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藏屍

2024-05-22 03:19:26 作者: 青瓜檸檬

  春雨剛淅淅瀝瀝下了三場,微熱的旭陽初初掛在頭頂,距離趙仁被公審的日子不過過了三四日,錦衣衛就將他的罪證貼到了衙門外的公示處。

  「犯趙仁,四十四歲,涼州瓊海人士,化華十年舉孝廉,為文光縣丞,給成華十六年坐強占私田被貶,征入黑水縣薄,掌薄內書及縣。於成華二十三年朔,初八,十二日因職便私發委輸,兼殺四人。並且分屍藏匿,性質惡劣,狡詐狂妄,坐連數罪,今付刑部,三司會審,親屬共下獄,三司審後由三司斷獄。」

  雨松青站在人群中看著裁決書,終是沒有將他與雍王同謀,私鑄銅幣的事情抖出來,或許是共同交給三司和宗人府定論。

  但無論如何,這雍王身上的罪名算是洗不清了。

  她頂著微燙的陽光在公示板旁站了半日,忽而聽到耳邊有人在喚她「雨姑娘!」

  雨松青回過神,見呂閆頂著一頭熱汗扯著嗓子喊著她,趕緊走回去,登上了馬車。

  「聽說這起案子還是雨姑娘破獲的,您可真是讓我們汗顏。」

  此人名喚呂閆,是黑水縣前任仵作葉仵作的徒弟,葉仵作與她爹一樣,是黑水縣司薄上有名有官身的仵作,他在這黑水縣已經做了三十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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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他曾是一名屠夫,後來跟著人學習驗屍,這才一步步走上來,所以實踐經驗大於理論,若是遇到一般的案件還可,若是遇到疑難雜案,那可真精彩,簡直隨心所欲,想當然。

  所以他與雨松青起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爭執,或許是感覺後浪要拍死前浪,失了臉面,在去年秋天的時候就已經退休回到老家。

  而這呂閆就成了她爹的下手。

  聽著呂閆的恭維,雨松青搖搖頭,手指微微緊了緊「那是錦衣衛的功勞,我不敢居功。」

  「今日這起案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

  黑水和臨川的案件多如牛毛,而仵作本就極缺,她爹本就在兩縣之間跑,很多案件顧不了,就只有讓呂閆去,而呂閆也只是占了一個大膽心細,經驗缺乏,就只好讓雨松青一起前往。

  官府給她的津貼並未直接給她,而是在她爹頭上多添了一份,每月一兩銀子,米麵十袋,雞蛋二十,肉類各十斤。

  在雨松青的要求之下,又給了她一塊雨斂和附屬的令牌,是以在黑窟洞時她給村民看的也是那一塊。

  說到黑窟洞,雨松青也是後面才知道的,前幾日錦衣衛帶著黑水縣的官吏前往,將什勞子神母的事情和那些無辜喪命的女子告知村民,並把宗長給抓了與陳蛟同罪,並且駐派了一隊官吏前往普及律法和常識。

  但那些被賣到青樓的姑娘們,卻極少有人願意回去。

  聽到此處,雨松青不由得一嘆,她也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大山雖封閉封建,但村民寧靜閒適,安居樂業,可被官吏管轄之後,物資消息雖然豐富,可村民卻有了人頭稅。

  「昨日高木鎮石橋村住家戶內屋內的古井中發現了兩具屍體,死者是已經失蹤半月有餘的老兩口,家中財物被盜,鎮上衙門那邊現在認為是強盜殺人。」

  雨松青點點頭,默默道「如果是流案,那這個案子還真麻煩。」

  古代不比現代,有監控和指紋精確抓捕歸案,若是流寇作案,根本沒地方去找。

  馬車一路顛簸,距離石橋村還有七八公里路的時候,便從官道轉到小路。

  從小路望去,是放眼看不到邊際的青蔥麥苗,在陽光的普照下,猶如一抹翠綠色的麥浪,在微風中搖擺,麥苗旁,是數座青石民房,此刻正值正午,家家戶戶的炊煙渺渺,寧靜宜人。

  兩人很快到了現場,等到他們抵達的時候,鎮上官吏迎面走過來,對呂閆道「可算來了,日頭大,先進屋吧。」

  「這兩位死者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老頭姓吳,平日裡就靠耕田為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臨川縣當搬運,小兒子跟著老兩口生活,已經成家,但前段事情去了臨川縣探親,現在兩人都在趕回家。」

  雨松青隨意逛了一圈,這院子雖然小,但還算是新修的,家具陳設都還嶄新,可見老人家愛護。

  「誰在供養他們?」呂閆問。

  「是大兒子,他每隔半年都會寄回來三兩銀子,小兒子就力所能及的拿一些米糧回來。」

  雨松青掀開帘子「誰發現他們失蹤的?」

  官吏看著雨松青,沒有說話,只是凝眉轉向呂閆「兇案現場,怎麼出現女人?」

  聞言,兩人對視,呂閆趕忙笑道「這是咱們縣最出名的仵作,雨姑娘,您大可放心,這次黑水縣那案子,就是她破的。」

  那官吏面色一愣,明顯不相信,瞧著這姑娘模樣不大,真那麼有本事?

  雨松青被打量的心煩意亂,又問了一次「誰發現他們失蹤的?」

  「是鄰居,這對夫婦平時雖然不常出門,但是隔幾日便會去集市買東西,可是一連十日都沒見著人,昨日他們的侄子本來從鄰村來讓他們去喝喜酒,這才發現人已經不知所蹤,床上有大量的血跡,這才通知了村長和族長。」

  官吏又帶著他們去發現屍體的井口,這小院後面別有洞天,用柵欄做了一個簡易的棚子,棚子上還掛著尚未成熟的青瓜,而棚子下面就是發現屍體的井口。

  幾人轉彎走過去便聞到了一股惡臭,雨松青用帕子捂住鼻子,抬眼望去,之間兩具高度腐敗的屍體已經膨脹,渾身濕漉漉的,面貌已經腐蝕。

  見此情狀,呂閆強壓著胃裡的噁心,跟著雨松青上前。

  「兩位死者頭上都有開放性傷口,失血過多而死。」雨松青讓呂閆將他們衣服脫下來,檢查屍表,「全身沒有軟組織損傷,沒有搓擦傷,口鼻無溢液。」官吏瞪大了眼睛,還未來得及阻止,就看見她拿著刀,Y字型劃開,檢查氣管。

  「氣管無液體,是死後扔下井。」

  呂閆接道「是在睡著的時候被殺害的。」

  雨松青點點頭,將刀片遞給呂閆「剃頭。」

  有幫工,她也省事。

  要成為仵作,這刀上功夫就必須成事,第一課就得會刮頭髮,既不能傷到頭皮還不能有任何殘餘。

  死者頭皮上有四處創口,創口呈現圓形,創口微微凹陷下去,導致顱骨骨折,引起皮下大量失血,而女性死者的傷口基本與他一致。

  「圓形傷口?」

  雨松青微微一怔,官吏也迷惑問道「什麼東西砸出來是圓形?」

  呂閆在案發現場轉了幾圈,看著狼藉的物件四處散落,忽然探頭過來「我知道!」

  「鐵錘!」

  他補充道「圓頭錘子。」

  官吏點點頭,馬上讓人去搜尋。

  果然,兇器在死者床下被找到,隨著兇器的發現,雨松青和呂閆同時在床下發現了一塊沾滿鮮血的腳印。

  雨松青蹲下來,量了量鞋印長度「鞋長七點五寸,男性,身高大約七尺左右。」

  「雨姑娘,你說兇手會不會是左撇子?」

  呂閆指著地上的痕跡比對死者致命傷口「所有的傷口全部偏右,包括現場的痕跡,我也發現右手處亂得更加明顯。」

  雨松青讚賞的看著他,「是,不止如此,這很可能是一起熟人作案。」

  「門沒有被撬開的痕跡,窗戶也沒被動過,而且我發現在廚房有三碗洗好的飯碗,廚房內還有新鮮的蔬果,這不是表明死者是準備精心預備菜餚嗎?說明當日晚上是有人借宿,而且是與死者關係很近的親人。並且兇手很了解小院的結構,知房間內物品的擺設。」

  官吏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去排查近期有無男子在半個月前來到此處,按照雨姑娘說的特徵去辦。」

  果然,官吏按照線索便立即排查到了兩位老人的大兒子的孫子,此人極為遊手好閒,好吃懶做,為了賭錢輸盡了全部家當,這件事情的起因也是因為他在地下賭莊欠下了銀子,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把目光放到兩位老人身上。

  當然,這是後話。

  雨松青與呂閆並沒有多加滯留,當日下午就乘著馬車回到了黑水縣,兩人剛城門,就遇見了以錦衣衛為首的一隊人馬設卡搜查。

  雨松青微微皺眉,錦衣衛又搞什麼花樣?

  「下車。」

  雨松青剛踩著凳子站在馬車外,就看見錦衣衛一揮手,派使官吏直接闖入馬車,開始翻找。

  「這是為何?」

  雨松青不悅蹙眉,被呂閆拉到一旁,「姑奶奶,這可是錦衣衛。」

  錦衣衛做事情,那有什麼為什麼。

  這官吏仗著錦衣衛的勢頭,今日已經唬住了不少人,管他什麼官宦富商,小姐公子,今日都得乖乖的下車檢查,不是沒遇到過刺頭兒,可是只要擺出錦衣衛的陣仗,沒人再敢多言,此時看見眼前這亭亭玉立,清麗宛然的雨松青,心頭那邪火不自覺冒了起來。

  「錦衣衛拿人,你多什麼嘴!」

  可他遇到的這個,偏偏是誰都不敢惹的,雨松青冷哼一聲,厲聲道「我管你什么子東西,私闖別人的東西就是侵犯,你能代表錦衣衛?」

  雨松青眼神一刺,倒真的有幾分火氣,「你們管事的是誰!」

  「臭婆娘!」

  那官吏見她如此不識抬舉,挽起袖子就猛一推在旁邊勸架的呂閆,「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誰在那兒喧譁?」

  吳辭守在城門監督排查,倏而聽見一旁吵鬧的聲音,踱步走過去,聲音森然「誰敢在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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