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滅族

  「爸爸，爸爸。」似乎感受到李長生越來越傷心，女童柔軟的小臉，埋在他的脖子裡面，如同囈語一般，輕聲呢喃著，她用簡單的語言，幫李長生分擔著苦澀。

  「爸爸沒事，爸爸會活的好好的，爸爸一定要強大起來，爸爸一定要保護更多像你這樣的孩子。」

  在這情緒極其糟糕，整個心神頻臨崩潰的邊緣，小女孩兒給他帶來的感動，讓他鬼使神差的認了「女兒」，他一句話一個「爸爸」，居然就進入了父親的角色之中。可是混亂的思緒，如同被狂風驟雨蹂躪的心靈，卻是沒有感受到自己潛意識裡的變化。

  「師弟，其實，你要冷靜一下，她真的不是你女兒……」

  大志胡木含淚的抬腦袋，望著背著小女孩兒渾身顫抖往前走的李長生，悲苦萬分的嘆息道：「你要把她還給她父母，她有屬於她自己的家和歸宿，你沒權利擁有這個女兒。」

  「啊，不是，那個，我剛才是氣糊塗了。」

  至此時，李長生才回過神來，尷尬讓他心裡的痛苦減輕不少。

  「什麼都別說了，我們在這裡轉一圈，或許能找到她的父母。」大志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李長生和女童現在的模樣，讓他覺得很溫馨，很溫暖，可孩子畢竟是人家的，他們沒權利占為己有。

  

  「殺人了！」

  當他們走到另外一個小巷的時候，一聲壓抑著恐懼的呼喊，忽然從一個四合院裡面傳了出來。

  大志和李長生大驚的跑過去，然後就在一個緊閉的院落大門前停了下來。

  「我爬上去看看情況吧，這些百姓都很害怕，即便是出了命案，也不敢在晚上開門。」李長生輕輕把女童放下，考慮到大志現在很虛弱，無法上牆，他就縱身一跳，去到小院裡面。

  沒多久，李長生去而復返，神色悲憤的嘆息道：「裡面死了一對夫婦，並且聽鄰居說，那一對兒夫婦的孩子不見了。」

  「這一定是幽魂宗的人幹的！他們擄掠小孩兒，還殺了小孩的父母！」大志的眼睛頓時通紅起來，憤怒使得他似乎咬碎了牙根！

  「再去找找吧。」

  李長生有些不安的背起女孩兒，開始了漫長的繼續尋找。

  他希望這個可憐的孩子沒有被滅門。

  可是第二家，依然因為命案而驚動小院裡面的鄰居，李長生進去看了之後，一家五口人，全部被殺！他們的孩子也不見了！

  第三家，還是被滅門！丟失孩童！

  第四家，同樣如此！

  李長生的心，漸漸墜入冰窟之中，她覺得，女童不被滅門的希望不大。

  正走著，他忽然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血腥味從一個巨大的府邸之中，濃烈的飄散出來！府邸上面掛著一塊金漆匾額——周府。

  「這是個大戶人家！門也沒關，裡面的血腥氣卻也這麼濃烈，我想裡面沒有活口了。」

  大志滿頭冷汗，渾身虛脫的顫抖著，靠在門口的石獅子上，用力的喘息著：「這是最後一家被滅門的人家。或者，也就是她的家。」言畢，他閉上眼睛，對小女孩兒努了努嘴。

  「爸爸，餓。」

  小女孩兒卻沒有看周府一眼，而是望著李長生，眼睛靈動而漆黑。

  「難道這不是她的家？若不然，她怎麼沒有絲毫的反應？雖然她的腦子有問題，可是思維還是正常的，如果看到自己的家，她會有本能的反應才是。」李長生和大志一愣，又燃起最後的一縷希望。

  所以李長生立刻就準備進去查探一番，為了不讓小女孩兒過早面對那殘忍的殺戮，就把她留在門外，讓大志照顧著。

  雖然她對大志，還是有些莫名的敵意，可是大家一起走了這麼久，也就不是那麼生疏了，被大志彆扭的牽著手，她只是嚇得小臉發白，緊緊閉著小嘴兒，沒哭沒鬧，很是安靜。

  李長生渾身發抖，腳步沉重的踏入屍山血海之中。

  這的確是大戶人家，光前院都占地三十畝，可是死在前院的人，卻也多達兩百！屍體密集的躺在地上，還沒有凝固的鮮血，匯聚成一條條小溪，李長生每走一步，都能濺起血花！

  嘩啦，嘩啦……

  李長生的呼吸似乎停滯，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前進只是下意識里的本能。

  血紅的雙眼，混亂的思緒，在濃濃的血腥氣刺激下，讓他幾近瘋魔！

  可是他以強大的心智堅持著走下去。

  步入一個走廊，裡面也死了上百人，男人一般都是首身分離，或者被攔腰斬斷，死狀極其慘烈。而女人就死的千奇百狀了。

  李長生發現一個情況，年輕的漂亮女人，都被撕碎了衣裙，渾身傷痕的躺在地上，身體下面，有鮮血和各種埋汰之物流出來。

  通過他狩獵的經驗來看，這些女人不是被殺死的，而是被其他的手段折磨致死。因為都是身體下面，血流不止，應該說是血盡人亡。

  「這些女人是被強.暴致死的，所以死前受盡了折磨！至於男人，卻都被一擊斃命！」就在此時，走廊深處，黑暗之中，傳出一聲熟悉的聲音。

  「莫少卿？」

  在這滿是屍體，如同修羅地獄的環境裡面，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李長生嚇了一跳。但他也立刻回過神來，對著黑暗中喊道：「莫少卿大哥，是你嗎？」

  「正是我……這裡是青玄城有名的富商，周家府邸，我正在酒樓喝酒，感應到這裡的血腥氣，然後就趕了過來，可還是晚來一步。」

  莫少卿從黑暗之中走出來，手中抓著一個酒壺，面紅脖子粗的嘆息道。

  李長生傻眼，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他還喝的下去，要是自己的話，恐怕直接就嘔吐了。

  「周家？他們可曾丟失過孩子？」

  李長生搖了搖頭，莫少卿是怪人兼高人，所以他的行為，他無法理解。

  「周家的人加上僕人家丁，有九百零三口，我仔細數過了，正好少一個人。」莫少卿雖然醉意朦朧，看似很不靠譜，但讓李長生驚訝的是，他做事渾然不如表面上那樣，而是非常細緻。居然把所有的屍體都數了一遍！

  「周家少的那個人，應該是小女孩兒。我想就是她。」

  就在李長生震驚又心疼，為小女孩的遭遇悲憤不已的時候，莫少卿在髒兮兮的袖子裡面摸了片刻，然後拿出一個畫軸，向李長生扔過來。

  「大戶人家，都習慣請畫師畫像，用以保留欣賞。這畫中有個小女孩兒，我卻沒有在屍體之中找到她。」

  見李長生拿到畫軸，臉色發青的低著頭，卻沒有打開，莫少卿喝了一口酒，不解的望著他。

  沉默了許久，李長生一咬牙，就展開畫軸。

  然後在他看到畫中女孩兒的那一刻，他身體一下子癱軟，差點就跌倒在地上，頓時流出眼淚來。

  畫中的女孩兒，就是一直叫他「爸爸」的女童！

  在裡面，她身穿一身紫色的裙子，笑容燦爛的被陽光包裹，站在花海中央，周圍有色彩繽紛的蝴蝶，圍著她甘心做點綴。

  她的眼睛漆黑而明亮，笑容澄淨的不食煙火，似乎就是鮮活的女孩兒，正痴痴的看著他。

  就是沒有叫他一聲「爸爸」。

  「怎麼了？」看李長生反應極其激烈，莫少卿立刻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你見過她嗎？」

  「就是她，這是她的家，她也被滅門了！」李長生咬牙嘆息道。

  然後緩緩把畫軸捲起來，簡單解釋了一下古泉痛飲孩童鮮血，而自己和李長生救下唯一女童的情形。至於語舞陽，他卻是隻字未提。

  「那麼，真是悲劇了，現在周家被滅門，而周家的親戚，無論是嫁出去的女子，還是成家立業的男子，或者是未長大的孩子，全都住在這周府裡面。如今被一舉擊殺，也就意味著，周家沒有親戚了。小女孩兒這一脈，算是徹底絕了。」

  聽了李長生的講述，莫少卿咕咚咕咚的吞著烈酒，三分迷茫，七分清醒的眼中，頓時露出一絲狠厲之色，那是對幽魂宗的恨意和狠意！

  「這也就是說，她無家可歸了，成為真正的孤兒，連親戚都沒有……」

  李長生想的卻是小女孩兒未來的生計問題，已經發生的災難他無法阻止，也無法扭轉乾坤，可是還活著的人，尚且需要妥善安頓。

  「是的，她無家可歸了，而我青玄城，也沒有孤兒舍，除非你帶她去境內，把她安放在孤兒舍裡面。」

  莫少卿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不停的灌酒，想要用那火辣辣的烈性，刺激的自己始終清醒。

  「給我喝點兒。」

  李長生站起身來，把女孩兒的畫軸藏入自己的芥子袋，然後抹掉眼淚，強行微笑著。

  莫少卿一愣，然後把酒壺遞給李長生，李長生一仰頭，猛烈的吞著那如同要燒毀他整個人的烈酒！將要被嗆得咳嗽，血腥氣隨著酒水入口，他差點就嘔吐了，可還是被他狠狠的壓制下去。

  直到身體稍微有些溫暖，思緒變得輕盈而飄渺的時候，他忽然把酒壺遞給莫少卿，傲氣的冷喝道：「罷了！這個孩子，我來照顧她！我聽父親提過孤兒舍，去那裡的孩子，也未必能過的很好！所以我是不會送她過去的。」

  「去孤兒舍的孩子，的確會很辛苦。因為那只是善心人士建立的，並不是王朝的組織，所以無法得到王朝以及官府的資助，孩子們的吃住問題，尚且需要善人以及孩子們自己解決。所以一般孤兒都會在成長到十歲之後，就要自己去打工，賺取一部分生活資源。」

  莫少卿接過酒壺，沒有再繼續喝酒，而是皺眉說出這番話，然後望著李長生，肅然問道：「你靈鶴學院，似乎不養閒人吧？」

  「靈鶴學院的規矩我知道，進入裡面的修士，其實也可以攜帶一個家人和自己同住，但是學院不承擔家人的吃住問題。如果我想要帶她和我一起生活，每個月就要給學院上繳五百地靈幣。」

  李長生肅然沉吟道。

  然後心裡也就漸漸的輕鬆起來。