珍珠為面靨,更襯得她靈氣十足。小娘子也看向她,眼中露出「美人惜美人」的讚賞,再一看她滿身的舊衣舊鞋,又嫌棄得很,甩了下衣袖,就轉身進屋了。
大門「哐當」一聲關上,桑雲看向地上的燒雞,明明很美味,此刻卻灰頭土臉的,被有錢人嫌棄。
桑雲奔走一天,卻毫無線索,最後只能餓著肚子回家。
一進入永安巷,立刻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突然間勾動食慾。桑雲循著香味一眼看到鍾大站在門前,手裡正提著令她魂牽夢繞的燒雞。
「天哪,鍾大哥,你是天神嗎?想什麼來什麼?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想吃燒雞想到發瘋。」桑雲欣喜若狂地將鍾大迎進門。
鍾大寵溺地笑笑,將包裹燒雞的荷葉打開,將香氣趕到桑雲面前,「在自家大哥面前,還裝什麼?肚子餓了,就趕緊趁熱吃。」
桑雲也不跟他客氣,撕了一隻雞腿,狼吞虎咽起來。
鍾大看著她囫圇吃下半隻燒雞,打了個飽嗝後,才從袖子中拿出信件,遞給她面前,「登州那邊來的急信,張家的案子破了,照理來說,張公子需要回去一趟。許大人的意思是,你可以跟著一同前往,將家中的屋子賣了,當一些現錢,林知州可以幫助你,諒你叔叔嬸嬸不敢多言,咱們大宋的女子可是有繼承權的。快入冬了,柴火棉衣都是要錢的。雖說,這些我們都可以勻些給你,但小娘子家家的,手裡得有錢才踏實啊。」
桑雲撕咬另半隻燒雞的動作慢下來,莫名其妙的,眼眶一紅,就要落下淚來,但是此刻落淚,未免過於丟人。
她猛吸了一口鼻子,吮吸手指,站起身道:「多謝許大人和鍾大哥為我考慮的一切,那我們現下就找張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