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2024-05-22 02:58:09 作者: 據說很厲害

  哈爾濱又開始下起鵝毛大雪,雪花像是羽絨服裡面的鴨絨,大片大片地往地上掉落,它們甚至重到飄不起來,幾乎要直直落地。

  今天是李容的生辰。

  宋之涵穿著一身素黑的羽絨大衣,默默行走在墓地,她懷中祭奠故人的黃色菊花在蒼茫大雪中顯得格格不入。

  黃齊齊、張淼兩個人跟在宋之涵身後,臉上帶著悲憫,作為投資人、作為當事人,作為整個事件的見證人,他們都與故人相識,更知道其中始末。

  大雪之中,他們三人走到了李容的墓地之前。李越鑫抱著裹著粉色羽絨服的花花站在那裡,花花小臉凍得通紅,長長的睫毛上沾著雪花,看見宋之涵三人之後開心地招手:「姐姐,你來啦!」

  宋之涵微異,輕聲問道:「她怎麼在……」

  「她父母的墓地就在隔壁。花花也想來看看。」

  順著李越鑫的目光去看,宋之涵看到在離這裡不遠處,有兩個緊緊依偎的墓碑,墓碑已經被大雪蓋住,看不見什麼,花花卻快樂地沖宋之涵說道:「姐姐,那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這幾天騎士哥哥新教了我一首曲子,我過來吹給他們聽~」

  宋之涵微微彎唇,摸了摸花花的臉蛋:「那他們估計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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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嘛!」花花揚起了一個笑臉,「爺爺跟我說,我的爸爸特別會吹口琴,他以前會吹給媽媽聽,也會吹給我聽~」

  宋之涵輕問:「那花花學的是哪首曲子?」

  「歡樂頌~」花花一字一句很認真地回答,「我練了好久。」

  「花花乖,」李越鑫將她抱給黃齊齊,問他道,「能幫我照顧一下她麼?我和涵總有幾句話要單獨說。」

  黃齊齊嘆了口氣,點點頭,張淼已經在身後偷摸抹了眼淚,他吸吸鼻子,趕緊接過黃齊齊手中的黃菊,和自己的一起放在李容的墓前。黃齊齊逗著花花:「走,花花,我們去那邊玩。」

  李越鑫看著他們三人走遠,眉心的那一點溫情消失殆盡,他冷眼責問道:「你都跟石偉說了什麼?」

  宋之涵微愣:「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可他今天來這裡了。」李越鑫道,「他不僅來了這裡,還來祭拜過他,如果不是你跟他說的,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李越鑫有種魔鬼的恐怖和冷靜,像是死神般冰冷,他無情甚至嫌厭地看向宋之涵,像是一把把細小的尖刀,刺入宋之涵的心窩。

  宋之涵抿抿唇問道:「你怎麼知道石偉來過。」

  或者說,他如何確定那個來祭拜的人就是石偉而不是別人。

  李越鑫看向遠處已經蒼白的山景,聲音悶而低沉:「當年的哈爾濱,一年才能出幾個學生考上清華,當年我爸那屆,卻是一炮雙響,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同時有兩個人考上了清華,他和石偉,是當年哈爾濱市的驕傲。後來,他們又一起從清華去了國外深造,在那裡進入了BE實驗室做科研開發。」

  「我在整理我爸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他的日記,他喜歡把研發日誌和生活日誌摻雜在一起,寫的雜亂無章,天馬行空。他在日記里說,他曾經把石偉看作知己,把他作為人在他鄉的依靠,他們兩人之間熟悉彼此的一切,包括生日、愛好、脾氣秉性,所以石偉肯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那他知道李博士葬在這裡,應該也不難。」

  宋之涵蹲下身子,撫了撫李容墳前的雪,白雪覆蓋之下,有兩瓶黃桃罐頭和拿石頭壓著的黃色冥幣,祭奠的花沒有,但是有一副眼鏡,度數很高,被擦得錚亮,放在墓前。

  李容是高度近視,宋之涵在那些日子裡見他的時候,他的眼鏡片已經髒的來不及擦了,他跟她談判時,總會下意識地摘下眼鏡揉搓雙眼,再露出一雙被血絲浸滿的眼球,突兀地看著宋之涵,像是疲憊又緊繃到極限的人,連嘶吼都是帶著怒氣和無助的。

  李容跳樓時,他的眼鏡早就找不到了。

  可宋之涵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一副一模一樣的嶄新眼鏡。

  「遲來的愧疚,只會讓受傷的人更加憤怒。」李越鑫的聲音寡淡,「石偉不敢見我,選擇以這種方式來慰藉罪惡,我是不會接受的。」

  他上前一步,按住宋之涵的肩,迫使她由蹲變跪:「宋之涵,對於你來說,我也不接受你任何的道歉。」

  他強壓著宋之涵,力量不大,卻無法讓她掙脫,李越鑫用道德的繩索困住了宋之涵,狠狠地鞭笞她,拷問她,侮辱她,迫使她去看自己不想面對的一切。

  「宋之涵,我讓你在我父親的墳前解釋,當年你為什麼不投他。」

  李越鑫的手深深地扣住宋之涵的肩膀,幾乎要將她的肩膀捏碎,可宋之涵卻沒發出任何響動,只是跪在原地,接受這一切。

  李越鑫瘋了似的笑了起來:「不回答是麼?」他輕聲:「還記得我們以前一起去上過的心理課麼?當一輛火車行駛在鐵軌之上,你發現前方有十個人正躺在鐵軌之上,而此時如果撥動火車拉杆,火車就會走到另一個岔路口上,前方的十個人會得救,但是岔路口上仍然有一個人,撥動了火車拉杆,他就會死,你會怎麼選。」

  李越鑫笑地如同走火入魔:「當時你跟我說,這簡直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問題,你根本無法回答,可我沒想到,幾年之後,你就把它實踐到我的身上。」

  「石偉的網視科技一共有一千多名員工,帶動生態產業無數,而彼時的鴻雁科技,才是一個不到三十人的小團隊,你,偉大的宋之涵,明知道是網視科技抄襲的鴻雁科技,是石偉抄襲我的父親,卻仍然選擇站在多數人那邊,撥動火車的拉杆,救下了那些多數人,卻讓少數人喪命。」

  李越鑫雙眼通紅:「宋之涵,我說的對麼?」

  宋之涵閉閉眼,良久才道:「對。」

  像是沉石入湖,水落石出,所有的執念、怨恨在此刻達到頂峰卻又釋然,李越鑫笑:「謝謝你的坦然,讓我恨之入骨。」他抓起宋之涵的衣領,幾乎把她懸空拽了起來:「我替網視科技一千多名員工和他們背後的家庭、所影響的產業感到榮幸。高殿之下,白骨盡堆,屍山成海。這是你的仁慈!」李越鑫大笑:「這就是你的仁慈!!」

  宋之涵看著李越鑫,她無法再說一個字,事已成定局,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她只求能贖罪,哪怕一絲一毫。

  「振興產業,經世濟民,都他媽是屁!!」

  李越鑫一把將宋之涵推倒在地,宋之涵撞到了墓碑之上,腳碰倒了那兩瓶黃桃罐頭,踩碎了新的眼鏡,黃菊花瓣掉了一地,宋之涵只覺得左肩傳來劇痛。

  在遠處的黃齊齊察覺不對,連忙抱著花花帶著張淼跑了過來,他怒目而視:「李越鑫,你幹什麼?!」

  李越鑫像地獄閻羅:「還輪不到你說話。」

  「你?!」黃齊齊剛想罵人,就聽見宋之涵抖著聲音道,「黃總,我沒事。」

  她倚在墓碑一旁,緩聲道:「鑫,今天是李博士的生辰,我會一直為他守墓到雪停。」

  李越鑫冷笑一聲:「好。記住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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