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養健康

2024-05-22 02:57:41 作者: 據說很厲害

  宋之涵本來就頭疼,食慾不好,這下更沒興致吃飯了。

  她把碗筷放下,對老闆和老闆娘微微一笑:「我吃好了,請問這個碗在哪收拾?」

  「哎呀哎呀,放著我收拾就行!你對象來了,估計找你有事,快走吧!」

  老闆娘不知道其中緣由,只客氣地讓宋之涵放下碗筷去忙自己的,宋之涵道謝後,淡定地從封騁身邊掠過:「走吧,今天上午去看頤養,看完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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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騁跟在她身後:「你怎麼確定楊崇明能見你?」

  「我也不確定,碰碰運氣而已。」

  封騁早就穿好了衣服,宋之涵把東廂房的門關上,在裡面換衣服,他倚在門外,不咸不淡道:「我聽老闆娘說,東廂房原本是留給他家新姑爺的婚房,可惜女兒遠嫁,新女婿嫌老屋子又破又舊,上廁所不方便,一年也回不來幾趟,回來了也不住這兒,住在青島市里。」

  所以老闆娘精心準備的新衣、新被、新褥子才沒人用,便宜了宋之涵和封騁。

  宋之涵穿衣服的手略停頓:「那她算嫁的好麼?」

  「女婿在廣州那邊的網際網路大廠工作,算是衣食無憂。」封騁垂了垂眼,「你不是對這件事很有主見麼?」

  宋之涵思緒略浮,半晌才道:「只是安慰老闆和老闆娘罷了。」

  嫁的好與不好的這個好字,又有什麼評判標準呢?

  宋則淵的母親生於高門,卻鬱鬱而終,以她的家世,配當時意氣風發的宋立澤,不是最好的嫁娶麼?

  最終卻鬧劇一場。

  讓死人不瞑目,活人不安心。

  宋之涵迅速在房間裡換好了衣服,她開門,臉紅撲撲的,封騁微微皺眉:「你臉怎麼了?」

  「屋裡有點悶,可能是熱的。」宋之涵不動色聲的轉移話題,「今天早晨你去哪了?」

  封騁抿唇:「去跑步了。」

  宋之涵問:「凌晨五點去跑步?你什麼時候有晨跑的習慣的?」

  「就在昨晚。」

  「???」

  ——

  封騁和宋之涵步行約二十分鐘就到了頤養健康的門口,封騁跟宋之涵說,今天還會來兩個老熟人,宋之涵驚訝抬眸:「老熟人?」

  話音剛落,一輛越野車就出現在視野中,車停下,從車上下來兩個人,分別是黃齊齊和張淼。

  兩年未見,黃齊齊一點沒變,還是西裝革履的瀟灑公子,張淼倒是成熟了一些,帶著靦腆的笑意,按耐不住激動和宋之涵打招呼:「涵總!」

  宋之涵下意識的緊張,連呼吸都停滯了半分,卻被張淼一個虎撲熊抱抱住了:「涵總!昨天晚上封總說你也來黃島了,我還不信!結果你還是惦記著我們呢!」

  張淼的擁抱像一個巨大的溫暖的降落傘,讓宋之涵所有不安和忐忑都安穩著陸,宋之涵覺得有一股暖流匯入心裡,她緩慢的抬起手來,拍了拍張淼的後背:「聽說你已經升成總監了,做事不要這麼毛手毛腳的。」

  「哎呀,這不是高興嘛!」張淼鬆開宋之涵,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家都很想你的!我、周筱萌、杜凱、我們都很想你的!你有空的時候要回來看看我們呢!」

  「嗯。」宋之涵輕聲道。

  宋之涵又把目光看向黃齊齊,他站在張淼一旁,半晌,才顫聲微笑道:「老大。」

  這一聲老大包含太多,宋之涵知道在她離開千帆以後,是黃齊齊咬牙堅持才支撐起所有的業務,她微微顫抖著回應:「黃總,好久不見。」

  黃齊齊強忍著情緒沒哭出來,還是笑道:「是啊,老大,好久不見了。我們都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們。」

  宋之涵嗓子堵了,她勉強鎮定,挽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你們都很厲害,很努力,辛苦你們了。」

  張淼看這個氣氛不對,連忙說道:「哈哈,涵總,我們也沒那麼辛苦,最辛苦的還是封總,他承接了千帆,讓所有同事都平穩過渡,安心工作,那段時間,封總真的瘦了好多,還好現在又長回來了了哈哈哈哈!」

  封騁:「……」

  宋之涵看了眼封騁,沒有說話。封騁大概也不想聽她說什麼。兩人就這麼相顧無言地看著彼此。直到頤養健康的大門走出來一個穿著套裝西服的女人,那女人看見宋之涵,熱情地上去招呼:「您好,請問您就是頌笙集團的宋之涵涵總吧?」

  宋之涵點頭:「是我。」

  那女人說:「我是頤養健康辦公室主任郭薔,您叫我小郭就行,楊院長今天不在,他囑託我來接待您四位。」

  宋之涵道:「那多謝了。」

  ——

  宋之涵一行四人從鐵門一側進院,先進入眼帘的就是一個偌大的空曠院子,院子裡擺了些宜老的器械,有些腿腳好的老人正在器械上鍛鍊,有些腿腳不靈便的,就坐在輪椅上在一旁曬太陽。

  「這是我們的公共休閒區域,」郭薔介紹道,「上午的陽光好,我們的醫護人員會把老人推出來曬曬太陽,透透氣。」

  宋之涵隨口問道:「咱們這個養老院並不是專門針對患有阿斯海默病症的患者,而是普通老人也可以入住?」

  郭薔點頭:「是這樣的。我們楊院長最初設立頤養健康的初衷就是想供給患有阿斯海默病症的長者,可那樣現金流達不到預期,最後就調整了經營策略,也收一些其他類型的全失能失智老人或者半失能失智老人,甚至是兒女不在身邊、有主觀意願想要來這裡住的老人。」

  郭薔刷開門禁,引一行人進入養老院的正廳:「這是我們的接待大廳,也算是老人室內的休息區域,這邊的花花草草烏龜小魚是老人們自己養的,有的時候我們的醫護人員也會幫忙餵養。」

  她指了指沿牆設置的護欄和地磚:「養老院內所有的裝修都是適老風格,我們在所有牆邊都配有醫用的扶手,地面也做了防滑處理。」

  黃齊齊用腳擦了擦地面,嘖了一聲:「這裝修看起來不便宜啊。」

  郭薔微笑:「這位領導好眼力,我們在裝修上確實花了不少費用,目前來看效果不錯,入住我們養老院的老人們都很滿意。」

  郭薔領著一行人到了一間樣板房前,她跟所有人展示著房前的門牌號:「我們會在每個房間門口標註這個房間主人的基本信息,包括興趣愛好,方便醫護人員管理。」她推開房間:「各位領導,裡面請。」

  一行人客氣地進入樣板間,明亮的南向一室一廳,進門右手邊有個不大不小的洗手間,看起來更像是改裝過的酒店樣板房,宋之涵問:「這樣一間房間,大概多少錢?」

  「我們的收費是一個月六千到八千不等,具體要看房型和朝向,如果房型朝向都很好,可能還要更貴。」

  封騁道:「青島這邊的人均收入都沒到八千,更不用說離退休老人,很多都沒有能力支付這麼高的費用,你們這邊的收費有點高了吧?」

  黃齊齊也道:「你們這樓蓋的這麼豪華又奢侈,估計如果不高收費,恐怕也回不了本吧?」

  郭薔微笑:「這些就是市場部和楊院長的事了,我也沒權利決定房間價格,確實也沒辦法像幾位領導高瞻遠矚。」

  這是明顯的打八卦話術,四人聽完,相互對視,心中明白郭薔的意思,都沒再點評,繼續由她帶著向別的地方走去。

  出了樣板間,郭薔用門禁刷開電梯,按了向上的按鈕:「我們頤養健康養老院,每一層電梯都需要門禁才能刷開,低樓層是給可以自主活動的健康老人居住,中樓層是給半失能失智的老人居住,而最上面的兩層是給阿斯海默病患者居住的。待會兒各位領導上去,看到任何人有異常的舉止,都請麻煩不要過度驚慌。」

  封騁問道:「你們這個養老院和旁邊的研究中心是如何聯動的?」

  郭薔道:「已經患病的長者我們會把他們錄進系統,實時觀測數據,為研究中心做數據支撐和實時反饋,」她微笑解釋:「但您也知道,現在阿斯海默病症還沒特別好的藥物進行治療,我們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通過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的方式來使長者們遠離病痛的折磨。」

  封騁:「那在你們看來,什麼樣子的人最容易得阿斯海默?」

  郭薔:「就我們目前收治的病人而言,女性偏多,年輕時從事腦力勞動者患病概率較大。我們這邊收治了很多曾經的科學家、教育家還有藝術家,那些長者都曾經為國家做出過不小的貢獻。」

  黃齊齊搖頭:「我感覺你這個結論不是很準。女性偏多是因為本身女性壽命就長於男性,至於從事腦力勞動者,並不是說體力勞動者得這個病的概率小吧?是因為你們只收治有能力支付醫療費用的,你說的那些個科學家,他們都有這個經濟實力來你們這裡治療,至於其他沒經濟實力的,估計就只能在家治療了。」

  郭薔微笑:「對,剛剛這些只是我自己的一些看法,但是如果真的家裡有長輩得了阿斯海默病症,我們這邊還是建議儘早治療。」

  電梯門打開,郭薔領著一群人上了電梯:「阿斯海默病症的一大特點就是記憶力會減退,患病的人會忘掉很多事情,甚至只記得年輕時的事情,如果沒有專人看護,留病患一個人在家,很容易發生危險或者走丟的情況,並且會影響正常人的上班生活,我們院之前入住的一個長者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郭薔耐心地講解:「那位長者得了阿斯海默病症後,每到凌晨三點,就會自己走出家門,沿樓道挨家挨戶的敲門,敲完之後,什麼也不說就走了,搞得長者家附近的鄰居叫苦不迭,每天都找物業投訴,後來老人被送到我們院治療,我們的醫護人員通過跟老人的細心交流才發現,原來老人年輕的時候是個郵政員,以前每到凌晨三點就會挨家挨戶的送報紙,他的記憶退化到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是郵政員,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後來我們對他進行了疏導,告訴他現在送報紙的時間是上午八點,而且也不用挨家挨戶的送了,我們給他找了個指定位置,讓他投送,才解決了這個問題。現在老人在我們這裡生活的很好。」

  電梯門打開,一行人到了頂樓,郭薔比了個請的手勢:「各位領導,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阿斯海默病症的專層,這裡收治的全是重症阿斯海默病症患者。」

  話音剛落,護士台旁邊就有一個白髮蒼蒼的女人佝僂著腰身從他們身邊走過,她惡毒地看向一群男人中間的宋之涵,眼神像是要上來把她撕碎,封騁微微側身,把宋之涵擋在身後。

  頂樓的格局和其他樓層完全一樣,卻給人莫名的壓抑感,郭薔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一直等到那個老女人走到一扇窗戶前,猛地向窗戶砸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唾罵後,才示意沒事了。

  張淼看著那恐怖怪誕的場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郭薔小聲解釋:「這位長者早年和丈夫白手起家,共創了家業,可後來丈夫出軌,還讓她淨身出戶,她又咬牙自己干出了一番事業,可惜晚年又得了這個病。」

  張淼問道:「所以她看涵總的眼神,還有敲窗戶和罵人是……?」

  郭薔道:「她生病以後,看很多年輕漂亮的女生都是這個樣子,覺得是她們害的她,至於敲窗戶是想逃離這個地方,因為她以為是那個女生把她囚禁在這裡,罵人也是如此。她剛到頂樓的時候,打傷了我們三個醫護人員,我們一度把她放在了獨立的小屋裡,以免傷害到其他長者。」

  張淼聽完唏噓不已:「這老人家命好苦。」

  黃齊齊指向大廳中間巨大的玻璃房:「那是什麼?」

  和其他樓層不一樣,這層明明有個巨大的大廳,卻人為修建了一個大的玻璃房,玻璃房裡面有很多老人,或坐或站,目光呆滯,神神叨叨,看起來瘮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郭薔耐心解釋:「這是我們的旋轉迴廊,他們可以沿著玻璃房外面的旋轉迴廊來迴繞圈,消耗掉富餘的精力,便於我們管理,也防止他們傷害自己或者他人,而在旋轉迴廊走完累了的老者,可以進到玻璃房裡面休息。」

  張淼看著玻璃房裡面如同行屍走肉的老人們,已經產生了生理性不適,他小聲道:「你們這兒和精神病院有什麼區別?」

  郭薔微笑:「在某種程度上,沒有區別。」

  張淼刷的一下,從背後冒出了一股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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