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一）

  又開始下雨了。

  

  就像是在凡間的那場雨一樣，莫名其妙，又淅淅瀝瀝，仿佛不是為了滋養萬物，而是為了那些骯髒的欲望培養溫床。

  小花醫館裡的妖獸無法忍受陰寒的天氣，病的更加厲害了，玖月忙的腳不沾地，偶爾望向盤踞在招搖山山頂的烏雲，心中那份擔憂就更重了。

  凡間的那次也是這樣，下雨，陰霾，然後是屍靈作祟。

  可惜那次太過倉促，玖月的注意力完全在殞命的蕭溫和挖心的趙元賢身上，來不及去查到底是誰把瘟疫散播到人間，又是誰在背後驅使屍靈。

  現在，這一切，都會有個答案了。

  ——

  旖旎宮，溫泉池。

  天天稚嫩的聲音響起：「父君，天天什麼時候才能長得像你那麼高呀？」

  慕白將他從池水中撈出，給他換好衣服：「很快。」

  「娘親說晚睡覺就會長不高，是真的麼？」

  「是真的，」慕白勾勾唇，「你娘親還說過什麼？」

  「她說以前她不想看書了，父君就會打她的手心，可疼可疼了。」天天捧著小手吹著，學的有模有樣，活像小一號的玖月，慕白莞爾，抱著他走出溫泉池：「還有呢？」

  「她還說父君是個樣貌醜陋的瘸子，」天天眼睛裡閃著亮光，「可我根本不信，因為我見過娘親偷偷畫父君的畫像，父君可高了！」天天撲騰著小短腿，激動道：「就像現在這麼高！」

  慕白點點頭，心裡泛起絲絲甜蜜。

  從天天的話中不難得出，玖月畫中的自己大概僅限於高，樣貌端正什麼的基本沒有了，可無論玖月這麼多年畫技多麼沒長進，把他畫的的多麼慘不忍睹，可玖月卻是實打實的惦記他的，這讓慕白莫名身心舒暢，特別是，她還能跟天天講起他。

  慕白把天天抱到院子外面，最近招搖山山下的小妖全都送到了旖旎宮裡，旖旎宮除了慕白的居所沒有被荼毒，其他地方簡直成了孩子樂園，鬧騰的厲害。慕白放下天天，看著院子裡正在爭相恐後爬樹玩的小妖們，沖他囑咐道：「雖然有人陪你玩，但功課不能耽誤，晚上的課業我還是要檢查的。」

  天天靦腆一笑，乖巧點頭：「天天知道，天天玩一會兒就去溫書。」

  「乖。」

  看著天天飛奔去找啾啾和小老虎他們玩了。慕白才起身，又重新折返回溫泉池。

  他一層一層脫下自己的外袍，慢條斯理地踏進池水中，靜靜地看著水池中倒映著的自己。

  池水中的他臉色略白，但威嚴之氣未減，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池水，直至水池中他的樣貌變了，變成了另一個人，那人面如玉冠，黑髮束在頭頂，眉眼清冷，煞是好看。

  是蕭溫。

  水池中的人影看慕白沒有反應，隨即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水池中的人臉轉瞬之間已經又從蕭溫又變回慕白，慕白抬頭，池水旁邊已經多了一個人影，是虛像的魂魄，飄在空中。

  「有了我半副靈源，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點什麼。」慕白隨意地坐在了池水旁邊，以蔑視的姿態看著蕭溫的虛影。「我設置的結界只有我和玖月可以進，你有了我的半副靈源，雖然本體不可以自由出入旖旎宮，但足夠割出一點神識穿過我設的結界。」

  慕白掃了眼虛像：「所以，沒頭髮的叫離修，有頭髮的叫蕭溫？」

  就他這種語氣，和叫蕭溫禿驢沒什麼兩樣，可蕭溫絲毫不惱，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平聲靜氣道：「正元神君如果喜歡我有頭髮時的樣子，那等到佛祖羽化之日，我必定讓正元神君得償所願。」

  慕白嗤笑了一聲：「蕭溫，你想修成佛祖的心魔，不外乎兩件事，第一是要取佛祖的肋骨，第二是要取受佛祖福澤的妖獸們鮮血，用被血浸染的佛祖肋骨與魔祖交換，才可以換得自己做萬魔之首，生生世世永不滅，可你有想過麼，九重天上這麼多神佛，會容得下你這麼肆意妄為麼？」

  蕭溫淡道：「如果是我，必然容不下，可如果是正元神君，不論是天上地下哪路神佛，估計不敢也沒那份實力。」

  蕭溫的胸口亮起點點金光，那是慕白的半副靈源在發著靈光：「如果佛祖羽化那日，是神父之子正元神君因愛生恨，斬殺了招搖山的生靈，又與魔祖交換條件，墮落成魔，那九重天之上，應該是無人能擋了。」

  蕭溫隨手一揮就變成慕白的模樣，而池水中的慕白變成了半裸著上身的蕭溫。

  可惜蕭溫現在只有一縷魂魄，維持不了太久的法力，轉瞬之間，慕白又變了回來，他冷笑：「蕭溫，你不會以為變成我的樣子，編造剛剛你說的那些謊言，所有的人就會相信吧？」

  蕭溫垂眸：「不過是留給世人和玖月留的一個幌子，識破與否又有什麼關係？我想要的，不過是給玖月一個體面。」

  是啊，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萬魔之首，反對他的那些神佛早就慘死，他的謊言即便再沒有說服力，也將變成真話，被永遠流傳，這就是蕭溫想要的，再也不用過被束縛、屈居人下、受人擺布的日子。

  蕭溫道：「正元神君，多虧之前你在凡間為我抽取的鮮血，我用它們寫下噬靈大咒，可以不斷吸取你的靈力修為，等到佛祖羽化之時，你的靈力修為已經所剩無幾，而我擁有了你的大部分靈力修為，不論是誰來，都攔不住我。」

  慕白笑道：「如果你用著好，就拿去隨便用，反正我又不是頭一次和別人共享靈力。」

  「……」

  想起上一個和慕白共享靈力修為的是誰，他們又是怎麼共享的，蕭溫的臉色突變，但很快他又冷靜了下來，一副菩薩面容：「罷了，她很快也是我的了。」

  說罷，空中傳來一聲「嗖」的冷箭聲響，慕白的胸口被空氣凝結成的氣流猛地擊中，他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接下來，我就是正元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