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章 寂者不寂

  過去了很久很久。

  寂滅黑海的浪花，拍打著堤壩。

  躺在堤壩上的死屍，忽然手指微微一顫。

  敖無雙艱難地睜開眼睛，他坐了起來，眼中多了一種迷茫之色。

  「這是死亡後的世界嗎……」

  他低語，道：

  「徹底消逝之後，我為何還有意識……小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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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不是也在這個死後的世界？」

  但，這個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已經傳來，道：

  「別傻了，你沒死。」

  是跳大神的聲音。

  敖無雙抬眼，只見跳大神，坐在一張椅子上，朝著堤壩後方眺望著，仿佛在看風景一般，翹著二郎腿，水帝乖巧地半跪在他面前，給他捏腳，雷帝則是恭敬地給他揉著肩膀。

  他很享受，很愜意。

  「什麼……我沒有死？」

  敖無雙莫名地起身，他一念起，頓時愣住。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確沒有死去……

  而且，在他體內，道景地中……多了一種力量。

  那是……本律的力量。

  這一刻，他有種感覺，只需要一個念頭，便可察知這天下一切事，抵達這天下一切地方，毀滅一切想要毀滅的東西！

  「我……證出了本律？！」

  敖無雙吃驚，而後驚喜無比，道：

  「我成了本律者……寂者呢？我要殺了他！」

  跳大神卻是道：

  「不用你殺，他已經死了。」

  「他把一身本律和修為，都給了你。」

  「恭喜你，敖跑跑混成了天下第一，史上第一大贏家啊。」

  跳大神的說著，話語中卻是有著一絲感慨之意。

  敖無雙更是懵了。

  寂者死了？

  把一身修為，都給了自己……

  「不……這不可能！」

  他心中不願相信，他閉上了眼睛，這一刻，調動了感知一切的力量，他頓時察知到了他死後的畫面……

  寂者將一身本律和修為，注入黑暗薔薇。

  而後給了敖無雙。

  敖無雙徹底怔住。

  「不……這是為什麼？」

  他心中，有無數的疑問。

  「我以為你是小李的暗棋，沒想到，你原來是寂者的棋，小李不過是順手下你一步閒棋，幫寂者完成他的心愿而已。」

  跳大神的開口，道：

  「寂者的心並未徹底死去，但卻被本律控制，永遠只能冷漠、無情、殘忍……一旦背離本律，便會承受極刑，那些屬於人的感情，會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毀。」

  「他累了，所以想找個代替者，替死鬼。」

  跳大神的似乎已經想明白了一切，道：

  「你本來就是他挑中的替死鬼，孤者……呵呵，最有機會成為寂者的存在。」

  「可他卻不想讓你變得像他一樣痛苦，所以，給了你另一條路。」

  「你以為當年你滅盡神道時空時候，遇到的那隻小猴子，真是意外麼？你也不想想，你無雙孤者之道，把整個神道文明都滅了，為什麼一隻小猴子卻能活下來，還能接近你……」

  隨著跳大神的話語，敖無雙回想起了一個畫面。

  那是前一世，他奉命滅盡了神道文明。

  但是，卻在最後，心有悲傷。

  他坐在歲月台階上顫抖悲慟，一隻小猴子逃難而來，拉著他一起逃命……

  於是乎他逃了。

  ……

  現在回想，難道那隻小猴子，曾經的心猿，便是寂者安排的嗎……

  不可能……

  敖無雙不願意接受……

  寂者明明無情，明明冷漠到了極點……

  而跳大神的已經接著開口，道：

  「他要讓你成為寂者，這樣他才能解脫，但他卻不願意讓你變得和他一樣冰冷。」

  「所以，他給了你一條路，孤者不孤，寂者不寂。」

  「他讓你找到了自己的錨，追尋到了自己的所在的意義。」

  敖無雙卻是道：

  「不……他殺了小猴子，他毀滅了我的一切！」

  跳大神側目，看了他一眼，道：

  「你為何不用自己察知一切的能力看一看，看一看小猴子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死去？」

  「你的確看到他殺了小猴子，卻不知道，那只是一道蒙蔽你的虛影。」

  敖無雙怔住了。

  因為，他本律一動……

  就已經知曉了一切。

  小猴子真的沒有死。

  「花果山，水簾洞……」

  他喃喃著開口。

  小猴子……還在水簾洞中！

  並未死去。

  「你幸運得多，有人給你鋪路，有人給你選。」

  跳大神的，像是看向了歲月的邊荒盡頭，深深一嘆道：

  「但寂者，倒在堤壩上，前路無人，一切只能自己扛，沒得選……可憐人啊。」

  「他是個合格的師父，引你得到了寂道之果，卻護著你的錨，讓你的心沒有真正入寂……有師如此，夫復何求，他也算是對得起你。」

  跳大神的話語很緩，很平靜。

  但敖無雙的身體，卻輕輕顫抖起來。

  這一刻，他全明白了……

  他前世能遇上心猿，便已是寂者給他布下的局。

  寂者就是要讓他心境混亂，讓他一生去追尋，在一生的奔逃混亂中，找到他的錨。

  如此，才能孤者不孤。

  孤者不孤，入寂道後，才能保持那顆不寂之心，否則，縱然得到寂道的道果，換來的卻是永遠的孤獨、痛苦、寂寞、冷漠……

  如今，他成為了寂者。

  未失所愛的寂者。

  寂者將他保護得很好，給了他寂道，還給了他幸福。

  而寂者……則死去。

  至死，寂者也未曾告訴敖無雙真相，任由敖無雙，任由他曾經的大弟子，對他懷揣恨意和殺意。

  他只是默默地做完一切，然後逝去。

  「師父……」

  「師父！」

  這一刻，敖無雙忽然心緒激盪，他眼中有淚，看向了歲月的盡頭，那不可觸及的孤墳。

  他的心中，被無盡的悔恨和愧疚充滿，他一步步朝著歲月邊荒盡頭而去。

  「他累了，承受了萬古，終於得到了永恆的安寧，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跳大神開口，攔住了敖無雙。

  敖無雙站住，他眺望著歲月盡頭的孤墳。

  跳大神的倒了一杯酒水，喝了起來，入口卻覺得酒水苦澀，苦澀如歌。

  「萬古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呵呵，世人只知他天下第一，只知他寂滅冷酷，又有誰知曉，這堤壩瀚海間，不過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啊……」

  他再倒一杯酒，灑向諸天，道：

  「敬天下痴情種、可憐人。」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