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儀式

  等到宋之涵和封騁趕到元氣的時候，元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我說你們行不行啊？不是說十點開始簽約嗎？之前說的好好的，能看見宋之涵能給她專訪的名額，現在跟我說她不來了？你們這不是玩我們麼？！」

  「哥們，都快兩點了，宋之涵到底還來不來了，能不能給個準話？我們主編還在催我更新公眾號，都他媽預熱了這麼久了，現在跟我說她去大海娛樂了？你跟我賠禮道歉有個屁用？我怎麼跟我們主編交代？！」

  「我真是謝謝了，今天一天白干！自媒體就不是媒體了？你們尊重一下好麼？」

  「那個，小伙子，你們飯還要不要做了？不做的話我就回家了？俺兒子兒媳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說你們這裡誰管事啊？你們租的這卡車下午四點就得還啊，耽誤了每個小時多付二百塊錢啊！押金我都不給了啊！」

  別墅大廳里，人頭攢動，媒體、阿姨、租戶，二十多號人把王遠他們團團圍住，不停地問東問西。王遠心力交瘁，疲憊地向每個人解釋，處理事情，洪荒在緊急處理平台上的輿論管控，千帆資本的人則兵分兩路，張淼去幫洪荒，剩下的人穩住大廳。

  李英兒在一旁拍桌子：「哥們，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我們千帆資本什麼時候不尊重自媒體了？中午我們都沒吃飯，還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們了嗎？請問我們哪裡做的不好？」

  黃齊齊耐著性子：「各位媒體朋友，即便我們涵總去了大海娛樂，也沒說我們不投元氣科技，現在我們還在等消息，大家稍安勿躁，還請再等一會兒。」

  陳鳴握著保溫杯：「阿姨您先別走，即便涵總不來了，我們和元氣的人都還沒吃飯，您也得給我們把飯做了……還有那個卡車，別催了，我們四點一定還好吧？能別在這兒添亂，渾水摸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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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遠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雙眼通紅，盯著千帆的人質問：「宋之涵她到底能不能來？」

  千帆的人沉默了。

  到目前為止，沒有她的任何消息，更壞的是，封騁也沒了音信。

  他們現在如同在一座孤島之中，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

  阿飛、鬼笑和青訓隊的小隊員們站在一旁，每個人都哭喪著臉。

  有一個長得瘦高的小隊員喃喃道：「鬼哥，你說我們戰隊是不是要沒了？」

  另一個搖搖頭：「涵總去了大海娛樂了，剛剛我那個在大海娛樂的朋友都發朋友圈了，涵總還給他頒獎了。」

  那語氣，又羨慕又可憐。

  「漂亮姐姐不要我們了。」有個男孩子悲傷到快哭了。

  「我們沒人要了。」另一個說得更難過。

  所有人都被這句「沒人要了」搞破防了，青訓隊幾個年紀小的開始掉眼淚，阿飛也跟著他們一起啪啦啪啦掉金豆子，鬼笑看不下去了，大聲呵斥：「不許哭！現在哭有什麼用！讓大海娛樂的那些傻逼看笑話！憋回去！」

  阿飛抹眼淚：「可我們就是沒人要了啊！當年我媽就是這麼拋棄我的，她說她去燙頭，就再也沒回來過！」

  「是麼？可我好像沒說我要去燙頭。」

  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那聲音明明柔弱，卻仿佛蘊藏著無限力量，所有人身形一滯，然後緩緩的回頭。

  別墅門口，兩個身影，逆著光，如神降臨。

  ——

  原本如同喪屍壓境的大廳直接變成了大型跪舔現場。

  倨傲的媒體們乖乖立好長槍短炮，想要回家的阿姨挽起袖子去廚房做飯，咄咄逼人的卡車主人傻樂著看李英兒幫宋之涵補妝。

  可惜還沒看兩眼，就被某高大的身影擋住。

  封騁：「滾。」

  卡車主人：「……」

  宋之涵坐在偏廳的沙發上，長髮披肩，李英兒替她補好口紅，梳好頭髮，整理好禮服，黃齊齊趁這個空隙，還給她匯報了幾個其他的工作。宋之涵點點頭，稍作評價，然後起身走到簽署席。

  王遠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宋之涵坐定，簡單熟絡了幾句，無數閃光燈喀喀喀地閃爍，直播手機和攝影錄像360°無死角環繞，元氣官方直播間早就炸開了花。

  【啊啊啊啊！！！絕地翻盤！！！終於等到你！！】

  【YYDS！！元氣牛逼！！！】

  【我淚目了！！我家元氣終於融資成功了！！！】

  【MC戰隊你給老子支愣起來！！！】

  【等了快五個小時了，哥哭了，融資好難】

  【MC！！！我要你在世金賽腳踢五隊！！拳打六虎！！我要你贏你聽見沒有！！！】

  相比直播間的激動，現場的元氣科技的人也都激動到不行。失而復得的那種喜悅都滿滿的溢在臉上。洪荒作為負責把合約拿到簽署席的人，緊張到手抖，顫顫悠悠地走上簽署席，把文件打開，露出宋之涵要簽名的那頁。

  投資合同黃齊齊都已經核對無誤，宋之涵微微點頭，沖洪荒禮貌道：「謝謝。」

  洪荒腿肚子打轉，連忙說道：「涵總不客氣！」

  西天取經的九九八十一難都完成了，王遠按下自己瘋狂跳動的心，強裝鎮定刷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宋之涵眉眼如常，在合同上也簽了字，然後兩方交換，再簽。

  整個簽約儀式不到五分鐘，但對於元氣科技所有人來說，卻是整整12月的苦苦尋找和將近5個小時的折磨等待。前面坐著的一眾參加簽約儀式的戰隊男孩兒們都忍不住哇哇大哭，抱在一起喜極而泣：「飛哥！我們有投資人了！我們終於有自己的金主爸爸了！」

  「鬼哥，這一年太難了！我們太難了嗚嗚嗚！」

  「鬼哥，我都沒敢跟你說，我媽說我要是下個月再不給她寄錢，她就不准我在北京待了，讓我回去跑黑車！」

  「帽神，我錯了，那天是我嘴快，不該說你裝逼的，你在我心中是最牛逼的，你是我偶像！！」

  「我們他媽就是比大海那幫人強！！我們世金賽虐死他們！！！」

  簽署席那邊，宋之涵已經站了起來，和王遠握手擺拍了幾個照片。儀式結束，剛剛那幾個咄咄逼人的媒體沖宋之涵點頭哈腰：「涵總，待會兒您有時間麼？之前約您的專訪您一直沒空，我們其實還想就國內風投產業發展狀況跟您做一點探討，時間不長的，不超過二十分鐘的！」

  「涵總，我是XXX公眾號的，千帆資本這是第一次投資直播平台，想問下您投資元氣科技的投資邏輯是什麼呢？」

  「涵總，最近科創版熱潮已經慢慢退下，市場情緒趨於冷靜，您作為曾經每月都在科創版敲鐘的投資人，對此有什麼看法？」

  「涵總，您選擇投資元氣科技之後，還會再投其他的直播平台嗎？我們都知道，天亦投資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會同時投競品類項目，您是否會把這種風格沿襲到千帆資本？」

  問題如潮水般湧來，宋之涵掀了掀眼皮，沒做表態，黃齊齊和李英兒立刻圍了上來。

  黃齊齊：「各位，對不住了，今天的簽約儀式沒安排提問環節，但是有關千帆資本和元氣科技的投資邏輯、投資關係這些問題，我可以代涵總回答，針對這之前已經承諾過要給獨家訪談的媒體朋友，還請移步二樓，涵總會在那裡接受專訪，咱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來，多謝配合！」

  李英兒也道：「是的，剛剛我也讓元氣準備了些水果茶品，今天儀式延誤，實在是抱歉，感謝各位同事的大力支持，如果確實還有想要對涵總進行專訪的，可以再繼續預約，涵總的秘書也在。」李英兒看向封騁：「那位就是封秘書，有什麼想要對接的事情，可以找他。」

  封騁：「？」

  以為自己只是個幕後工作者，卻沒想到會被提及，他微一愣神，擺出了一個「你們約約看，看我不整死你們」的表情。

  所有媒體頓時就悟了。

  「算了算了，下次吧哈哈，下次吧。」

  「這小哥看著雖然好看，但是怎麼感覺兇巴巴的哈哈哈哈……是不是我看走眼了？」

  「涵總的秘書果然不一般，不一般呀……他是不是剛剛去大海娛樂的時候把人家給咬了？」

  千帆資本所有人憋笑。

  ——

  簽約儀式圓滿結束，所有人快樂下班，只有宋之涵還得加班去二樓應付三個專訪，她今天從被梁清接走以後就沒閒著，到了第二個專訪的時候，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都透著倦怠。

  「涵總，有關您出走天亦投資的事情，現在外界眾說紛紜，您是否方便在我們平台上，簡單說一下您要離開的原因？」

  宋之涵淡道：「可能不是很方便。」

  「可有一種說法是，您和多年的合作夥伴梁清其實是情侶關係，後來因為意見不合才分道揚鑣，我知道這種說法肯定是錯誤的，您正好可以就此機會在我們平台上做個澄清，我們平台權威性很強的。」

  對面訪談的女生話里顯然有某種指向性的引導，封騁皺眉，剛要上去阻攔，宋之涵卻道：「外界喜歡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沒必要做澄清，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女生步步緊逼：「所以說您是默認了？」

  宋之涵抬眼，眼底顯現一絲煩躁：「你是不是聽不懂中國話？」

  那女生：「……」

  「訪談提綱里沒寫的東西，我是不會回答的，」宋之涵道，「你看著年紀輕輕，估計也沒工作幾年，不要為了那點八卦的心和不知所謂的獨家精神，非要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敲打完那女生，宋之涵掃了眼放在茶几上的訪談提綱，確定所有的問題都已經問完了，才疲憊道：「你們這家的訪談就先這樣吧，回去讓老邢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發之前給我的秘書看一眼。」

  老邢說的就是那女生所在媒體平台的首席編輯邢嚴，那女生一聽這話，就知道宋之涵是在拿自己的頂頭上司壓自己，立刻小姐脾氣上來了，一把抓過宋之涵的提綱，憤憤道：「行！我這就去跟總編說！你等著吧！」

  說完，就帶著攝像氣沖沖地走了。

  宋之涵揉了揉額頭，暫時沒準備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她又拿起下一份訪談提綱，強打著精神道：「把下個專訪的人叫進來吧。」

  封騁沒去叫人，他把門關好，走到宋之涵的沙發前，蹲下和她平視，兩隻桃花眼像是在看夢中情人般不忍心：「不訪了，今天不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