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熾,本王要和你做個交易
2024-05-22 03:23:31
作者: 青瓜檸檬
營帳內的燈火微弱。
呂風撩起了唇角,默默看了她一眼,叫住了隨著他入帳的二十來名大內侍衛,跟在雨松青身後。
「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身為李繼的貼身內侍,他知道太多秘密,也深知道自家主子對於這個女人的心思,所以面對雨松青的態度,從始至終都帶著幾分討好。
「玉佩。」
「嗯?」
呂風遲疑地蹙起眉頭,見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正是當年她摔碎李繼的那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
她摔碎了李繼的那一枚,也曾揚言要將自己的那一枚玉佩摔得粉碎,可是當他看見懷中這枚完美無瑕的玉佩時,心底有幾分竊喜。
「姑娘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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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意思?
這個玉佩對於原主來說,或許還有幾分特殊意義。可是對於雨松青來說,除了累贅和厭惡,沒有絲毫作用。
她厭惡一切和李氏相關的東西。
雨松青笑吟吟地將玉佩遞給呂風,見他迷惘不知的抬起頭,挑著眉笑道:「此次回京,不知公公能否將這枚玉佩帶回燕都?」
帶回燕都?
交給誰?
呂風心臟陡然突突直跳,思緒跟不上她,拿著聖旨的手都在顫抖。
少女低眸,似艱澀悵然,苦笑了一聲,「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錫林苦寒,還是燕都宜人。」
「您……」
一時間,他的舌頭似是打了結,面容笑得燦爛又膩歪,連說了幾次好,微躬身的更加低。
將聖旨放在身側的桌案旁,呂風雙手接過雨松青遞來的玉佩揣進荷包里,趕緊頷首,「自然,自然,奴才回燕都,定要將您一併帶回燕都。」
「誠如姑娘所憂慮,大將軍所為實屬令人寒心,殿下一忍再忍,可大將軍毫不收斂。今日這份聖旨……」
「會如何?」
他說到一半,舉眼瞥見這雙笑吟吟的臉,忽然滯住,「大將軍叛國通敵一事板上釘釘,私放烏蘇爾,一年之前不僅與兀涼人合謀棄了雲塞谷,甚至勾結草原異族,如今竟殺戮處死了我大燕將士……不知嘉峪關破,有幾分大將軍的手筆?」
雨松青的臉色有幾分白,緊咬著後槽牙,提起桌案上的奶茶倒了一杯遞給他,「勞煩公公費心告訴我這些。」
「哪裡……那裡……」
「奴才知曉您與大將軍的關係,但既然姑娘願意回頭,這些前塵恩怨自然也就煙消雲散,大將軍所做的任何事與您又有什麼關係呢?且如今殿下朝堂上的政務都在殿下獨斷,大將軍通敵鐵證如山,及時止損,哎喲!」
他一時沒接穩那茶盞,滾燙的奶茶順著手腕將手背燙得通紅,茶盞「碰當——」一聲,碎成了幾片。
「呂公公?」
雨松青微微一驚,趕緊拉過他的手腕,指著站在帳內的阿琅,「將我的燙傷膏拿來。」
呂風疼的齜牙咧嘴,「不必不必……」
阿琅跑得快,兩三下就將燙傷的藥膏遞給雨松青,簌簌收拾好地面上的殘渣,退了下去。
「奴才皮糙肉厚,奴才自己來……」
雖然說是奴才,但他在皇宮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半個主子,除了伺候李繼,何時做過什麼粗雜的夥計,細皮嫩肉保養得比很多大姑娘都要細膩,此時冷不丁被滾水一燙,赤紅的血泡便瞬間冒出。
他剛捲起袖口擦拭藥膏,可是突然之間又一愣,復回袖口,只是微微向上攏起,沾了沾藥膏塗抹。
不知是否是燈光昏暗,還是因為角度問題,雨松青突而瞥見呂風被燙傷的水紅色肌膚上竟然有幾絲淡藍色的印記。
入宮的宦官,是不准刺青的。
而藍色染料的刺青,更是少見。
抹上燙傷膏,呂風也沒忘此行的任務,給雨松青道謝之後拿著聖旨退出了帳營,又回到了點將台前。
……
……
「北伐軍聽旨……」
「吾皇萬歲萬萬歲——」
帳營外喧鬧的聲音瞬間壓了下去,呂風的聲音響起來。
阿琅從門帘內走出來,與雨松青對視一刻,嘴唇翹起,「姑娘,事情辦好了。」
雨松青笑著撿起被摔成碎片的瓷器捏在手心,表情有幾分悵然。
智言這人,最為忠君忠國,對昭烈帝李輝可謂是赤膽忠心,可如今為了李熾,居然願意忤逆朝廷,偽造聖旨。
「奉天承運——」
拿著橙黃色的御旨念了開頭,呂風卻一個字都不敢再念下去。
原本寫滿了李熾通敵叛國,私放敵軍,違背軍令,隨即革除北伐軍元帥職位,押送回京的內容全部調換。
玉璽……
玉璽沒有錯。
呂風掃視一眼,只覺得掉入了數九寒冰的冰窟中,腳步虛浮,面色猶如發白的饅頭般蠟白。
雨松青掐著點走向點將台,似笑非笑地看著呂風,「聖旨上寫得什麼?呂公公怎麼不繼續往下說了?」
點將台上寒風襲襲,呂風卻只覺得熱血在體內狂竄遊走,頭暈眼花。
「是你?」
「我?」雨松青嫣然一笑,看著呂風恨不得殺了自己吃的眼神,笑意愈發大,「我做什麼了?」
調換聖旨!
身為東宮太子身邊的大太監,他宣讀的聖旨數不勝數,聖旨的材質和玉璽的痕跡沒人人比他更清楚,內閣閣老們的字體他也能一眼認出來。可眼前這道聖旨,無論是做工材質,還是內容字體,與一張尋常的聖旨沒有任何區別。即便所有都能偽造,可是玉璽……
場內外跪滿了一地人此時也都抬起頭來看著他,嘈雜聲陸陸續續從四周傳來。
呂風臉上的笑容崩裂,眼睛猛然睜大,「雨姑娘,你可知道偽造聖旨是誅九族的大罪!」「誅九族?」雨松青聲音陡然增大,直視他,「聖旨可一直在你手中,我連碰都沒有碰一下。怎麼,公公是覺得聖旨上面的內容不符合你的心意?所以誣陷我?」
側身立在一旁的吳辭奪過呂風手中的聖旨,表情極為複雜。
「是真的。」
聖旨為真,玉璽為真,可是內容大相逕庭。
吳辭眼神酸澀繁雜望著雨松青,「你不該牽扯進來。」
故人相見,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警示。
雨松青嗤笑幾聲,緩緩走到吳辭身側,只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悄聲道:「他以為一張聖旨便能定人生死,以為天下疆土,萬千百姓皆對他該有敬畏之心。」
「聖旨能抹殺他的名聲,可是抹不去他的功績,走到今日這一步,絕不是他一個人所為。」
吳辭靜靜地看著她,突然覺得有幾分陌生。
初見時機靈活潑似乎已經成為過去,她也曾信任他,也曾並肩作戰,而不是如今日這般,冷眼相看。
「宣旨吧,指揮使大人。」
……
……
「北伐大將軍李熾伐定北境,收阜寧,平昌,遼北,跨錫林草原千里驅除兀涼於北庭,屢立奇功,孤心甚慰,隨即遣巡查安撫慰軍心……」
一口一個功績,一字一個嘉賞直接粉碎了這些營中關於李熾「通敵叛國」的傳言,鬧騰得烏煙瘴氣的氣焰霎時間湮滅,南北軍那幾個高級將領立刻被玄甲軍控制,捉了好幾個出頭鳥之後,剩下的人也翻不了多少聲音。
她不是算命先生,既不知道朝廷內什麼時候會發旨意,也不知道他們所持有的的聖旨內容究竟是什麼,所以不管呂風今日是來宣講李熾的「功」還是「過」,北伐軍們只會聽到一種聲音。
聖旨材料好拿,智言的字也能模仿內閣所擬,唯獨玉璽,她需要阿琅親自送來。
趙雲成的懷疑沒有錯,從頭到尾,玉璽就一直在她手中。
藏在沈家祖墳中的傳國玉璽。
也是李輝嘔心瀝血派人嚴密搜查數年也沒有得到的無價之寶。
這是她唯一的底牌。
為何今日呂風發現不了玉璽印章的問題,那是因為大燕皇帝所使用的玉璽,就是仿造這一枚一比一定製的,就連它左上角的微弱缺口痕跡,都一模一樣。
聖旨無故失蹤,呂風和吳辭首當其衝會被問責,索性兩人就安置在營內,密切監視者營帳內的一舉一動。
軍營鬧事雖然說告一段落,可是雨松青看著紅衣飛魚的錦衣衛在營帳內流動,她心頭的不安卻越積越多。
紙包不住火,李繼的旨意一次能偷梁換柱,難道她還能阻擋第二次?
她躺在床上,蓋著沾滿李熾氣味的棉被,眼前全浮現他的表情和身影。坐在桌案上看軍報,立在堪輿圖旁邊推算排兵布陣,微笑,抿唇,煩憂,每一個表情像是過電影一般在她腦袋裡重現。
嘉峪關距離此地上千里,主力軍一路奔襲能否安全抵達?
而朝廷,既然敢指認李熾通敵叛國,那定然預備了往後一切事宜。
如今的嘉峪關,究竟是在兀涼人手中,還是已經成為李繼用來對付他的一把利刃?
腦袋嗡嗡直響,她只知道,若是再坐以待斃,他一定會被逼入絕境。
他要去文昌的事情,她是知曉的,可是從文昌直奔嘉峪關,她確實從他的信箋里才知道的。
雨松青「噌」地從床上坐起來,那也就是說,李熾一開始的目標其實就是直奔嘉峪關。
可他將南北軍十萬餘人滯留在草原上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就敢保證那二十多萬的主力軍可以一舉拿下嘉峪關和其他兩城?
若是作為援軍,可誰能部署直線路程長達千里之遠的援軍?
越想越不對勁,雨松青只覺得他又在耍她。嘉峪關此行,定然兇險萬分,所以才用收復文昌來搪塞她,讓她待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
又算計她。
雨松青面色頓時難看,握緊了手心。
她要去嘉峪關。
……
……
李熾率部抵達嘉峪關時,已經過了新年初二。
這座大燕東側最為穩固的關口,駐紮在雲霧山附近,北坡山勢陡峭,南坡地勢平穩,東西兩岸皆是蜿蜒的漠水大河,寒冬之際,早已經凍成了數丈冰層,兩岸陡坡橫亘在平原之上,既是兀涼人東側入關的第一道門閥,也是遊牧文化和農耕文化的自然分界線。
而如今這座守護者大燕百姓不被侵犯的關口,如今落入兀涼人的手中。
接連幾日的大雪,積雪足足有半尺深,馬蹄沒入雪地中,大軍悄無聲息的就潛入了城門附近。
玄甲軍打頭,城門口盯梢的兀涼將士三兩下就倒下了一大片。
今夜本是突襲的夜攻,可與他們設想的戰況不同,嘉峪關整個關口猶如被封閉了的孤城,除了值夜的守衛之外,看不到一個兀涼人。
「空城計?」
燕暮帶著騎兵在城牆附近轉了一圈,不敢擅進,只好大馬又從城內出去,走到李熾身邊,一頭霧水,「將軍,沒見著人吶?難道兀涼要將嘉峪關拱手讓人不成?」
李熾身旁有個垂著頭的男人,雖然沒有我五花大綁地套住,卻也是三四根麻繩死死捆住,此刻他聽見燕暮的詢問,抬起頭回了李熾的話。
「可行。」
大將軍與這個兀涼人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當時燕暮並不知道,只曉得當北伐軍殺入嘉峪關時,關內幾乎一片狼藉,兵士,箭雨,殘屍與宴請的食物摻和在一起,桐油火燒迅速灌滿屋檐和軍帳,從火中走出了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
丹熾紅色的束腰鐵甲映照出頎長的人影,錦靴毫無顧忌的踩在同類的屍體上,一手握著兀涼人常用的彎月刃,一手拎著一個人頭。
橫刀斷骨,人頭橫截面還敞著血。
光如霞光般熾熱奪目,穿過燃燒的火海,落在他的臉上,深邃的眼角帶著一點點涼意,說不出的滲人。
「二皇子……」
古蘭朵沒有看他,直視著李熾,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李熾,本王要和你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