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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退路,你也沒有

2024-05-22 03:20:31 作者: 青瓜檸檬

  她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像是被他蠱惑一般,渾身上下都軟成了一團。

  就像是又回到那夜,那土丘,那瓶被他們交織飲完的酒,帶著濃香的纏綿之味。但這一次,她明顯的感受到他壓抑沉重的火氣。

  

  頭,不受控制的微微朝後揚起。夜露凝重在葉片之上,偷偷滴落在睫毛上,雨松青只覺得身體像泥土般隨意揉捏,就連掙扎也忘了。

  「你怎麼那麼不乖?」

  呼吸交錯之間,她聽見他微不可聞的嘆息。

  雨松青忽然感覺有些委屈,那一股子好不容易積累得想要見他的勇氣被這麼一說,反倒像是自己任性。

  左手手心被他握住,不重不輕地捏了捏,另一隻手覆上她的眼睛,伴隨著河對岸的嘶喊和呻吟聲,他卻溫柔如水。

  「要是再出什麼事兒,荒郊野嶺的,我上哪兒去找你?」

  他本意帶著這些人渡河安定之後再來尋她,可誰知道卻在這裡碰到她。

  她要去燕都,其實他心中是欣喜的,可也是害怕的……

  眼前這個小人兒他著實猜不透,看不懂。

  眼前一片黑暗,感受卻更加敏感,雨松青唇瓣不由自主地微微翕張,他突然又探了進去,攪合了一池春水,像是木梭穿梭在錦緞中一般的順滑和纏綿。

  微重的氣息吞吐在她面頰之上,她只聽見一聲細微的顫聲,「既然來了,你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錦衣衛的車馬是連夜是日夜兼程,除非遇上大雪,大雨等惡劣天氣之外都不會因其他的事情而停止。但這一日,出發時間不過半日,大都督就下令暫住在附近的驛站。大家面面相覷,直到看見他身邊的人這才意味深長的瞭然。

  不得了啊,不得了!

  驛站的床不軟不硬,但比起在昭獄的西暖閣卻是差了不止一絲半點,雨松青雖然不是什麼挑剔的人,但是她頗覺得李熾特別挑剔,喚店家重新墊了三床墊子,勉為其難的滿意。

  他著一身黑錦暗緞的常服,束腰寬肩,烏髮沐冠,自然地坐在床邊,將她招來。

  「明日晚臨巫縣,晚上就需連夜趕回燕都,在船上得四五日,你可受得住?」

  要是暈船,他也可派一隊侍衛跟著她走山路。

  她絞著頭髮緩緩走進,心境卻不能同日而語。

  從前,自己總是大大咧咧不注重形象,愛銀子,愛起爭執,愛和他對著幹。但是現在就看著李熾坐在那兒,她就忍不住端正了坐姿,總想著給他留個好印象。

  真是太貴氣了。

  就這一身簡單的服飾,慵懶地靠在那兒,就像是一幅名畫一般,看得她自慚形穢。

  大老爺們兒長那麼好看幹什麼?

  她想了想,搖頭道:「我不暈船。」

  「不僅是暈船。」李熾悶聲笑道,「這一路,不會太平。」

  「那夜,兀涼的人只是針對我一人,但後面的路,刀光劍影,洪水猛獸,可都要襲來。」

  雨松青在他對面搬了一張凳子坐下,拿起桌面的茶壺自顧自的斟了一碗。解了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看去。

  「李熾,若我怕死人,我就不會做仵作,若我麻煩,我就不會費盡心思找兇手,若我怕權勢,我就不會幾次三番和你起爭執,若我怕死……我就不會義無反顧的去找你。」

  她眉梢輕慢挑開,「我這個人,什麼不好,就是有一身膽。」

  「我沒有退路,你也沒有退路。」

  「所以我們之間,不存在誰托誰的後腿,誰是誰的包袱。」

  李熾良久沒要答話,一雙帶著審視的眼光將她深深映進眼底,他慢慢走來,接過她手裡的毛巾蓋在發上,這雙沾滿了鮮血和仇恨的手,輕柔至極,像是對待情人一般,溫柔的絞著每一根髮絲。

  「青青,我不後悔,你也不能後悔。」

  我不後悔喜歡你,你也不能後悔遇到我。

  ……

  ……

  巫峽重灤縣碼頭上,兩艘高約二十丈的木雕船身依次序靠在岸邊,而兩旁絡繹不絕的商船和運輸的貨船只能暫時在其他岸口。

  重灤縣是長江沿岸最為繁茂的港口之一,自古貿易往來源源不斷,也是貿易船舶稅內陸最高的地區。其坐鎮的縣令黃乘茂乃是成華十八年的狀元,推卸正六品翰林之職,擔任這七品縣令,其實是明貶暗升。

  雨松青並未見到李熾,只聽吳辭跟她解釋他得與前往送行的官員用過午膳才能過來,官場上無不這些事兒,飯局文化在那裡都是一樣的。

  或許是心有愧疚,吳辭今日對她的態度大有轉變,她說一,他絕對不說二,看得雨松青憋著笑。

  她知曉他事多如牛毛,何況他也只是聽命行事,也沒好難為人家。她自個兒收拾好行囊之後就在船艙之間自由穿梭,一路走,一路感嘆。

  果然錢權二字,無論時空如何轉換都是人類畢生追求。這官船上的雕樑畫棟,燈燭翠屏,還有左右兩隊架上火器的大炮,無不在彰顯著它的身價。

  而在官船側方,一艘商船緊挨著他們,李雁如被錦衣衛連押帶拐幽禁船艙內。

  「本郡主乃皇室的金枝玉葉,你們不過是皇室的狗,居然……居然敢將我隨意安置在商船內!」

  燕暮被她劈頭蓋臉撒的一盞茶湯淋濕,他抹了一把臉,冷聲道:「臣奉勸郡主安生些,您與兀涼勾結的事情並未結束,若是誰不小心說錯什麼話全盤托出,不知道郡主這個「金枝玉葉」是否還存在。」

  「哐當——」

  燕暮走後,李雁如將船艙內的東西摔得稀碎,可怒也不是,急也不是,父王知道她擅自行動本就責怪她,若是壞了他的事情……

  李雁如咽了口氣,屋內終於寧靜。

  而官船內,雨松青在艙里睡得迷迷糊糊,等聽見有人敲門聲時,船已經啟動,傍晚窗外的涼風帶著幾分濕意,她好衣裳便起身開門。

  「誰?」

  敲門的聲音很急又很輕,腰帶又繁瑣的不行,雨松青差點被絆倒,她只打開一個門縫,門外的姑娘便溜了進來。

  「你是誰?」

  雨松青看著她慌張的藏匿在家具身後的神色,又看著追上來的錦衣衛,很不客氣的準備把她交出去。

  姑娘蹲在衣櫃後面,雙手合十,汗如雨滴,「姑娘!姑娘!我不是壞人,我實在是走投無路……誤入了這艘船,我不知道這是官船!我求求你,不要讓他們把我帶下去。」

  果然,錦衣衛聞風而來,再次敲響了門,「雨姑娘,您可見到有人從這裡跑過去了?」

  錦衣衛查人向來是恣意妄為的,從未顧及過任何人,尤其是在押運犯人之時遇到這樣行跡詭異,躲躲藏藏的人,素來是寧肯錯殺一百。

  可是,這道門,給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闖進去。

  「求求你……」

  衣櫃後面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一雙半舊的如意交頸的襖子撐著肌膚雪白,緞面印花別致,眼珠子砸吧砸吧往外掉。

  「沒有人。」

  她打了個哈欠,急匆匆還沒來得及系好的腰帶慵懶的掛著,上衣外襖褶皺,露出纖細的鎖骨和皮膚,疑問道:「你們莫不是跟丟了?這一層,應該不會有外人進來吧。」

  吳辭將她安置的時候很細心的將她的屋子安排在李熾的旁邊,這一層也只有兩間屋子,門外有人把守,看管極嚴。

  幾個人面面相覷,瞥見那血色,立刻低著頭拱手道:「是,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關上門,雨松青喚住她,「他們走了。」

  「多謝姑娘。」

  她站起來,雙手合上,俯身半蹲,擦乾了眼淚,「若非我走投無路,也不會想著捨命一搏。」

  這樣說,她倒是來了興趣。

  雨松青招呼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離家出走?」

  「不是!不是!」姑娘打了一個嗝,抽泣道:「我繼母要將我給我們當地的一戶富商做妾,我爹有了兒子,也不管我死活,而且成日酗酒。我不想自己一生被他們斷送,就想去燕京找我的舅父。」

  「事前,我也想過坐船離開重灤縣,但是我的路引被我繼母拿走,我沒有法子證明自己的身份,又看見這艘船停靠在岸,就把自己藏進木箱子裡,運了進來。」

  「對了,我姓余,名傅歡。今年虛歲十八。」

  她偷偷打量著雨松青,只覺得這姑娘身上雖然清冷,但很親和,不像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像是尋常百姓的女兒。

  她淡然冷靜,連錦衣衛盤查也對她畢恭畢敬,一身月青色紗衣華緞輕薄透氣,唯肩上由玫瑰紫金線繡了兩朵木槿花,與腰帶上的是一套色兒。頭上也只是別著一支淡紫色翡翠蘭花,看不見奢華,惟覺淡雅。

  雨松青靜默聽著她說的話,雖是半信半疑,但也沒給人家難堪,可是錦衣衛的船本來就敏感,船上押送的人更是不能有閃失。但這人畢竟是她保下來的,只要她不作妖,一路同行去燕京也不難。

  日頭已晚,吳辭將晚飯給她拿進船艙,她騰出一碗筷遞給余傅歡,她是受寵若驚,眼神中又好奇又艷羨。

  「松青,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那些人還親自給你送飯菜,莫不是我撞上了什麼貴人?」

  「貴人有好幾個人服侍著,你根本混不進來。」

  「也是……」余傅歡咬著筷子,回想著重灤縣上的富戶小姐們,「那些千金大小姐,出門被人簇擁環繞,衣衫穿戴,吃飯沐浴都有人伺候。」

  她嘆息,「我這一輩子,是沒這命。」

  雨松青好笑,這年紀輕輕的,哪裡來的這麼多大的感慨?

  或許是有同病相憐的感嘆,雨松青將她收留了下來,讓吳辭告知李熾之後,後者是回了她一句話。

  「自己看著辦。」

  知道這件事讓他破例,雨松青心裡牽掛著有些愧疚,做事兒自然也更勤快。

  莫不說端茶倒水,藥浴疏通,就是以往不常下廚的事兒,也被她包幹。要多聽話有多聽話,要多乖有多乖。

  而不明所以的人只知道三樓船艙里住了一個姑娘,可又不知道她的身份,說她是大都督的仵作,偏偏又做著婢女的活計,若說她是婢女,又住在三樓吃著主子的飯菜。

  喲,看不懂了,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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